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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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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不崖师傅,并非易事。青州人并不知道金银墟所指何处,我们找了数日,最终在城中一座废弃的大院中,看到了牌匾上已经要剥落的“金银墟”三个字。

大院早已废弃,荒草丛生,人去楼空。我只身走进去,依然一无所获。待我落寞地从院中走出,姑娘却指了指大院两旁的楹联。楹联之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擦拭之后方才能看得见其上所写的内容:

二十里沽酒楼香风绮罗,两三个打鱼船落日沧波。

这楹联并不工整,倒像是民间常唱的唱词一般。“打鱼船”“落日沧波”,像极了某种隐喻——我只得跟着这飘忽不定的线索,去往青州的海边。

在海边,我找到了不崖师傅,他并不像我想象之中,是一个老和尚,倒是衣冠整洁,头发梳化得一丝不苟。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坐在那里,日出之时便将钓钩扔进海中,日落之时再将所有的鱼儿一并放回海里,如此往复,并不觉寂寞。

他见我到来,便问:“可是姓元?”

我拱手,陈明来意:“晚辈元让尘。是青州沐云之子,前来拜访。”说罢,我从怀中递上我母亲的信。

他理应是知道我是谁的,接了我的信,他也并不拆开,过了许久,他才道:“沐兄归隐多年,如今已不知身在何方,上次一见,还是季黎川来的那一次。就连是否在世,我也不知道了。少年人,怕是要失望了。”

我愣了一愣,原以为来到青州找到外公,便可以获得某种庇佑,而不崖师傅的一席话,彻底断了我的念想——普天之下,我竟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不崖师傅并不再多言,我伫立在一边,许久,听到他唱:“光景蹉跎,人物消磨。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离开海边之时,已是傍晚。姑娘仍旧在我身边,我不知要往何处去,亦不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或者天下之大,已再无容身之处了。

“姑娘,”我叫住她,纵然她看着要比我年长几岁。“我如今已然到了青州,找到了不崖师傅,外公怕是寻不得了。虽不知姑娘究竟是托了哪位故人的嘱托,但今也算是完成了,让尘感念姑娘一路照拂,但属实不能再耽搁姑娘,姑娘还请回罢。”

她听完我说的话,轻轻摘下了面纱。我这才得以看到她一直藏在白色面纱之下的脸——那张灿若明霞般的,摄人心魄的脸。

“我姓翟,翟山遥。”

她只说了六个字,但饶是我再笨,当也能立刻明白,他是翟青玄的女儿。她所说的那位故人,应当就是翟青玄。如若是幼时,我尚在北境商州之时,听到“翟”这个字,应如临大敌般,而今我家破人亡,听到她说明来历,我倒也平静得很——我的肩上再也没有元家人的使命了,我们元家,和嘉兴三年的翟青玄,并没有什么区别。

“姑娘找我,意欲何为。”我问到。

“带你回大徵。”她直直地看着我,这样说。

“呵,大徵。”我那时冷笑了一声,但我实在说不出什么更加恶毒的语言,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元家的破灭,与大徵,也无干系。“不必了,翟姑娘,”我平复了一下,“无论翟青玄打的是什么算盘,我也不会效仿他,背叛自己的国家。翟姑娘,请回吧。”

她并没有生气。“难道,不是你们大端的皇帝,先背叛了你的父亲吗?”

“元家世代镇守北境,到如今却只剩下你一个人,想来,这就是不背叛的下场吗?”翟山遥继续说着,“要不要看看史官在史册上都写了些什么?”

她当即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来,递给我。

“你当然可以在乱世苟全性命,徒由得别人这般抹黑你的父亲母亲。也罢,想来,这便是你的血性,与你兄长,真是云泥之别。”

她提及我的兄长时,我抬眼望向了她,“元正恭身中‘行香引’才不慎被俘,正恭是个血性男儿,就算是自戕之时,也只道莫要大徵以他为引,伤了父亲。”

我婆娑着那页纸上,满满地对父亲的攻讦,我们元家,自曾祖父始,为大端镇守北境,先后牺牲四代二十九口,如今,这纸上的内容,让这四代二十九条人命显得无比可笑。

眼前的翟山遥继续说到,“自古忠孝难两全,如今你怕是一个都全不得了。”

“我跟你走。”

半晌,我重复道:“我跟你走。”我决议跟她走,那一刻,我的心中自然清楚她希望我做什么,而我也自知,以我自身的能力断然不可能撼动庆城皇室之中那龙椅之上的皇帝——我也只能,借助她的力量,为我元家二十九口报仇雪恨。

哪怕,这样,或许,会让我被永远地钉在大端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是没关系,在大端,元家早日灭门,元让尘,也不过是败军之将王国之耻下一个无人知晓的小儿子——他早已经死了。

翟山遥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道:“这是嘉兴二年,元将军在蓟水典当的那块玉佩。我父亲嘱咐我,无论你是否愿意跟我回大徵,都要将这枚玉佩交还于你。”

我接过那枚玉佩——那是由越耕山上产的上等的玉石打磨,父亲年少时经常佩戴在身的一块玉佩,我接过它,仔细擦拭了一番,重新挂在我的腰间。

离开大端,须得往正北方向,为了赶路,也为了安全,翟山遥和我并未计划取道庆城。距离庆城最近的时候,我从马上上下来,向着父母坟茔的方向,仔细地磕了三个头。那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让害我父母者,付出同样的代价。即便,我此后再也不能用自己的名讳,也哪怕,我再也不能踏足大端。

马车在路上行走了两个多月,一直从大端的春天,走到了大端的夏天。我们并未从商州过,而是在西境内穿越了一座山,进入了大徵,而枉我是元煜的儿子,竟不知从何时起,大徵早已修筑了这条隐秘的山路,可以避开防守最为严格的北境,暗度陈仓,如入无人之境。

进入大徵时,已经有人在出口处等。换了马车,翟山遥得以坐进车中,与我同厢。她外表看起来是如此柔婉,和大户人家足不出户的小姐那样相像。而在青州的海边,她的那番话,让我知道,她和这世间其它的女子,都不一样。

在未来的相处之中,我逐渐了解到,她胸有丘壑,纵然是一等一的男子都未必比得过,而她亦有雷霆手腕,这一切,都注定她会成为乱世之中最后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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