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东方既白又被一阵动静吵醒。

这次她重重地送出一口气，才认命地睁开眼。

天还没亮，东方殷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次把她吵醒的是打斗声，她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赶紧起身出门。

来到声音的源头，东方既白看见两道身影纠缠在一处，林中的树叶四处纷飞。

“贱人，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你非要不知死活，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话的是一个一头银白长发的男子，身上的衣服十分眼熟。

东方既白仔细一看，那不就是东方殷吗？

此时的他和之前在她面前的模样判若两人，而且，他居然已经长出一双腿来。

“你一个鲛人，不怕被凡人抓起来取鲛珠，反倒和她混在一起，现在还成了凡人的打手，真是可笑。”那只男鬼嗤笑道。

“少多管闲事，倒是你一个孤魂野鬼，被修士见到了只有魂飞魄散。胆敢送上门来，我就成全你。”

说罢，一妖一鬼又打起来。

草丛里，东方既白隐藏好自己，仔细观察那边的动静。

那只鬼显然是不敌东方殷，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立刻跪地求饶：“我错了！是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不该打主意要勾她的魂，我给你们做牛做马，放我一条生路吧！”

东方殷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抬手，地上的树叶化为利刃攻击向男鬼，无数片树叶铺天盖地穿身而过，男鬼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东方既白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但能感受到此时的他无视眼前男鬼的惨状，悠闲地处决，确实不是那个柔弱可怜的小鲛人。

不多时，那男鬼化作烟雾逐渐消散，魂飞魄散。

一切归为平静，风也静止，东方既白站起来，单手撑着旁边的树干，内心复杂。

她才刚认识他，还没有到知根知底的地步，彼此都不了解，更别说产生什么深厚的情谊，自然不会对他大失所望。

她只是在权衡利弊。如果他说过的话是真的，那么他行为可以理解，否则就可以想想阴暗的，比如她成了他的目标，他们在争猎物罢了。

她还在思考，那边的东方殷已经轻轻松松地转过身来，仿佛只是刚散完步准备回家，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一瞬的错愕过后，他惊慌失措地扑到她面前，双腿并拢跪坐着，两只手老老实实地叠放在膝上，死死低着头，像一只犯错的小狗等待责罚落下。

“阿姐，我……不是……”他的声音惶恐不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感觉腿有点麻，东方既白动了动，东方殷却如惊弓之鸟，迅速抱紧她的腿不放。

“阿姐！小殷不是故意的，求你别走，别丢下我，求求你，求求你！阿姐！阿姐……”说到后面，他只剩下哭泣，珍珠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

东方既白拍拍那对缠在腿上的手臂：“你先松手……”

“不要！千错万错都是小殷的错，只求阿姐回心转意，不要厌恶我……都怪我隐瞒事实，我一定会听话，阿姐别走……”

他不顾形象地放任自己大哭起来，哭得越来越惨，梨花带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东方既白欺负了他。

“小殷真的……知错了……阿姐打我……骂我，任意惩罚我吧，只要不……赶我走……”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一边说一边哽咽，声音极其委屈，好像要被她处决了似的。

东方既白也没了脾气：“我还没说什么呢，就哭成这样，我又不是要杀了你。我有那么可怕吗？”

东方殷吸吸鼻子，仰头望着她的面容，确定她脸上确实没有怒色，说：“不是，阿姐最好了，小殷只是太怕被你嫌弃，从今以后就不要我了……”

“那你还记得吗？我说过，非要跟着我就得乖乖的。”

他用力点头，哭得泛红的美眸直视她：“小殷发誓绝对不会闯祸，不给阿姐带来麻烦，从今往后不会瞒着阿姐任何事。”

东方既白抚摸他的背给他顺气，看他稳定了许多，捏住那光洁的下巴：“来，告诉我，你说的话里，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他还在止不住地抽噎，东方既白随手接住两颗珍珠握在手心盘。

触感和光泽都不错，真是上等珍珠。

“小殷只是想依赖阿姐，其实没有那么手无缚鸡之力……还有，腿，也是可以正常走的……但是这一世的阿姐幼时和我相遇的事是真的！”

东方既白颔首，暂且相信了。

“回去吧，好好歇息，天亮了继续赶路。”

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东方殷将手搭上去，起身到一半身子一歪差点倒下，被她扶住。

“还能走吗？”

“没问题的。”

“有没有受伤？”

“没有……”

想了想，东方既白在他面前蹲下来：“上来吧。”

东方殷贴上去，抱住她的脖子，被她背起来就走。

“阿姐，以后……还能背小殷吗？”

“闲着，或者你受伤了就背。”

“哦……那，阿姐还会抱着小殷睡吗？”

好一会儿，东方既白才回：“你不小了，还和我睡，不怕以后没人要你？”

“阿姐要我就好，我哪儿都不去，一直陪在你身边。”

见识了他有多固执，东方既白也不再多掰扯。

这次躺下，她终于能一觉睡到天亮。

睁开眼就看到东方殷在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一旁还放了一只烤山鸡，飘香四溢，让刚睡醒的她嘴里冒口水。

