“喂！你个理科生，该不会还要我文科生来教你做数学物理题目？”

夏从谦停在高二（10）班的窗外，把头探进教室，向坐在窗边正抓耳挠腮做题的徐蒹柔鬼笑着。

“我一个大学渣，就没必要夏大学霸费神了”，徐蒹柔也不扭头看他——这人真不会是想“倒追”了吧——她皱眉摇摇头说：

“你就好好学你的文科去吧。”

“就你这样算，算半天也算不出来的”，夏从谦走进教室，示意她的同桌先离开一下，径直坐在她的身边，拿过她的作业，“让我看看是什么题？这个就把你难住了？”

徐蒹柔抢过作业，坐到另外一个空位上：

“我说了不用你教！谢——谢——你！”

“那好，我提醒你一句，你平抛运动的水平位移算错了”，夏从谦在她的作业本上点了点，便离开了高二（10）班。

他一离开，十班瞬间炸开了锅。

“我去！”徐蒹柔的同桌使劲摇着她的肩膀，激动得夏从谦和她讲题一般，满脸通红叫喊着：

“夏从谦竟然来给你讲题了！他可从来没有给别人讲过题啊！你，可是第一个！”

同桌捂紧了嘴，凑近她的肩膀，小声说：

“该不会是他后来又同意了你的告白吧？”

“没有的事！”，徐蒹柔抄起作业本，轻拍了同桌的头，“夏从谦那家伙就是闲得没事干，他…”

她愣了愣，不知要说些什么好——夏从谦可以为了别人，不顾自己的名誉，实名帮助她们对抗网络暴力，并果断地联系了当地媒体——这样的夏从谦，会是一个冷血而不知好歹的男生吗——还是说，他那天有难说的苦衷？

罢了罢了，看他这个天天把自己端起来的样子，太累了。

傍晚饭点。夏从谦又从家里储物柜里扒拉出音箱，拍了拍上面满层的灰，又来到了他最熟悉的那片空地上。

自从确诊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后，他的运动能力是一天不如一天。那些复杂、精妙的舞姿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校园的这个角落。但那些最基本的动作，或者是跟着音乐节拍舞动身子，他仍有自信可以做得到。

夏从谦紧咬嘴唇，颤着手，扭开了音箱音量键。那是徐蒹柔最喜欢乐队唱的曲子——一首来自COMEON男孩的《我和二零二六有个约会》。他随着音乐的节拍，尽力自然地扭着身子，并唱了起来。

二零二六？一阵感伤从他的心底翻涌而出。十年后呵——十年后，我可能已经五岁了吧？

真是搞笑。不！不能让多余的想法干扰舞蹈的律动！

“你看！你看！夏从谦又出来‘营业’了，快有半年了吧！”

路过的女生纷纷围观这阔别了半年的景象，她们起哄着：“不给力！不给力！跳街舞！”

余光之中，夏从谦瞥见了徐蒹柔那一伙人正走在前往食堂的路上。他目视并计算着她们的接近——

近一点，再近一点…

好，机会来了。那一刹那，他是犹豫的——万一这个回旋没做好，一有可能被徐蒹柔她们嗤笑，另外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跌倒，摔到脊柱，直接当场全身不遂。

“给我停下来！”苏以诚从观看的同学中挤出来，用自己全身的力量压住夏从谦，对他细声而又严厉地说道：

“不要命了是吗？”

“你不用为我担心这那的，你是我妈？”夏从谦推开了他，执意要做出这个危险的动作，“她都要来了！你走你走…”

“是夏从谦同学啊！”

是时，从他的身后传来老方的声音。老方正准备去食堂吃晚饭，他向二位男生笑着打招呼，“又来跳街舞？”

老方知道夏从谦与苏以诚的身体情况，并清晰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动作的危险性——必须要阻止他们耍帅，但也不能伤了学生的自尊。

“要不要老方我，也来跳一支街舞？”

老方面向所有的同学，向大家“炫耀”道：“老方也是有年轻的时候！想当年，老方是大学街舞社的社长！大家想不想看——”

这对于爱凑热闹的高中生们来说，算是一个“大新闻”——严肃的中年高二年级组组长，竟在学生面前展示舞技——这种反差感着实有冲击力。

“云思、文静、蒹柔！”林星念指向人群中最动感的那个身影，“是老方！是老方正在跳舞！”

徐蒹柔：“他们两个怎么又在啊？”

曾文静：“是啊，哪里都能遇见他们。”

尽管有二十多年没接触街舞了，老方的舞技竟还算顺畅。他让夏从谦点了一首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音乐，并努力寻找着年轻时候的那种感觉。

