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何必动这么大的气？”牧玥柔媚的声音响起，她缓缓朝淳于连走去，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地，仿佛在嘲弄着他。

淳于连闻声转头，看见牧玥，原本暴虐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温顺了许多。

他急忙放下手中长鞭，快步上前：“玥儿，为何不事先通报一声就来了？”

牧玥应了一声。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佻地挑起淳于连的下巴：“我是来看看，单于是否平安。”

“玥儿...”淳于连眼中流露出哀伤，他握住牧玥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

牧玥没有拒绝，任由淳于连抱着。

两人的举止暧昧极了。

内殿众人瞧见这一幕，均不约而同地转移了目光。

牧玥在淳于连怀中蹭了蹭，随后推开他，面上一片冷淡。

她扫视了众人一眼：“都给我滚。”

跪在地上的男人们闻言立刻起身，飞快逃窜。

“世子。”牧玥开口，语气温婉，听在人耳中，宛若春日暖阳，“我听闻，单于最近频繁犯病，可是真的？”

“是。”淳于连低下头，眼底流淌着悲伤，他声音沙哑道，“父王这一次病情加重，只怕凶多吉少。”

牧玥轻轻点了点头。

她看似温柔地抚摸着淳于连的脸颊，语调中却带着一股难掩的厌恶：“世子也别太伤心了，如今城中有人正虎视眈眈。单于一旦倒台，拜火教自然也难逃厄运，只希望世子能够早做准备。”

淳于连沉默片刻，突然握住牧玥的胳膊：“玥儿，你还愿意嫁给本世子吗？”

牧玥勾唇浅笑：“当然愿意，世子这样出类拔萃又才智卓越的男子，我为什么不嫁？”

淳于连心情大好：“那就好！那就好！”

牧玥垂眸，掩盖眼底的鄙夷，她伸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憬：“世子，这是我的新仆人。憬。”

她顿了顿：“听闻都护一职已经空缺许久。”

淳于连抬头，顺着牧玥的目光看向憬，眸底闪过一抹复杂。

他一直以来，都十分信任牧玥。

但是这次，实在有些疲倦了。

良久，淳于连点头：“都护一职空缺许久，这件事情本世子也知晓。玥儿觉得谁更适合担任？”

牧玥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世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忠诚的奴隶吗？憬是最完美的人选。”

淳于连的母亲是中原人，所以并不排斥中原人。他也想见识见识，这个看起来瘦弱的“男子”有什么本事。

他眉梢轻挑：“哦？玥儿是打算把憬送到本世子身边吗？”

牧玥颔首：“是。憬聪明睿智，忠心耿耿，世子一定会喜欢的。”

淳于连笑意渐浓：“既然如此，那么本世子就收下了。”

一锤定音。

“还不谢过世子？”牧玥吩咐道。

憬躬身行礼，抬眸间，眼中划过一抹阴鹜之色。

她对着淳于连恭敬道：“属下叩谢世子赏识，从今往后，我定当为世子鞍前马后、死而后己。”

这一副誓死追随的模样，让牧玥和淳于连相视一笑。

床榻之上，一个孤独的身影，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父王！”淳于连急忙赶过去，心急如焚地为淳于渊疏通气息，“父王，您感觉如何？”

“无碍。”淳于渊虚弱地笑了笑，他伸出手，轻拍着淳于连的肩膀。

“见过单于。”牧玥盈盈下拜。

淳于渊凝视着牧玥，微微点了点头，嘴唇微启，然而声音却无法发出，只能无奈地干咳了两声。

“父王。”淳于连握紧淳于渊的手，他一脸愧疚，“都怪孩儿，若非为了替孩儿挡下那一箭，也不至于落成这般境地。”

淳于渊摇头。

淳于连看着床榻上明明才过五十，就已经面容枯槁的男人，心中涌上阵阵酸楚，他紧紧抿住嘴唇，强忍住想要掉下泪水的冲动。

“咳咳...”淳于渊咳了几声，咳嗽声中带着一丝无力。

他的眼皮渐渐沉重，随即缓缓闭上了双眼，再次陷入昏迷中。

“赛普，快去传老胡医。”淳于连焦灼地唤道。

赛普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老胡医便匆匆赶了过来。

淳于连的心仿佛被一块巨石压迫，感到呼吸困难。

他立刻让开位置，让老胡医为淳于渊进行诊治。

牧玥静静地坐在一侧，她修长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老胡医。

“父王的情况如何？”淳于连焦急地问道，他的声音里透露出对淳渊于的关切之情。

老胡医低下了头，似乎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淳于连不耐烦地催促：“说话！”

老胡医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开口，“单于的病情...”

