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衍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疼，大脑一阵短暂的空白过后，回想起自己似乎是遭遇了海上风暴。
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船被巨浪拍成了两截，而他也十分悲催地掉进了海里，很快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是谁救了他？蓝麟吗？
正想着，耳边突然有人开口：“你醒了？”
修衍揉着发痛的脖子转过头，看到了坐在自己身旁的洛亚。
洛亚正安静地坐在篝火旁烤一尾海鱼，火红色的长发被海水浸泡后又晾干，显得乱糟糟，脸上的伤口也因为在水中呆的时间过长，泡得有些泛白。
他裸着上半身，过于苍白的身体在火光中染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漂亮的大尾巴垂在身后，毛茸茸的看上去十分暖和。
修衍下意识伸出自己一双冰凉的手抓住洛亚的尾巴取暖，洛亚身子一僵，但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这里是哪儿？”
修衍转头看向四周，发现两人现在似乎正在海边的一座山洞里，从洞口处能看到不远处的大海。
此时正是夜晚，天气有些阴沉，头顶没有月亮和星星，隐约能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我们已经上岸了，不过不是在港口附近，你一直没有醒，我也没办法带着你离开。”洛亚说。
“你救了我？”
修衍实在想象不到自己是怎么得救的，当时风浪那么大，蓝麟也没有及时出来救场，他一只旱鸭子在水里扑腾了没两下就沉了底，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洛亚没有急着揽功，一只手翻动着烤鱼说道：“我只是下海把你带出了水面，是你自己的体质救了你的命。”
说话的同时，视线看向修衍的双腿。
修衍跟着看了过去，发现自己的双腿直至腰部都包裹在洛亚的黑色斗篷中，斗篷上似乎浸了水，使得他的整个下半身变得略有些沉重，但他被包裹在其中并没有感到潮湿难受，反而有种莫名的舒适。
“我的腿怎么了？”
修衍挣扎着从斗篷里爬了出来，借助火光照明，惊讶地发现自己腰部以下竟然变成了鱼尾的形状。
浅蓝色的鳞片从中间向两侧逐渐变深，胯骨部位生出了半透明的翼状鳍，双脚更是变成了如同蓝宝石般晶莹透彻的尾鳍，在篝火的照耀下折射出温润的光。
“先前你的小腿受了伤，在海水中慢慢生出了鳞片，等我把你带上岸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感觉人鱼不能长时间离开水，但我又不能把你放在海里不管，所以我只能用斗篷浸满水，裹住你腿上的鳞片，防止鳞片变得干燥，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洛亚在一旁解释，说到最后，终于压抑不住想要翘起的嘴角，犬齿咬着嘴唇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不会游泳的人鱼族，并且很荣幸亲眼所见。”
修衍难得感到有些丢脸，怪只怪他不熟悉这具身体，才做出灵魂和原身相悖而驰的事。
主要是他在林恩的记忆里没有找到自己可以变成人鱼的设定，本以为自己的混血基因带来的只有各种身体缺陷，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还能救命。
发现自己的爱慕对象不算是人类，同样可以属于半个兽族，洛亚心中压抑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
看着修衍此刻的样子，他越发觉得喜欢，心脏在胸腔中愉悦地跳动，表面神色未变，眯起一双狭长的狐狸眼说道：“现在该怎么办？你该不会永远变不回去，以后只能呆在大海里吧？不会游泳的人鱼先生。”
修衍装作没有听到他语气里的调侃，认真想了想说：“既然是因为掉进海水里才变成这个样子，那等鳞片上的水干了说不定就能变回去了。”
“这样不会难受吗？”
洛亚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修衍的鱼尾，感觉凉冰冰的，手感很好。
“我还有一半的人类血统，缺水对我来说问题不大。”修衍说。
