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缜总共从谢容处拿走了987点气运值。
钱包富裕起来之后,她毫不犹豫地花了700给自己下单了早在很久以前货比三家看好的拐杖,拄在手里试了试,绕着屋里走了一圈。
自从山谷出来后,她一直靠轮椅代步,现下自己能走了难免兴奋了些,以至于前来看她的谢容也察觉出了什么。
两人相对而坐,谢容给她倒酒:“阁下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遇见了什么喜事?”
沈缜笑,摇头用食指抵唇,“还是个秘密。下次夫人见到我,就会知晓了。”
谢容微怔。
须臾,她舒眉轻道:“那我已经开始期待下次见到阁下了。”
这话甫一出口,沈缜还没觉得什么,谢容自己却顿了顿,不留痕迹地转移话题:“我已经找过大王,车队会在平宁停留三天。还有两日,就委屈阁下住在这里了。”
端王府一行人本就是为太后寿辰奉诏进京,虽预留了足够的时间以备不测,可车队里有女眷,先前的速度并不算快,路上还遇见大雨,已经占了一些时间。沈缜突然到访,虽答应了替女儿治病,但无论是出于按照计划时间抵京的考虑,还是不惹人起疑,谢容都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沈缜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也让系统留意着江陵端王府的动静,现在看来那边还没有动作,她也就不急着回去,所以很好的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王爷和他家属住的地方,即便因为在路上而有些“简陋”,那也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只是毕竟不在自己的地盘,轮椅再智能也会有不方便,这也是沈缜迫不及待购买了昂贵拐杖的原因之一。
抿了口明显是特供的酒,沈缜温声问:“兕子的身体怎么样了?”
昨晚开的药方,她还很贴心的提供了一剂量的药材,谢容今晨已吩咐熬好喂小姑娘喝了一顿。
系统出品的药材,当然不是寻常物,不然也不至于把建设完山谷隐居地已经到了噶掉边缘的沈缜拉了回来。傅珠从娘胎里带来的顽疾不会那么快见效,但这段日子赶路造成的损伤还是会被抚愈一二。
果不其然,谢容的眼神亮了亮,语调也轻快了许多,“兕子今日没有再哭闹不休了,想来是止住了头疼,阁下的药果有奇效!”
提到女儿,这位端庄得体的夫人总算露出了些在沈缜看来这个年龄该有的朝气。
像一池波澜不惊的水终于掀起了涟漪。
沈缜心下轻叹。
“那夫人今日有遇见不好的事么?”
气运被抽取的一瞬间,人的命运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谢容也没有隐瞒,先前的愉悦褪去,淡道:“我听见了大王说,江陵的那位姑射姑娘是他的人。他不管僚属们用什么办法,也要把那位姑娘带回去。”
沈缜转着扳指的手一顿。
亲耳听到丈夫的背叛之语?确实算一件倒霉事。
但看面前人的神情,再联系她昨日里说的分房而眠,沈缜很难不怀疑,这对她来说真的难受吗?还是只是不愿将脆弱流露出来?
女人心似海底针,短短的相处很难将此分辨清楚。
不过也不重要。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可有着很容易被拿捏的软肋。
昨夜分开后,系统很是疑惑,跳出来问:“为什么她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你?”
沈缜道:“可能因为我卖相好吧。”
系统哑然无话。
之后不论电子音怎样追问,被谢容深夜安排进隐蔽院子的沈缜都笑而不语。
是啊,为什么呢?
深夜突兀出现在你孩子房间的人,来历不明,看起来高深莫测,说着要取人气运甚至还会针对你丈夫的这种话,怎么看都是一个极不稳定的高危因素。
可是,谢容就是留下了她,并且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交出了自己的气运。
那个借取气运的签约仪式,看起来是沈缜在主导,实际上如若过程中谢容有一点不愿意,她身上流走的气运就会返还,沈缜也会被反噬。
这也算是为限制宿主借取气运而设置的另一项保险措施了。
然而,沈缜赌赢了。
这在系统看来很不可思议。
一番拉扯后,最后以免去两个静音罩的费用为代价,它换取了嘴硬宿主的“良知”。
“新手大礼包提供的万卷书,去年我翻了不少。其中有说,仙凡差距是一念之间,也是云泥之别。”
沈缜转着桌上摆放的精致瓷器悠悠道:“乾国端王妃、承恩侯世子长女,这两个身份在人世中看起来好像是很高贵,可乾国尚有王爷二十有余,乾国之外还有元国、北国、东海国,大大小小的部落数百。你单看傅珠如今便知了,倾端王府之力寻到的名医或许是人中翘楚,却也对此病束手无策。谢容很难不把主意打到修仙人身上。”
“修仙之人,也就是修士,诚然,在人世游历、与皇族有联系的修士也不少。但端王府能接触到的,大多都是普通修士,自己还在为修行之路挣扎往前。以皇族之力可攀的,恐怕连乾国皇帝都不常见,遑论谢容?不过,我观她性情,说不准到京后还真会想法子求助皇帝,然而她想求,端王却不一定。她怕是也明白这个道理。”
系统若有所思:“所以......”
