厘玉下落的速度很快,但思净因着体型的缘故的比她更快。
两道咻咻破空声一前一后响起,厘玉神识迅速探入储物袋,刚刚拿出一枝柳,要往里面输入灵力时,她摔入一处有温度的地方。
思净跌坐在自己的白莲台上,将坠落的厘玉一把搂在怀里。
白莲座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砸得直往下沉,风声呼啸。
厘玉下意识的起身,用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胸口贴着胸口。
思净的肩膀意外的宽阔,胸膛却实在说不上柔软,甚至有些硬邦邦的。
大概是功法的原因,他的生命机理十分强劲,厘玉能听到他鼓动的心跳,透过厚厚的衣料传递过来。
她坐在思净盘合的腿上,从姿势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赶紧让自己的身体尽量离他远些,这才安心。
厘玉抬起头时,与低头的思净四目相对。
莲台的速度忽然慢下来。
厘玉大松口气。
一声哭声从两人下落的目的地传来。
厘玉霎时汗毛直立,她本想换到自己的一枝柳上去,正要开口,话落到嘴里已经变成了:“快跑!”
她主动抱紧思净,在他耳边大声催促他。
思净早在听见哭声的那一刹那,将全身灵力灌入身下白莲座中,飞速前行。
厘玉趁着有人驾驶法器,自己得了空档,趁机从储物袋里取出几个阵盘。
她在思净膝盖上跪立起来,扶住他的肩膀,用尽全力,把一个最高阶的困阵阵盘甩向哭声发源地。
丢完后她又激发另外两个阵盘,一个加速,一个隐匿,加持在白莲座上。
身后的哭声在厘玉丢出困阵后戛然而止。
今夜的一波三折让两人如惊弓之鸟,完完全全不敢有一丝松懈。
见思净紧盯着前方,厘玉便放出神识,密切关注着身后。
两人飞在半空,寻常人还罢,在境界稍高些的修士眼里堪称活靶子。
厘玉压低头颅,在思净耳边说道:“飞低一点,我们去海子城。”
“好。”思净轻声应答她,停顿后又道:“你辨认一下方位。”
他操纵着法器小心降低高度,厘玉观星片刻,结合脑海中的记忆,给他指引方向。
稍微调转方位之后,思净维持着最大的速度,朝海子城冲击。
全力飞行了一个时辰之后,厘玉跪得膝盖生疼,脸被夜风吹得丝丝僵硬,她早伏在思净的肩膀,半身的力气与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逃命要紧,她顾不得男女大防,也顾不得惹他讨厌了。
眼下身后看样子并无人追来,厘玉心中松一口气,和思净说道:“我们换一换,我来操控吧。”
他的声音含糊在风里,“……你不是伤还没好?”
“嗯?”
他不说,厘玉都忘记自己还有所谓的伤了。她吃过丹药之后,早就调理得七七八八,驾驶个飞行法器还是没问题的。
厘玉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道:“你给我腾个地方,我想换个位置。”
“嗯。”思净闷声应下,他分心二用,稍稍往边上移出大半个身位,供厘玉翻转身子,紧挨着坐在他身旁。
他眼角瞥见她抱着双腿,隐晦地揉捏自己的膝盖。忽的说道:“我储物袋中有伤药。”
“暂时先不用,等安顿下来再说。”其实厘玉运转灵力在膝盖处温养片刻,已经好受许多。
思净的好意她心领,同为天涯沦落人,厘玉主动分担。
她将神识覆盖在莲花座上,一边往里面灌入灵力反客为主,一边和他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恢复灵力,离天亮还有好些时候呢,咱们轮流来。”
“好。”思净这次没再推辞。
厘玉的境界不如思净,速度稍微慢下来。深夜很难辨认出具体位置,不知是不是神仙打架的缘故,并没有出现厘玉听闻过的所谓魑魅魍魉横行。
两人咬牙坚持着,轮流驾驶法器,未有一刻停歇,直到天色熹微。
越过一处高山后,眼前一片开阔,丘陵瀑布,流水积成一个清澈的大水潭。
厘玉不由自主的看向思净,恰巧他也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准备停下歇息。
“砰”的一声。
最先坚持不住的竟然是两人身下的白莲座。
它在半空之中毫无征兆的忽然爆炸开,思净眼疾手快的抱住厘玉,在空中迅疾翻身,连带几个跟斗,远离爆炸点。
厘玉早就疲乏至极,在空中被这两个跟斗晃得晕头转向,还未来得及取出一枝柳,两人径直坠入水中。
清晨的水潭冰凉沁人,厘玉瞬间清醒,恍惚间想起两人飞得并不高,眨眼屏气间,思净在水中回头,朝她伸手。