洛亚点头，拿起自己晾在一旁的外衣，叠好后垫在修衍的鱼尾下面：“这样垫一下鳞片不会被地面磨伤，你也别乱动了，如果觉得不适应立刻告诉我，我去帮你弄海水过来。”
修衍换了个舒服点姿势躺好，低头看着洛亚耐心又细致的动作，半晌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你这么关心我，该不会喜欢我吧？”
他只是闲得发慌，想要逗逗主角，说完如愿看到洛亚身子一僵，背后蓬松的大尾巴也停止了摆动。
像是心底最隐秘的感情被拆穿并公布于众，洛亚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张，下意识扭过头去，藏下眼底的情愫，缓了一会儿说道：“大概是觉得愧疚。”
“愧疚？”
“嗯，毕竟是我弄沉了船才害你掉进海里。”
回想起之前在海上的经历，修衍心有余悸地点头：“你确实疯到完全不计后果，就没想过弄沉了船，你和你的同族也是九死一生吗？”
“当然想过，但这是唯一能让我们不做奴隶的方法，原本我只想保住露露，因为剩下的狐族和我一样，都愿意随时做出牺牲。”
这个沉重的话题让修衍一时陷入沉默，半晌问：“你为了救我，和他们失去联系了吧？之后是想找他们汇合吗？”
“我暂时走不了，”洛亚摇头，“因为还有一笔账没还清。”
“什么账？”
“露露说你买她花了一万金币，在还清这笔钱之前，我只能留下来，慢慢想办法赚钱。”
“不用还了，”修衍表现得很大方，“你直接卖身给我好了，你大概不知道，你在拍卖会上的起拍价就是一万金币，用这个价格买下你，我稳赚不亏。”
“……”
“不愿意吗？”
洛亚依旧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烤鱼的篝火，尾巴却不自觉地晃了晃：“既然你是债主，那就都听你的。”
修衍看了眼他平静无波的脸色，又看向他愉悦摆动的狐狸尾巴，越发感觉他将“欲拒还迎”这个词拿捏得恰到好处。
“你也太不坦诚了，刚才还说死也不愿做奴隶，现在反倒像我在逼良为娼一样。”
“我只是不愿被别人买做奴隶，如果是卖身还债的话，不用赚钱还有人养，我倒是觉得很划算。”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很大，”洛亚眨了眨眼，认真地说，“被当成奴隶拍卖，没办法决定自己的主人是谁，但我可以决定自己的债主是谁。”
“因为一般情况下，我不会还债，会直接想办法干掉债主，所以你放心，现在你是我唯一的债主。”
修衍被他的逻辑逗到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既然主角愿意配合，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手里摆弄着洛亚的尾巴，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他们也不知道被海浪带到了哪里，如果遇不到救援队的话，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到城镇附近。
好在林恩的脑袋足够聪明，几乎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修衍只是稍微回忆了下之前看过的地图，海岸附近的地形地貌就清晰地出浮现他的脑海中。
这样安静地想了一会儿，洛亚总算腾出手去解救自己备受蹂.躏的尾巴，顺便将自己烤好的鱼递给他：“要吃东西吗？”
修衍本身喜欢清淡些的食物，对鱼没有多少兴趣，但或许是这副身体拥有人鱼基因的缘故，让他莫名产生了一点胃口，于是也不推辞。
然而接过咬了一口之后，却不由地吸了口凉气，眉头皱起，舌尖被烫得发疼。
洛亚敏锐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赶忙提醒：“刚烤好的，很烫，慢点吃。”
没有加任何佐料的海鱼吃起来味道意外不错，鱼肉嫩白，带着恰到好处的咸鲜和焦香，只是个头不算大，除去鱼头、鱼尾以外剩不下多少东西。
修衍慢吞吞地吃到一半，扭头发现洛亚不烤鱼了，只坐在那里添柴火，这才意识到他是把唯一一条鱼给了自己。
“你只抓了这一条？”
“海鱼不容易抓到。”洛亚淡淡说。
“猫科动物可不这么想。”修衍想嘲笑他犬科糟糕的捕鱼技术。
“猫科动物也没办法在暴雨天下海救你，溺水的人鱼先生。”洛亚脸上同样露出微笑。
话没说完，就被修衍用烤鱼堵住了嘴：“你也吃两口吧，别总说些别人不愿意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