沈缜接话:“所以啊,在见到我时,她看见了苦苦寻觅已久的东西。”
“?”系统一板一眼道,“宿主不是东西。”
“......”沈缜无语凝噎。
她叹气道:“我是说谢容是在绝望之中抓住了一丝机会,也许是生机,也许是稻草,她是在赌,赌我是否可信。”
“能在远隔千里的地方仍知道江陵动向的女子,能是什么傻白甜?她怎会不知我的危险?但因为我表现出来的高人样子,因为我说能治她女儿,所以她赌了。”
“怎么说,”沈缜心情也有些复杂,“说她爱女心切也好,说她病急乱投医也罢,但她绝不是警惕心不强。若要具体形容的话,我认为她是一个疯狂的赌徒。赌赢了,则无事;失败了,应该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我进行报复。”
“让我猜一猜,这位女配最后的结局不大好吧?大约为治疗自己的女儿不择手段,触犯到了男女主的利益?然后铤而走险做了什么,被打压到底?”
“......”
系统的沉默让沈缜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轻笑一声,凑近看烛火摇晃,让光芒遮住自己明亮双眸里的深沉晦涩。
“这就是人性。谢容是一个好母亲。”
也是这个悲哀时代下的苦命人。
和这样的人说话,沈缜不愿也觉得不需要绕多少圈子,她敲着轮椅扶手直截了当地问:“端王与夫人成婚时,是许过今生今世一双人的诺言吗?”
谢容讶然抬眸。
但随即她便反应过来,这位来历神秘的女子一开始就说过是因端王背弃诺言而来,知道这不足为奇。
“这样的诺言原来也会是阁下惩处的对象吗?”谢容扯着嘴角笑了笑,“他是说过,但不是成婚时。”
沈缜挑眉,“那还请夫人与我细说。”
如她所料,谢容没有推拒。
“是当初婚约尚未订下的时候说的。我与他,源自陛下赐婚,再究缘由,是因为他救了我。”
微微失神片刻后,谢容继续道:“七年前陛下秋猎,百官携家眷同行,遇刺客,我失足掉落河中,是他救了我。”
沈缜:“......”
好熟悉的剧情,简直散发着满满的故土狗血文气息。
接下来就是更熟悉的流程,女子落河被救,多半终身就要托付予救她的人了。谢家与皇室关系密切,谢侯爷之妻是先帝的妹妹,谢世子曾是皇帝伴读,这一救,傅瑾瑜就进入了谢家和皇帝的眼,让皇帝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
剩下的不用多说,傅瑾瑜得了皇帝亲眼,成功由“端平郡王”成了端亲王,娶了谢容,随后就藩,借着政治博弈的东风在百姓中树立起了自己的声望。升职加薪娶白富美,人生亮堂堂发光又辉煌。
“唔,”沈缜试探问道,“夫人可否想过,若此事乃人为——?”
谢容抬眸看了面前人一眼。
她不说话,只这一眼,沈缜就已意会。
怀疑过,甚至可能怀疑的就是傅瑾瑜,可那又怎样?也许查但没查出什么证据,也许掺杂了多方博弈,反正而今已经如此,多想又有什么意义?
沈缜当初看谢容的人生简写时,那似是而非的话很容易将她代入一段凤凰男上位成功后脚踹恋爱脑原配的剧情。如今看来,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凤凰男,也确实上位了,但原配是不是恋爱脑却要打个问号。
不过这段对谢容无甚用的往事现在却可以翻一翻了。
沈缜坦白道:“我想查一些东西,所以希望夫人能将当年事发现场的情况,例如在场之人,地形环境等告知于我。当然,有报酬。”
迎着对面女子探究的视线,沈缜从扳指中拿出早先在商场买好的铜钱手链,递过去的同时解释功效:“戴在身上可以挡危及生命的血光之灾。”
她顿了顿,又补充:“我更希望是夫人戴上。你爱女儿,但也请珍重自身。你的夫君此番进京,恐怕不止贺寿吧?”
接手链的手猛然一颤,谢容心神俱震,惊疑不定地看向说出这话还面色平淡的人。
沈缜恍若未觉,移开话题,“将兕子带来吧,我为她施针。”
她的耳边,系统正吃惊问道:“宿主怎么知道这个剧情?”
沈缜眸中浮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猜的。”
系统:“...”
沈缜漫不经心又道:“就算不准,我还不能吓她一下了?”
系统:“......”
电子音的沉默,让沈缜今日还不错的心情愈加不错。
她径自斟酒,挑眉轻笑:“夫人还不去?”
谢容抿唇,将手链佩到腕上,起身离开。
临出门时,神情复杂的女人突兀转过身,望进轮椅上人微惑的双眸。
“那位姑射姑娘,是在阁下府上。”
她用的陈述句,沈缜也没什么好否认的,爽快点头,等她下文。
谢容顿了片刻,垂眸低声:“她很好么?”
沈缜讶然。
然而没等她理解出这话的意思并三思再答,女人已是抬起了头,神色如常。
“是我多话了,请阁下忘记吧。”
光影从打开的门中倾泻进屋,也被再次闭合的房门尽数挡住。
门框上映着的瘦削身影很快远去。
沈缜阖眼,摩挲扳指。
良久,她微蹙的双眉展开,唇边勾起一丝饶有兴致的笑。
所以,故事里的女二,还是对男主动过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