“阿姐醒了？”他一头长发被简单绑起来，垂在一边胸口，侧头看过来，很有一种居家做家务的贤惠感，不知哪里来的雾气，衬得他有一种朦胧感。

“收拾收拾就可以吃东西啦。”

吃完上路，东方殷紧紧跟在身边。

“今天的雾是不是有点重了？”眼看着衣服都被雾打湿，前方道路难以辨认，为防止迷路，东方既白停下脚步。

再用法术感应了一下，她更迷惑了：“是这里没错啊……”

“阿姐是在找什么吗？”东方殷怯生生地贴近她问。

“是啊。”她应了一声，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的目的。

东方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失落地垂眸，安安静静地紧跟着她。

在林子里逛了好久，雾气越来越浓，直到最后甚至无法分辨几步外的事物，东方既白不得已停止前行。

“啊！”东方殷突然痛呼一声。

东方既白转身时，一条像蛇的影子正好迅速溜走，躲入迷雾中再也找不到，而东方殷已经倒地，捂着自己的小腿。

她蹲下，果然看到他小腿上有蛇咬过的伤口。

“阿姐，痛……”东方殷抬头看着她，一张瓷白的小脸痛到皱起来，又在往下掉珍珠。

“好了好了，不怕，我这就帮你去毒。”

虽然觉得寻常的毒蛇应该伤不了他，但东方既白也不确定那条蛇到底是什么，便坐到他身后，双掌贴在他背上：“跟着我做，把毒素逼出来。”

东方殷坐好，在她的指导下调动术法，没什么困难就把毒素尽数逼出体外。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晃了晃脑袋：“没有，多亏了阿姐，是小殷太不小心了，还得麻烦阿姐相救……”

“别自责了。”东方既白站起身，巡视一番密林，“要不你留下来，在这等我？”

她打算飞到上空辨别方位，看看这个地方的全貌。

“不！小殷怕……”话音未落，他又改口，“阿姐尽管去吧，正事重要，小殷没事的，会在这里乖乖等到你回来，就是再有蛇我也能自己应付……”

听出来他话里有话，就是博同情的小心思，东方既白一时沉默。

人是趋利避害的，都这样了她肯定不会蠢到还傻乎乎的毫无防备，因为昨晚的事，再加上他来路不明，她当然要有所警惕。

而且她也不想拖着，怕母亲的眼疾被拖坏了。

犹豫几下，她抱着东方殷的腰就往上飞，后者被突如其来的行动惊了一下，随即双手抱住她，脸靠在她胸前。

“阿姐，好高啊，小殷是第一次来到这么高的地方呢。”

“之前飞行哪次不是这样的？”东方既白直言直语。

东方殷小声说：“就是……不一样。”

“我对你这么好，如果以后你胆敢背叛我，我绝不留情。”好一会儿，她突然说，“把你关起来，天天让你哭，掉好多珍珠，换好多钱花天酒地，把你献出去给达官贵人，听说鲛人肉可长生不老，等到最后你人老色衰，我就把你吃了。”

听了这些，东方殷丝毫不惧，反而甜蜜一笑，抱得更紧：“被阿姐吃掉也是极好的，只要阿姐需要，怎么利用小殷也可以哦。小殷对帝娲娘娘发誓，无论如何也绝不背叛。”

从上方俯瞰，底下一片白茫茫，望不到尽头。

可据感应所示，红玄翎就是在这个地方。

落回地上，东方既白拍拍脑袋，总感觉在这雾里待久了人也有点迷糊。

再感应了一次，红玄翎确实在这个区域，却无法确定具体方位，她只能带着东方殷尝试寻找。

“小殷也想为阿姐分忧……”东方殷弱弱地出声。

“这你还真分忧不了……七色玄翎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原来阿姐是在找这个……”他恍然，露出无奈的神色，“只可惜七色玄翎只能被女子感应，帮不到阿姐，小殷也很难过。”

对于他张口就来的乖巧话，东方既白听着听着就快习惯了。

“乖，你跟紧我就行了，这里很容易迷失方向，得谨慎些。”

“嗯嗯！”东方殷抱住她的手臂，甜甜地看着她笑。

不得不说，真治愈啊。

东方既白忍住狠狠揉他一把的冲动，空着的那只手凝聚法力，冲着面前的浓雾一挥，暂时把雾挥散了一些，这才能继续前行。

周围的景物几乎没怎么变过，东方既白停下来再感应了一次，还是和之前一样。

东方殷乖乖地站在一边，跟着她一起忧心。

突然一阵寒风刮起，一柄利剑突刺过来，东方既白立马反应过来，已祭出法器拦下那柄剑。

“谁偷袭我？”

来人足尖轻盈点地，看到东方既白的脸时一愣，收回剑拱手低眉：“原来是东方少城主，失礼了，我并非有意冒犯，在此向少城主赔个不是，还请见谅。”

仔细打量面前的少男，这孤高冷傲的气质，好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的脸……东方既白想起来他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