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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清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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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至从在海边拒绝李伟平之后,林海儿就在等待华人社交圈的反应,等待自己成为八卦风暴眼。可她到哪儿都风平浪静,何止没成为话题热点,就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落在她身上。李伟平居然没散播她的隐私 ,林海儿意外之余意识到自己心中涟漪似乎荡开了些。

咚咚几声敲门声将林海儿拉回现实,她回头看见一身西装革履的季若离。林海儿冲他露出微笑,她承认,这个卷发混血是她所见之中最具魅力的男性。

季若离问道:“准备好了吗?”

林海儿点点头,站起身对着他转了个圈,说道:“你看我这身穿戴如何?符合去法庭旁听的着装要求吧!”

季若离将她从头到脚看了遍,比了个ok的手势。林海儿与季若离穿了同色系的女式西服套装除了胸前一枚设计简单的羽毛胸针以外没有其他的饰品,长发挽起盘了个髻,很是干练的样子。

今天是卡布提.马塔其开庭的日子,李和平推荐季若离成为庭审观察员,林海儿作为他的助手也有旁听资格,两人正准备去槟城高庭。

这起案子因嫌疑人犯案手法残忍而受到多方关注。

出庭作证的警员是从吉打州警署离职又转入槟城州警署的刑警。过去十年间这位警员直接或间接侦办过卡布提的所有案子。十年里,从警局提交上去的证据都有漏洞,以至于他没能看到把嫌犯从高院押入监狱的画面。这一次,他不知道所作出的努力会不会又是一场白费。

槟城高院外,林荫道上停着一辆厢式车,査赞坐在改造过的后车厢里盯着走进法院的警员,冷笑咬牙道:“就算把所有想弄死卡布提的杂碎凑到一起组局,也没用。”

说话间,林家的车停在法庭门口,季若离和林海儿一前一后的走下车。同系西装的他们一个风度翩翩,一个精明干练,瞬间吸引了在场媒体注意。

“季先生,作为林家代表,请谈谈您对这场庭审的看法?”

季若离笑了笑,不徐不疾地道:“我有幸成为此次庭审观察团中的一员,作为一名普通民众履行司法监督权。这也是我作为大马公民应尽的义务,与林家没有关系。我会竭力履行观察员的职责,为司法公正作出自己的绵薄之力。”

“那季先生,我们可以预约您做个访谈吗?”

季若离:“高庭会有专门的新闻发言人。”

“您的意思是,只要内容不涉及到庭审,我们就可以采访您啰!”

站在他身边的林海儿说道:“大家好,我是季先生助理,如果不涉及庭审的采访,可以先在我这里登记预约,林氏集团法务部会逐一答复!谢谢。”

说罢两人走向法庭。

远处厢式车内的人只能看见台阶下的人群,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昆丁拿着望远镜一面看一面说道:“跟着季若离进去的人就是林海儿?”

査赞嗯了声说道:“男人穿西服,女孩子就该穿裙子带头巾。”他想起林南秋就喜欢穿西服套装,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昆丁:“不会啊,她穿西服很漂亮,身材好裤装显腿长。她那双眼睛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在纽约的高级公寓里,林南秋摔倒在文件堆里对查赞说不照顾林海儿的原因就是那对眼睛。只要一看这双眼睛就会想起査赞、就会想到这个女儿是怎么来的,就会让她无比恶心。査赞的心情瞬间跌至冰点:“不说她了。李伟平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一个月了都没追到她。”

昆丁:“你要想认她,直接把人绑回吉打老屋就行了。”

査赞:“她还没继承林南秋的股份,我现在认她干什么?”他话锋一转,问道:“你查李伟平查的怎么样了?有可疑人接触过他吗?能放心把远东医贸交给他吗?”

昆丁想了想道:“再这一个月里,他也就跟那出租车司机有过交集。我根据移民局的资料查到那个人住在临海棚户区,早出晚归一个人,没什么奇怪的。可怪就怪在我离开棚户区之后,总感觉有人跟踪我。”

“谁跟踪?抓到了吗?”

