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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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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和我住在我们的小院里,这是后宅一角,王妃几乎日日宿在宫里,没有人会来打搅我们。夜里洗漱好,躺在床上,我恍然觉得如同回到了从前阿姊陪我睡的那些夜晚。

床上只铺了一张被子,我贴着她,阿姊的温度和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都使我着迷。吹了蜡烛,屋里只有一线惨白的月光,我闭眼,短暂地回到了小时候的宁静。

可阿姊睡不着。她并没有翻来覆去,只是我从她僵直的手臂感受到她的心事重重。

“姊姊?”

“嗯。”

我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拂开落在阿姊脸庞上的长发,黑夜里她的瞳孔映着朦胧的水光。

“为什么睡不着?”

她不答,她不愿告诉我。

“是不是……父亲的事?”

“阿圆,这……”她话要说出口,生生停住了,“睡吧。”

我复又躺下来,依旧挨着她,过了一会,我忍不住道,“父亲是毅王害死的。姊姊,我都知道,你放心罢。”

阿姊在被子里捏住我的手,“你要做什么?阿圆,不要……”

“姊姊放心。我不傻的。”

我喜欢她捏住我手掌的力度,我的指头蜷在她的掌心中,就像我的人挨着她的心。百样柔软,都是温柔,是对我的。

翌日,我竟醒地十分早,阿姊的呼吸轻柔均匀,我小心翼翼地起身,凑得十分近,她的气息洒在我的脸上,似阳光沁人,蝴蝶扇动翅膀,吹拂花香。我就这样看着,直到她也睁眼。

我将她带到梳妆台前坐下,伺候她洗漱,阿姊几次要伸手唤丫鬟,都被我制止。

“姊姊,我替你梳头。”她的头发乌黑柔亮,这些年甚少梳髻,直顺,没有一点毛躁。我按照阿姊的心意,只用一根簪子将头发别起,阿姊别的这跟玲珑玉簪,簪挺是缠花样式,我从前未见过。我将它拿在光下,“真好看。”

阿姊支吾几声,说“是”,其他都不言。我便懂了。屋里还有小春,我弯身到她耳边,小声道,“姊姊,是堂兄送给你的么?”

她轻声答道:“是。”

我丢不开手。

“姊姊,我亦有好东西。”毅王巡北那回,皇帝大加赏赐,毅王也挑了些给我。如今其中大半换了银票,还剩的,都是我想给阿姊的宝贝。我献宝一样,把它们都拿出来。

“阿姊戴这个。”

“好。”

“这个也好。”

“都行。”

我将阿姊的妆奁塞得满满当当,只盼望她一天用一根。

用过早膳,阿姊的丫鬟从外间来有话要说,应是铺子杂事。我趁机退开。从后院的门绕出去,毅王在等着我。信是早已写好的,我自信与阿姊笔迹相同。再配上她的簪子。

毅王仔细端详一番,“送去吧。”

听命的下属出去,他悠悠地望我,“你姊姊不知道?”

“不知。”

我无心在这时候与他相论,结果如他愿便可,行了个虚礼即回去了。阿姊还在等我,而下午徐开会来,这期间,无论如何,阿姊不能离开。对我而言,缠住她并非是苦差事,我叫阿姊陪我打双陆、写字、谈天……我乐在其中,做得一点破绽都没有。

阿姊是在用过晚膳才走的,徐家的人来接——徐开的父亲亲自来的。阿姊见到马车上的人,脸色怔住,回头看我。

“姊姊,我只是想救你。”

徐轲脸色并不好看,不善地盯着我。

阿姊还没来得及说话,马儿扬蹄,拉着她走了。尘土漫飞,吹在我脸上。

*

徐开与毅王会谈的场面我不知,但想必徐开不应他。人已经在虎口,毅王不会放过。我曾在夜里偷听徐开与阿姊说话,他是长房嫡孙,身负众望,当时阿姊下一句是叫他别来了。

他不是普通的徐家儿郎,即使不从,也可作为人质。而阿姊,与其请毅王送出京,不如请徐家。母亲做丧的时候,徐轲夜里悄悄来过,一点舅甥情谊便够了。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权宜之下如此,阿姊会平安。唯恐徐开会死,徐轲会恨我吧。

阿姊也会恨我。

我心里许多犹豫。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对我来说,府里又归于平静。书房守卫加重,后院还是平平。甚至胆子大的女人已经开始做梦将来去宫里做妃子了。我只呆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盼望阿姊此去远远的。