淳于连的心猛地提到了喉咙口，他焦急地等待着老胡医的下文：“快说啊！”

老胡医看了看淳于连，又瞥了一眼牧玥。

牧玥的脸色十分难看：“有话就直说！”

“是。”老胡医小心翼翼地开口，“单于体内毒素积聚严重，已经危及生命，只怕撑不过一个月…”

他说完，抬头看了看淳于连的反应，发现他脸色苍白，神情呆滞，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淳于连身躯剧烈颤抖了一下，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一样，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世子…”老胡医小心翼翼地叫呼唤，生怕惹怒了他。

牧玥缓步走到淳于连身旁，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淳于连恍惚地看着牧玥，良久，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容中带着苦涩：“玥儿，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从小被众星捧月，他从未考虑过自己将来该怎么办，因为有淳于渊在，他的人生根本就不需要考虑，而且，他也不需要考虑。

但是这次，他终于明白了，他是一个普通人，他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

如今淳于渊已经病入膏肓，他也该考虑自己的将来了。

牧玥安慰道：“世子不必妄自菲薄，你是最优秀的。”

淳于连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无助地望向牧玥。

牧玥轻叹一声：“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淳于连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一把抓住牧玥的手腕，紧紧地攥着，神情激动：“真的？”

“不骗你。”

淳于连欣喜若狂，他紧紧拥抱着牧玥，在她耳边低语：“我一直都知道，你绝不会舍弃我不顾，我一直都知道……”

他毫不在意其他人的存在。

世子，还真的是一个痴情种呢，可惜，最终会变成负担。

过了正午时分，天气闷热。

这座园林，依山傍水，景致宜人。

牧玥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手中拿着一盏茶，慢悠悠地喝着。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湖中，波光粼粼，映着蓝天白云，倒也是一番惬意。

这园林是淳于连特意为牧玥建的，可以泛舟，赏荷，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憬则背倚在亭柱上，心中愁绪万千，一颗心始终悬着，无法平静。

清风佛过，卷起她额间的几缕碎发。

她垂下眼帘，遮掩住了眸底深处的暗潮汹涌。

牧玥放下手中的茶盏：“你昨晚去哪了？”

憬抬头，迎上牧玥审视的目光。

她微怔，随即回答：“迷路了。”

“是吗？”牧玥挑眉，“迷路的原因是什么？”

憬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不敢与她对视：“迷了路。”

牧玥冷哼了一声：“迷路的人，应该是自己找回去吧？憬，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记得。”

“你应该牢牢记住，你永远都不许离开我半步。”牧玥的语气坚决，没有一丝回旋余地。

憬单膝下跪，沉默不语。

牧玥站起身，她缓缓走到憬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声音冷漠：“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你究竟去了哪里。”

她不喜欢猜测别人的心思，她讨厌别人欺骗和隐瞒，所以，宁愿逼问出事实。

憬忽然抬起头：“你和世子已经有了婚约。为何还要留我在身边？”

牧玥冷声道：“那你就当做，是我们在演戏，等演够了，就送你回你的家乡，永远不见。”

憬的身躯蓦然僵硬了片刻。

牧玥继续说道：“这段日子，你就好好扮演一下都护的角色。不许多管闲事，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说罢，牧玥拂袖而去，留下憬独自一人。

她的背影，决绝。

憬忍不住唤了一句：“牧玥…”

牧玥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她并没有转过身，而是继续迈着步伐向前走去。

片刻后，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畔，憬才颓然地瘫坐在地。

她仰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这一天终归还是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