厘玉怔了怔,握住他的手。
思净牵引着她,奋力从潭地向上游去。
“哗啦啦”的水声响彻在厘玉耳边,她大口喘着气,随波逐流被思净带到岸边,拖着蓄水沉重的身子爬起来,不想脚步一软,跌坐在地上。
思净浑身湿透,衣衫紧贴着身体。他站的比厘玉稳当许多,胸口止不住的起伏,抬头四周张望打量。
厘玉瘫在草地上喘息的功夫,思净重新下水。
他怕留下行迹被人察觉,耗费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把掉落在潭中的法器碎片收拣回储物袋里,至于落在别处的,眼下也没有精力去管了。
再回到岸上时,厘玉用符箓把自己清理干净,顺势丢了两枚清洁符给思净,转身抽出那柄无名剑出鞘握在右手中。
“你先梳洗,我去找个隐蔽的地方,过了今天再说。”
“我跟在你身后就行。”
“那好。”
厘玉在前面用剑开路,两人行至一处山坡背面,在隐蔽处合力开辟出一处山洞,泥土湿润的腥气充斥其间。
用草木掩盖住洞口后,两人相对坐下,闭目调息。
厘玉勉强指挥体内的灵力,敷衍走上一圈,昏昏欲睡。
思净感受到对面人的呼吸失去规律,逐渐平缓下来,不由得睁开眼。
厘玉倚靠在墙壁上,人松散无形。
这次出门,她打扮得很简略,衣裳都是穿得最朴素那身,湿了又干,皱巴巴的罩在外头。
发髻还是出发之日梳的,小晴离开之后,她头上的花样便少了许多。如今乱糟糟的,金玉宝器都被她摘下来。
思净犹疑着要不要叫醒她,可以换个舒服些的姿势。
他起身,去洞口处设下禁制。
返回时,微暗的光线照在洞中,一只小泥虫悬在蜘蛛网上,挂在厘玉头顶,被思净瞬间捕捉。
有倒计时的滴答水声在他心头响起。
那只泥虫落地。
思净抿嘴,走上前去,把这只捣乱的泥虫从她头发上捉走。
她额头凌乱胶着的碎发闯入他眼中。
黑沉的睡梦里,厘玉隐约察觉有人抚摸她的额头,她顿时一惊,却无论如何都醒不来,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说“是我,安心睡吧。”
厘玉嘟囔几声,抓住他的手臂,身子一歪倒在他怀里,枕着高矮软硬都恰恰好的枕头,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后,洞外天色大亮,思净已不在洞内。
他在壁上给厘玉留下字迹,说自己去寻找法器剩余的碎片,顺便探探周边的道路环境。
厘玉把字迹拂去,从储物袋拿出一卷牛皮展开,以灵力为墨,在上面描绘起来。
她在复刻从船上记下来的地图。
思净的白莲台毁坏,给了厘玉一个警醒。
去往海子城,不是一日两日,以他们当前的境界,少说要三五个月。
两个人只剩厘玉的一支柳,在昆仑西这地界,最好留着保命用,接下来的路途大概率要依靠双腿了。
耗费了大半天时间,厘玉总算把地图画出来。
结合被秋海棠丢下船前,灵舟上显示精准位置,加上两人疾行速度,和此地的水潭地形,厘玉在地图上把自己所在的大致方位标记出来。
随后她闭眼,用心感受一番此地的灵气含量,比不上合欢宗,却也超出她想象中的穷山恶水,日常修炼不成问题。
睡眠只恢复她干涸的神识,除去那几片淤积不得用的灵力乌云,她的丹田内空空如也。
厘玉将思净留下来的禁制检查一遍,加上两个阵法,打坐开始修炼。
傍晚时,思净返回。
他看着厘玉画出来的地图,海子城被她重点标注。
对她所说的,要将一支柳留作后备之用这件事,并无异义。
反倒是厘玉自己,手指比划着地图上短小的距离,忍不住疑惑,“老爹给你的这个飞行法器太不中用了?跑这么点路就自己炸了。”
思净难得笑起来,却是苦笑:“那是汤师兄帮我寻摸的。”
厘玉:“……”
“那爹爹给你那个……你给墨书了?”厘玉看到思净的表情后秒懂。
“墨书不会是月琉仙子那边的亲戚吧?”
厘玉合理的怀疑,她和小晴感情深厚,也不像思净这般全幅身家都托给她,莫非这就是出家人的钱财乃身外之物?
她很是怨念,“早知道你不要就给我啊,我穷着呢……”
思净低声道:“师妹……你未曾向我讨要。”
厘玉横他一眼,“墨书就找你要了?”
在她插科打诨中,两人商定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直到月上中天,分开各自打坐修炼,一夜平静无话。
第二天清早,两人刚结束修炼,睁开眼,便听一个稚嫩乖巧的声音在洞外怯生生地问:“洞里面有人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