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

那次春游早早返程，宋雨和季杳坐在一块儿，宋雨有些愁苦，作业还有挺多没做呢，回去之后就得补作业。季杳在周六晚上基本都做完了，她打算回去之后吃点东西就去学校图书馆看书——她也没什么别的方式打发时间。

车子停在早上的那个位置，大家陆续下车，有些人相约去吃顿好的，也有些人要回去躺着，这个时候大家已经没有早上那么兴奋了。

季杳跟宋雨挥手告别，正打算回去的时候，林朗突然走到她面前：“等会儿有事吗？”

季杳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事。”

“等会儿我们要去苏日安家吃火锅，一起吧。”

“我？我就不去了吧，我跟他不太熟，去了也尴尬，而且还是去他家。”

“没事没事，明天苏日安生日，大家说好今晚提前帮他庆生，多个人也热闹。”

“那我更不能去了。”季杳局促地摸了摸衣服下摆，“我都不知道他生日，也没有准备礼物。”

“礼物不必了，他今天应该收了不少。”林朗话中有话，只不过那时的季杳不懂，“行了，别磨蹭了，你跟我走，不会把你卖了。”说着，林朗转头就走。

季杳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林朗身后走了。这时候苏日安跟一些同学交换了□□号，他再抬头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季杳的身影。

姚羽过来递给他一个小礼物：“生日快乐啊，苏日安。”

“谢谢。”苏日安面上很平静，但是握着手机的手却暴露了一些他内心的情绪。

“你说说你也是奇怪，过生日了还要来踏青，晚上火锅我不去了啊，我外婆过来看我们。”姚羽拍了拍他肩，“还有今天的照片，还麻烦你打印出来一些，有些同学可能还是喜欢照片，钱嘛，我们从班费里出。”

“钱倒是不用，反正顺手的事。”

“那行！明天见啦。”

季杳跟着林朗走过几条街，也走出了她所熟悉的区域。她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周边的景象，虽然林朗不会真把自己给卖了，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去记路。林朗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也不关心她跟没跟上，他确实想不通苏日安的想法，但徐珩说要把她带来，那他就带来吧。

穿过一条老街，他们拐进了一个小区，经过几栋楼，才停在一栋红砖小洋楼前：“到了。”

季杳诧异地看着面前这栋小楼，很精致，像是电视剧里的那种小别墅：“这是苏日安家？”

“准确点说，是阿晏外公外婆家。他家在云城。”林朗推开低矮的铁门，“不过他父母忙，所以他才搬回来跟两位老人家住。”

季杳点点头，跟他们村父母外出打工的孩子差不多，她其实也算半个留守儿童——爸爸常年不在家。

“不过你也不用紧张，阿晏外公外婆前两天去他小姨家了，明天才回来给他过生日，所以我们才约在这里吃火锅。”林朗敲了敲门，很快有人来开门。来人穿了件松松垮垮的黑色T恤，额前的头发都快把眼睛遮住了，但季杳觉得有几分眼熟。

“这是徐珩。”林朗给她介绍，“徐珩，这是季杳，你该认识的吧？”

“你好，季杳。”徐珩随意地招呼了声，“都先进来吧，阿姨已经把菜都准备好了。阿晏还没回来。”

“谢谢，徐、徐同学。”季杳拘谨地跟着林朗进来。

林朗在玄关处换鞋，换好之后才发现她一动不动站着，便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递给她：“换这个吧，新的。”

“谢谢。”季杳蹲下身体换鞋的时候万分懊悔，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处处都不自在。

客厅沙发上已经坐了四个人，其中俩人在打游戏，一个在看体育比赛，最后一个就是徐珩，摊在单人沙发上玩手机……林朗一进去，大家连眼皮都没抬，最多嘴上招呼一声。

林朗只好招呼季杳先去饭厅那边坐：“我给你拿点喝的，果汁还是水?”

“谢谢，不用了。”季杳坐在圆桌旁，桌上有一个花瓶插着一束百合，能闻到淡淡的香气。从她的位置正好可以望见窗外，院子里有一丛月季花，还有一棵不太高的树，天暗了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

苏日安刚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那些损友姿态各异地霸占着沙发，他叹了口气，还不如自己安安静静过个生日呢。而且他都走到沙发这儿了，他们还没发现，苏日安无奈地撑着沙发背：“你们难道都看不到我吗？”

那对打游戏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哦，你回来啦？生日快乐啊。”

苏日安拍了拍这俩兄弟的肩：“少打点游戏，珍惜点眼睛。”

徐珩像是睡了一觉似的，伸个懒腰走过来搭着他的肩，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去饭厅看看，有惊喜。”

苏日安半信半疑地走过去，绕过博古架便看到饭厅端坐着一个人，脸朝向窗外，一头乌黑长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有光泽。苏日安顿时止住了脚步，他看了徐珩一眼，徐珩耸了耸肩。这时林朗刚从厕所出来，见到苏日安站在饭厅门口，张开的嘴顿时合上了，凑到徐珩身边，静观接下来的发展。

不过苏日安还没走近，季杳就从窗户的投影里看到了他，赶忙站起身摘下耳机：“苏日安，生日快乐。”

