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茗，盛老师说得这么清楚，你听懂了没？”

导演出声，打断了她发散的思维。

心跳缓缓慢下来，逐渐趋于平静，姜茗微微垂首，避开了盛初棠的眼睛，“明白很多了，谢谢盛老师悉心教导。”

那道眼神，确实不太对劲，盛初棠也撇开眼，来不及细究，“小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年轻人懂点礼貌挺好。”导演抬头望着盛初棠，突然伸手摸摸下巴，三步两步走上阶梯理了理盛初棠的裙摆，转身举起手，“灯光注意一下位置，盛老师头顶换玥白光。”

灯光师举手比了个“OK”，“姜老师那边还是冷光不变吗？”

导演退下来，“暂时不变，我先看看效果。”

导演一边说一边去看姜茗，“行了，明白就好，”打量几眼姜茗的脸，确认没什么瑕疵，这身礼服在她身上，就是有那个味儿。

想想又说，“你作为演员，应该知道表现力、镜头张力非常重要，但理解力也很重要，你们老师上课不会强调吗？”

姜茗一噎，“讲了。”

但她没有联系到这上面来。

导演一看便知，学生思维，也没觉得有什么，并不是要指责她，启用学生，他就预想过有这么一茬。“自己要学会多动脑多思考，怎么去结合实践，像盛老师这样事无巨细讲给你听的人可不多。”

不止，就连导演这样好声好气提点她的，在这圈里也不多，姜茗双手合十乖乖鞠了个躬，“谢谢万导，谢谢盛老师。”

盛初棠缓缓挪回目光，隐晦地巡视过姜茗的脸。

她无论如何看不出锋芒感，刚刚那道眼神，确乎不是错觉，姜茗，到底怎么回事？

导演又跟姜茗说了几句，扭头看着盛初棠，“盛老师，我们继续？”

目光转到导演身上，盛初棠弯弯眸子，压下狐疑和不安，温声应道：“好。”

导演点头，转身拍拍手，往台下走，“各部门准备。”

盛初棠沉下心，一秒入戏，眼神轻轻落在姜茗脸上，姜茗低着头，似乎在酝酿情绪。

导演喊了声。

姜茗倏尔抬起头，下巴微扬，意气风发的模样儿，眸光流转间乍然对进盛初棠眼中，四目相对，在空气中纠缠出暧昧的气息。

盛初棠脸上笑意更浓了点儿，眼里却愈渐疏离。

导演刚想喊姜茗，就见姜茗眼里缓缓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带着一丝感兴趣的倨傲，正好对味儿。

导演抓准时机，咔咔按下快门。

过了会儿，就在那两个人火花要烧起来的时候，“姜茗，把手搭在扶手上看看。”

姜茗咯噔一下，出戏了，眼神瞬间挪开，气势一变，“导演，右手吗？”

导演眉头一皱，“不然呢？你试试左手搭上去像什么样子？用后脑勺看人吗？”

盛初棠微微动了动眉心，想按太阳穴。她都没骂过姜茗，以后怕是看不得姜茗拍戏。

正想着调和几句，姜茗已经乖巧地将手指搭在阶梯扶手上，软软乎乎问：“这样可以吗？”

眼神不自觉落在姜茗的手指上，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光看这只手，又的确很像是清冷孤傲的小姑娘才有的手。

导演看了看取景器，又看了看姜茗，“不要全部手指都搭上去，对对，无名指再放低一点，很好，按刚刚的状态再来一次。”

姜茗低低应了声，转回眼。

这一组拍得还算顺利，导演挑了几个细节，大手一挥，下一组，“换第二套背景，去把盛老师扶下来。”

导演话音刚落，那头姜茗非常有眼力见儿的走上阶梯，将手递给了盛初棠，“盛老师，小心点儿。”

她眼神坦荡，恭恭敬敬的态度，看着也不是戏里的状态，众目睽睽之下，倒没什么要避讳的。盛初棠一颗心缓慢地落回原位，浅笑着把手搭上去，“谢谢小朋友。”

姜茗的手凉凉地，愈显得盛初棠手温热，如她这个人表面看起来那般。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走了上来。

她明明，应该远离盛初棠才对。

姜茗调整着呼吸，盛初棠没发觉，握紧那只手，借力站了起来，“走吧，小朋友。”

姜茗脸上挂着一抹礼貌性的笑，听盛初棠叫她小朋友心里愈觉得怪异，没表现出来，后知后觉牵着盛初棠往下走。

助理怕她们俩一起摔了，各自上来搀走了她俩。

两人都换了个妆，看着场上换成了纯白色的布景，空空荡荡。

导演在和灯光师说着什么，半天才过来看看两人，“盛老师状态简直完美啊。”

盛初棠挑眉笑笑，“你就别打趣我了，小朋友还看着，说说下一组怎么拍吧。”

话里有话，导演不言自明，“姜茗也很不错，保持住这个状态啊。”

姜茗轻声道谢。

导演没在意，立马说正事儿，“接下来这组，要展现出你们的对立，黑与白的碰撞，分庭抗礼。视角重点全部在你们俩身上，所以背景一点儿都不能多余，我们会借用灯光明暗来做出对比，强调你们俩本身的存在。”

“盛老师和姜茗，一会儿是直接对视，先看看能不能给我一个变化过程，最好是能从上一组的状态里，逐渐转变到感情交织，姜茗一定要给我动心的感觉，脸上眼睛里都要有笑，但这笑不能太过。”