昆丁摇摇头。

査赞:“你还是先回吉打老屋吧,林老头估计快死了才让林南霑回不了槟城,不知道林家派了多少人在找你。”

昆丁道:“没人知道是谁伏击了他们,那些安保的尸体都捣烂了,两辆车上的弹道痕迹也破坏了。季若离自始至终都没下过车,没人见过我。”

“还是小心点,老屋那边也要人盯着。你这两天就回去吧。”

“是。”

一九七九年,八月三日,槟城州高庭开审卡布提.马塔其杀人案。

坐在证人休息区等待上庭的塔娜既难过又紧张,她穿上了自己仅有的黑色连身裙,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饱含沧桑的脸。作为死者的母亲,虽然她只养育了她十年,可她们的感情却胜过亲生母女。

从殡葬风俗上讲,巫族比华人都要信奉人死灯灭,入土为安。他们推崇速葬,洗尸、沐香裹上干净的白布,诵经之后装棺下葬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尤其是她女儿那种未出嫁的姑娘更不能把尸体交给陌生人处理,但她的女儿死的太惨,她想要让凶手伏法同意让警方尸检。她没见过女儿的死状,直到警方通知她领尸。

女儿的脸肿胀变形,身体满是被分割后又缝合的痕迹,就像屠宰学徒工用画笔在牛身上画出的部位切割线。那是她相伴十年的女儿啊!想到此,她呜咽起来,她历来胆小,并不敢在法庭上哭出声,只得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腕。

此时,工作人员请她上庭,她慌忙用衣袖擦干眼泪跟着那人走上了证人席。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份招工协议,上面贴了张她女儿的照片。那是她女儿唯一的照片,塔娜的双眼迷蒙至空洞,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女儿拿着招工表回家时高兴的样子。

“塔娜女士,您的女儿是否在XX劳务中介登记了应聘女佣的信息?”

塔娜木讷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气派的穿戴,倨傲的表情,让她又低下头。她没注意问话,只是机械性的点头。

“她在中介登记的工作地是卡塔尔,你同意她出国做女工吗?”

塔娜听罢摇头说道:“我们没说过要出国!她说中介介绍她去乔治市一户人家做女佣。我年轻时也是女佣,我妈妈也是,我们曾经在吉隆坡刘记米行老板家作女佣。华人老板给的佣金最公道,虽然也有不少规矩可不会故意刁难女佣更不会拖欠佣金。我告诉她要选华人东家的,我们不会出国,我女儿又不会说外国话,她出国能干什么呢!”

“是吗?可上面写的工作地点是卡塔尔。”

塔娜:“我不知道,我不识字,我连卡塔尔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女儿要是知道工作地点不在乔治市是不会同意的。”

对方指着签名和手印,示意这是死者的意愿。

“塔娜女士,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母女。”

“从照片上来看,你们俩长得不像。”

塔娜看了眼那人手上放大的证件照,女儿笑脸盈盈像朵白玉兰。“她是我从街上捡来的孩子,并不是我亲生女儿。我是做长佣的,年轻的时候就没打算结婚,结了婚就不能出来帮佣了,挣不了钱的妻子就是家里的女佣。都是女佣,还不如出去做事了。”

“塔娜女士,只需要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塔娜点头。

那人又问:“十年前,你在街上捡了个孩子,就是死者,这些年你是怎么养育她的,她有在读书吗?”

塔娜道:“我没有她的出生证明和皈依证。”

“也就是并未送她读书。”见塔娜点头,那人继续说道:“你把她养大,是因为你人本善良。还是为了她年满十五岁时可以卖给中介,收取一次性劳务费作为你的养老金?!”

话音一落,控方律师起身反驳:“反对辩方律师对证人作出毫无根据的主观揣测,反对辩方律师向证人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辩方律师转身面对主法官说道:“法官阁下,我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死者作为一个没上过学的女孩却穿着学生裙出现在犯罪嫌疑人的酒吧里,这点非常可疑。我有理由怀疑死者生前以非道德方式,供养她的养母。死者把自己打扮成学生进入酒吧,为的是寻找交媛对象!换句话说,她有目的地接近嫌疑人,诱惑嫌疑人作出不正当行为,甚至为了提高嫖资引导嫌疑人对其施虐。”

塔娜哀求地看着法官,希望他能让这个人闭嘴,然而法官却说:“塔娜女士,请回答辩方律师的问话。”