“谢谢。”苏日安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她面前，“你能来，我很高兴。”

季杳面上流露出不解：“是、是林朗请我来的。”继而又觉得不好意思，“我才知道是你生日，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没关系，用不着什么礼物。”苏日安看着她那双黑亮的眼睛，内心的欢喜仿佛要翻腾出来，却不得不压制下去，“只是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而已，你先坐，我让他们也过来。”

不用苏日安过来招呼，其他人都被徐珩赶了过去。大家面对面站着，还是有些尴尬。苏日安给季杳做介绍：“徐珩和林朗你都认识的，这两位陶晋、卫唐是表兄弟，现在在美国读书，最近放春假才回国来，还有一位是秦越铭，在市一中上学，今年高三，不过已经保送了，所以现在过得很颓废。”

秦越铭瞪了他一眼：“你才颓废，我那叫思考人生！这位小学妹怎么称呼？阿晏可第一次请女孩子参加生日会。”

“你好，我叫季杳，跟苏日安和林朗是同班同学。”季杳尽量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是林朗带我过来的。”

秦越铭面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林朗，没想到哇！你可才高一。”

林朗立刻揽住秦越铭的肩膀，赶紧截住话头：“我这不以为姚羽也会来嘛，人多点也热闹，谁知道姚羽没出现呢。”

“她说外婆过来了，晚上一家人要聚餐过不来。”苏日安补充道，“好了，大家别傻站着了，都坐吧。我让阿姨把东西端过来。”

林朗抓着秦越铭坐到了季杳对面的位置山，陶晋和卫唐也被徐珩带到了另一边，还剩下季杳左右两边的座位是空的。季杳坐立不安的，感觉到大家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看过来，令她很不好过。

苏日安自然地坐到了季杳的左手边：“想喝什么？鲜榨橙汁还是椰奶？”

“橙汁，谢谢。”季杳抿着唇，脸上的笑都快僵了。

“季小学妹以后也学理？”秦越铭边涮肉边跟她聊天。

“对啊，我文科弱项有点多，理科还好点。秦、秦师兄应该也是理科的吧？”季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只能学着他的叫法。

“嗯，我文科也一般，只好选理科。学妹跟阿宴同一年的吗？”

“我是92年，苏同学也是吗？”季杳还真不知道，她没注意过大家多大。

“不，我是91年的。”苏日安停下筷子喝了口橙汁，他看向秦越铭，“你跟季杳不是同一个学校，别学妹学妹的叫。”

“这有什么关系？小学妹都不在意，人家刚才可叫我师兄呢，说不定大学我们就真成师兄妹呢。”秦越铭吊儿郎当的开着玩笑。

“那谢谢秦师兄的美好祝愿了。”苏日安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

“欸欸欸……”秦越铭品出了一些弦外之意，正想继续说，却被林朗塞了一颗牛肉丸。

“秦师兄多吃点，废话没必要那么多。”林朗又给他夹了几片肉。

“季杳生日什么时候？”埋头吃东西的徐珩突然发问。

“八月十五。”

“这么巧？跟我同一天诶。”卫唐兴奋起来，“不过我也是91年的，每年暑假过生日想要找同学聚一聚就不大方便。”

“不是8月15日，”季杳纠正道，“是农历八月十五。”

“农历？是不是过春节的那个历？”卫唐问。

“对，是中秋节。”季杳已经吃好了，便放下了筷子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锅子。

“这个生日好哇，正好一家团聚给你过生日。”

季杳笑了笑，喝光了杯中的橙汁，顺便瞄了眼手表，她想要告辞，但大家都还在吃东西不好打断。

徐珩也放下了筷子，面对满桌的残羹冷炙，对苏日安说：“咱们是不是忘记拍照了？”

“我就说好像是少了什么……看来是小学妹的到来太吸引我们注意力了，都忘了拍个合照。”秦越铭惋惜道。

“没关系，等会儿还有蛋糕，咱们跟蛋糕合照也行。”林朗打了个嗝，显然也是吃好了。

这时候徐珩已经把苏日安的相机拿了过来，建议：“既然季杳第一次参加阿晏的生日会，你们俩怎么着也拍张合照纪念一下吧。”

“说得是啊，等下，我记得那蛋糕里有个生日冠，给阿晏戴上才有气氛。”秦越铭起身去翻找。

徐珩和林朗正满屋子打量用什么背景给他俩拍合照。苏日安直接指了指博古架：“就在那儿吧，只是拍张照片而已。”

季杳配合地跟苏日安站到了博古架前，她身高长了一点点，但现在也才过他的下巴。她双手交握在一起显得很不自然，徐珩又放下相机指挥：“季杳放松点，你现在比拍证件照还僵硬。”

季杳快速眨了眨眼，她不知道该怎么放松。林朗在一旁提示：“比个手势吧，笑容灿烂点。”

于是徐珩拍下了这张两人都比耶的合照。

跟大家拍合照的时候，还是选择了博古架做背景，徐珩有意无意把季杳推到了中心位置，蛋糕也让季杳捧着，苏日安设置好拍照模式便凑过来，头上的冠子被秦越铭眼疾手快地戴到了季杳头上，因为太匆忙，冠子还歪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