也许是身上青春的基因再次激活，街舞的精神再次觉醒，老方舞得像模像样，引得众学生连连欢呼。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时近冬至，天空暗得极早；虽还未至六点，整片天空已全黑了。人越聚越多，胆子大的学生便掏出偷偷带进学校的手机，打开手电筒，跟着老方舞蹈的节拍摇摆着。手电筒汇成的灯海像天边的星辰，把那一方“舞台”照得透亮透亮。

气温亦是很低，同学们口鼻里呼出的白气，倒有几分像是舞台上的烟雾效果，为老方的表现力增添了不少色彩。

“好啦——”老方用一个帅气的跳跃，结束了这两支舞蹈，“不耽误大家时间了，快去吃饭吧，等下食堂就没菜喽。”

走之前，老方拍了拍苏以诚与夏从谦的肩膀，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他们说，就你们这点小心思，老方当了二十多年老师白当了？老方不反对你们的小心思，但也不能豁着自己的命，是不是？

好吧，去吃饭吧。

“老方好！”林星念她们一行人向老方问好。

老方向她们点点头，看着曾文静和徐蒹柔那躲闪的眼神，便已经在心底里推演出了全部结果。

待她们走远后，老方再次叮嘱苏以诚和夏从谦他俩：

“另外！你们不允许影响到别人的生活和学习——不然啊，请家长是跑不了的。”

夏从谦：“老方圣明。”

晚自习课间，徐蒹柔从高二（10）班出来，在十一班的后门口一路徘徊着，犹豫要不要去找夏从谦问个问题。

哼，不就是问道题目嘛，光明正大的——徐蒹柔板起一副正经的面孔，跨进十一班，径直找向夏从谦，把作业本拍到他的桌上，问他：

“你上午怎么不说全啊？你说说我平抛运动的水平位移哪里算错了？”

“这不你赶我走的？”夏从谦再一次地做出他“标志性”的动作——抬起头颅，向徐蒹柔展示着自己帅气的下颚线。

这还不够，他还要佯装口渴喝水，由于喝得太快让水流从嘴角流出，好让他有机会擦自己立体而有棱角的脸，并反呛道：

“任务管理器终结了关键进程，蓝屏了，又想找到是哪个关键进程？”

“你！够了！”

徐蒹柔甚是看腻了夏从谦这些可笑的自恋之举，她直言道：

“我给你取个外号得了——叫‘端王’好吗，天天就知道在这里端着！不教我就走！”

夏从谦拉住徐蒹柔，连声陪着不是：“好好好，你赢了。我跟你说啊，这道题…..”

经过一番讲解，徐蒹柔大概弄清楚了这个问题。她恍惚间觉得有些好笑，竟然是一个文科生来教自己物理…

她实是好奇眼前的这位夏从谦身后的秘密。

于是，她饶有兴致地问他为什么要来学文科，为什么不跳街舞了，现在为什么又跳起了街舞。

夏从谦只是笑笑，抬起了头…

“给我低下去！”徐蒹柔看到他把头抬起来就想拿手按下去，“没完没了了是吧？以后跟我说话别耍直男那些动作，我是来问你题的，又不是来‘嗑’你颜的，成不成？”

“Okay，Okay”，夏从谦乖巧地低下了头，“好，我记得。至于你的问题，我又不是Siri，当我是人工智能，有问必答啊？”

“另外！第二！不要在我眼前说一些贱兮兮的话！”徐蒹柔扯走了她的作业，便从十一班离去，“快上课了，我先回去了。”

林星念，撴了撴沈云思的胳膊，戏言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现在徐蒹柔与夏从谦、苏以诚与曾文静似乎关系越来越好了。

在这个方面，最不需要的就是“推手”。

至于苏以诚和曾文静，他们确然比之前关系好得多。

起初，如果苏以诚在班务管理上弄乱了事情的话，曾文静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他一顿。但上回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曾文静对他也轻声细语了起来，并愿意和他一起处理班级上的事情。

彼时他们的语文学到了选修三这个模块。其中有一项活动是成语竞赛，由班长苏以诚、副班长曾文静和语文课代表林星念共同负责。

曾文静制定过程、林星念出题、苏以诚做PPT和计分软件，也会提出他的建议和思考。

在交流讨论的过程中，林星念发现苏以诚其实是一个知识面非常渊博的男生——这和他呆滞的面容实在是不相称。

她同时发现，曾文静和苏以诚聊得是挺来的，他们之间那种冤家的火药味淡了很多。

林星念：“你看这两对‘冤家’不就慢慢地、慢慢地...那个，你懂的！”

“那...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是什么呢”，沈云思歪头向林星念笑笑，“星念姐姐，我可知道你说的文心兰的花语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