对视…

动心…

姜茗真切地觉得导演在为难她，她怎么敢对盛初棠动心？到这会儿，也没退路，只能点头。

“盛老师这边，是还没动心被人接近的轻微的厌恶感，脸上的笑呢，要一点一点变淡，眼里的笑一丝一丝褪去，冷漠感浓重，但疏离感不能有，要有那种，两个人随时能擦枪走火的即视感。”

盛初棠淡然点头，没有任何疑问。

导演边说边跟着她们到场上，定点她们的站位。

“姜茗过来，”导演用脚点了点位置，退开几步，“站盛老师对面，两个人挨近一点儿。”

姜茗缓缓走过去，抬眼，恰恰望进盛初棠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冷漠空荡，不带半丝情意。

呼吸一滞。

心口间猛然一阵刺痛。

姜茗脸色一变，几乎压不住痛意。

她最怕在盛初棠眼里看到这样的情绪，好像随时会把她抛弃。

盛初棠看得清楚，笑缓缓敛去，“小朋友？”

姜茗肠胃有点儿问题，不痛没事，痛起来要命，调养这么多年，总不见好，不时发作几回，又没什么定律。盛初棠倏然想起前几天她被灌酒的事儿。

嗓音已带了点儿严肃，“姜茗？”

导演离得近，也没注意到具体的事，只听见盛初棠的声音，礼貌问了句，“怎么了？”

盛初棠转头，红唇微张。

姜茗抢先拦住她，“我没事，”姑姑两个字如一阵风，轻飘飘吹进盛初棠耳朵里。

她转回头，姜茗神情已恢复了先前的模样，眸子里隐隐有哀求。

盛初棠沉沉心思，眉目间的笑意不动声色地显露出来，“没什么，我是在想，姜茗动心的这个阶段，其实也代表她的感情侵入到了我这边，虽然我还无动于衷，但是按照之前的路数，是不是也应该加一点属于姜茗东西？”

导演没疑心，想了想，沉吟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你觉得加什么合适？”

姜茗盯着她，眼神直勾勾地，一眨不眨。她侃侃而谈的模样，整个人和刚刚都不一样，知性优雅，不是刚刚那个高高在上不让靠近的模样。

只是在戏里，对吧？

她不会不要她的，对吧？

盛初棠余光注意着姜茗，看着确实没再有什么，拾起心情，“项链、戒指、发饰、耳环、手链，应该都可以，您觉得呢？”

导演凝神思考着，“项链的话，不错，有一种牵引感，像是能连接两个人纽带。”

姜茗静静听着，没有多话。

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导演忍不住cue她，“姜茗，你觉得呢？”

姜茗还在想刚刚的事，她原来不是害怕盛初棠冷漠，她只是害怕盛初棠对她也这样。

已经会难受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是，怎么回事？

姜茗的状态不对，从刚刚那一眼，到现在也没回神，盛初棠不知道她怎么回事，轻轻喊了她一声，“小朋友？”

姜茗眨眨眼，回过神，倒也不是没听见，只是不想插进他们的话里。“我个人觉得，项链有点太刻意了。”

导演挑眉，“说说看怎么个刻意法？”

“在…白色的一方还没动心前，”姜茗斟酌着说，“应该不会允许这么明显的入侵，她…”姜茗没敢看盛初棠，偏头虚虚地望着导演，“她既然冷漠，就表明她有抗拒和自持，对吗？”

姜茗分析得有条有理。

倒让盛初棠想起小时候的姜茗，上学时总有许多大道理要讲，老师说错的地方，回来要跟她争辩半天，比现在鲜活多了。

盛初棠抿唇笑了笑，“万导，我看小朋友说得挺对，过犹不及，您看耳坠的话，怎么样？”

她一说话，姜茗就不自觉去注意她，她的眼神温和，如一潭清泉，泛着迷人的温度，多看几眼，就会叫人无意识沉沦，语调也翩翩然，似初夏和煦的风，不冰不凉，正正合适。

她不明白，为什么盛初棠在外面，总是能这么温柔体贴。

她想，上面那两个问题的答案。

她还是不确定。

导演又看了眼姜茗。

姜茗心领神会，“耳坠很好，一只就够了吧？”

盛初棠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小朋友很有想法。”

她确实越来越不了解姜茗了。

“确实不错，”导演随口接了句，转头让人拿道具，“给盛老师加一只耳环，黑色系的都拿过来看看。”

为了配合礼服拍摄，避免侵权等等问题，GF自家设计师专门设计了许多配套的珠宝。

导演挑来挑去，挑了一只简约的和一只复古大耳坠，“两只都试一下，我看看怎么样。”

盛初棠一手撩起长发，柔柔应了声好。

造型师拿着耳坠，眼里的惊艳倾泻出来，“每次见盛老师都会惊叹，您连耳垂都美得不可方物。”

这个团队确实合作过许多次，开开玩笑无伤大雅。盛初棠敛了三分笑，佯装生气，“哎，当着小朋友的面儿呢，别把我吹天上去了。”

盛初棠的美是娱乐圈独一份儿的，那张脸美得张扬艳绝，只是气质温和，常年笑脸对人，将那份美艳感中和些许。但也不是谁，都能比得过的。

姜茗借着两人打趣的时机，偏头定定看着盛初棠，目光也跟着凝在盛初棠的耳垂上。

她几乎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直接盯着盛初棠看，她皮肤白皙，耳垂也小巧白嫩，似乎透着光，就能清晰地捕捉到血管的流向。

那道目光，确乎又炙热起来。

盛初棠侧眼看看她，“小朋友？”

姜茗抬眼，又对进盛初棠的眸子里，温暖中带着一丝戏谑。姜茗弯起眼眸，唇角情不自禁上扬，“盛老师，的确国色天姿。”

作者有话要说：复更掉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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