*

毅王事顺,对我也有好脸色。从他口中,我得知康王不堪一击,已被贼匪所生擒,他语气得意,并不掩是出自自己手笔。只差一步了,他张狂多了,从前忐忑与谨慎被即将而来的胜利冲没许多。

他有几个晚上来我这里用膳,倨傲地安排我,“阿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事有你一份功。你姓徐,便好好牵着徐家。”

桌上摆了若干碟佳肴,我想到关在书房密室的徐开,“王爷,徐开呢。”

他傲意不减,“你也放心。”

“好。”我给他夹菜。

毅王走了,撤掉一桌子的菜。我望着天空的明月,皎皎当空。阿姊的杀父之仇,还有我呢。

隔日又来,他说起阿姊的行踪,“你们那个舅舅好本事,把人藏得密不透风,呀,还防着本王。”他话锋一转,又道,“老匹夫呀,哦,还有矿山他竟也挖得出。”

我搅着调羹,汤碗中心的旋消下去,我抿了一口,温度正好,递给毅王,他一饮而尽,又道,“本王有你亦足。”

我顺着他的话玩笑道:“那将徐开放了?”

他笑:“等来日大业告成。”

我并不知皇帝是否真是病倒,但可以确定的是,阻碍他的只是一个死物——玉玺。如毅王担心多年前他暗中杀害官吏以求结党的阴私走漏一样,没有印,也是名不顺,言不正则他行之有愧。即使无康王,还有别的王。

但别的王没有等他慢慢找那玉玺。在某个夜幕里,皇宫悄然遇袭。士兵来报的时候,毅王还在书房,我正在一边煎茶陪着。

他脸色惊变,但随即冷静下来,吩咐召集若干兵马,他也换了一身铠甲,赳赳地走了。临行前,不忘让守卫看好徐开。对我,他甚至说,“别慌。”真是奇怪。

我怎么慌呢。

且看今日战况。我有信心。

茶水从壶嘴里倾倒而出,我想象着毅王腹痛不止的样子。今日本不打算下手,只是他自找,出门时分咕噜咕噜牛饮半壶。

——徐开的命,我的命,都寄于你了。

*

毅王是在宫中被擒的,他所带之兵人数众多,只是不堪一击,看似尖利的武器实则毫无杀伤力,护盾亦是。而他本人,突发恶疾,若不是皇帝不想他死得那样容易,兴许当夜就会过去。瑞王在其这中占首功。

之后的事,便是胜利者的清算,康王在莑乡说出当年密事,毅王再添一罪证,死罪上再加罪,名声愈臭。莑乡山匪原是要投诚洗手,但不知为何,忽然改变主意,连累康王被杀,朝廷出兵剿平后才在那儿的土地里翻出他破碎的尸首。

徐开,在皇宫兵变的那个凌晨他就出来了。徐轲顶着一双乌眼,将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徐开止住他,盯着我却是在对他父亲说话,“当日我便知是她模仿阿盈的笔迹。”

再见到阿姊,是我在牢里,她来带我走。

“阿圆。”阿姊上来便哭了。我又没死,她的泪落得如母亲走时一样。

我无措地抱住她,这地方比不上府邸,但也不算不堪。

“姊姊。”思念、担忧、与爱,结成这一句平平之言。

回家之后阿姊也没对我说出埋怨的话,只是好几次我提起徐开,她都避而不谈。我以为是她仍在为此事生气。

我诚恳道:“姊姊,他若是爱你,便该舍己为你。”如同我一样。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阿姊的确没有。

这之后,两府偶也走动,舅舅的五十寿宴或是团圆佳节,我跟着阿姊去过几回,只是再没有见过徐开。他夜里也没再来过。阿姊也再不提起。

起初我也担心,但日子久了,阿姊眉间无一丝波澜怨色,我的心也平下来。这样也好。我守着阿姊就好。

乐乐成婚二载,生了一个娃娃,她抱在怀里,娃娃被逗得咯咯笑,阿姊接过去,逗了一会,想递给我也抱抱。那白嫩藕节一般的手臂,我竟有些怕,缩回去手。

阿姊将娃娃还给乐乐,伸手点了我的鼻尖,“阿圆还小呢。”

“是呢。”我还小。

还有长长的人生,可以用来陪伴阿姊。

阿姊予我之名“圆”,这一生至此,亦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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