塔娜低下头,手腕上的掐痕越深渐渐出血。她浑身颤抖,她痛恨自己懦弱到只会哭泣,她咬唇哽咽说道:“我的女儿不是,我女儿没有,呜呜!”单薄的双肩不住颤抖:“没能送她读书是因为在我居住的乡下只有…只有巫族才可以免费读书。我想让她去上学,带她去办理身份登记。可孩子太小一看见他们就哭闹,他们说不能强迫她成为教徒,说这样违背教义,哪怕她只是个孩子也不行。后来他们又说我没有收养资格,要把我女儿送到孤儿院,孤儿院是什么地方,年纪那么小的女孩子送过去得过什么日子。我只能躲着他们搬到更远的乡下住,原本我可以把她养的很好,只要我继续在东家家里帮工。可好突然,东家他们要移民,给的遣散费只够我回乡买两亩耕地。我一个女人,身体又不好,做不了太多农活,收成也不好。前些年还好些,这些年我生病了钱总不够花。我女儿很乖的,她等着自己满十五岁就去城里找帮佣的工作。在她死前就没去过乔治市,她连酒吧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能说她是…那种女人!”

塔娜老了,这十年,辛苦劳作也只能在温饱线上下徘徊的生活毁掉了她的健康,女儿的惨死摧毁了她的精神,身心折磨让她思维混乱,回答问题也是颠三倒四的。

辩方律师表情漠然地从证物袋中取出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问:“认得这件衣服吗?”

塔娜抬头一看,那是一件血渍斑驳的蓝白相间的女生校服,连衣裙并不完整,被撕烂的不成样子。塔娜能从衣服的形态上想象出自己女儿在生命最后一刻都遭遇到了什么。她哭出了声,就算把自己掐出血也阻止不了眼泪如珠,颗颗滚落。

律师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塔娜女士,请回答我,这件衣服是死者的吗?”

“不,不是。她走那天穿的是碎花连身裙,是我的旧衣服,还是东家太太给的料子,很好的料子,穿了十多年都没掉色。我改小了给她穿的,我女儿穿上真好看。如果我们要能继续在东家做事,她也一定是东家喜欢的女佣,手脚麻利不多话,东家太太说过她就喜欢那样的小姑娘。”

律师抿抿嘴,心想沟通真是件需要耐心的事。他问:“五月三日,也就是案发前一天,她为什么离家去往乔治市?”

“她说中介要让她去做健康检查,她清早离开的。原本我想陪她去,可惜舍不得两人的车费。三十五吉令的医院检查费,十吉令的午餐钱,三吉令的来回车费钱。我女儿就带着四十八吉令离开家,其中的十吉令还是找隔壁借的。我要去就得多花十三吉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能差十三吉令。如果我东家没有移民,如果我还在吉隆坡帮佣,我还能差那十三吉令吗?!”

塔娜终于承受不住,像魔怔了般不断重复如果怎样,就会怎样的话。

身为控方律师助理的李和平看着她的诉说,表面平静,内心却已是江海翻涌。如果没有十年前的事件,他们李家在吉隆坡也是能请得起长佣的人家。然而现在,就算华商陆续返回马来复工,大多数华人也不会选择在马来居住,就算搬回马来旧居也不会请当地帮佣。

坐在旁听席上的林海儿唏嘘不已,四十吉令不过是她在外就餐给出的小费,对于这个母亲来讲却是插在心头的一把刀。

塔娜哭到奔溃,被人扶着走回座位。位置里旁听席不远,林海儿递给她一张手绢,塔娜在东家家里见过很多这种喷着香水的蕾丝手绢,当然知道这种蕾丝有多娇贵,弄脏了清洗又多难。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满是老茧,她有些难过这样的手就算回到老东家里也干不了太细致的活。她没有接受手绢,林海儿递给她一张名片。塔娜识字不多,可看到上面的华文字样没有拒绝收进衣兜。

法庭传唤了劳务中介负责人,那人坐在证人位置上看了眼被告席上的卡布提。对于他的询问很简单,无非是死者身前通过他找工作的过程。

当被询问到死者是否知情要出国工作时,他答得很是轻蔑:“她那种不识字没有技能只会洗衣做饭的乡下女人,除了出国当女佣还能怎样?”

塔娜急道:“我告诉她不能出国的,她答应我要找户可靠的东家帮佣。”

中介负责人呸了口,回她道:“你还以为是五六十年代啊,大妈!现在就算在吉隆坡做女佣也都是劳务派遣,扯什么靠得住的东家?!没有我们,你们去哪里做事都是非法佣工。你们这些乡下女人只能去中东干活,就算是她那样长相好的也不例外。”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再度瞟了眼卡布提,神态很是猥琐。见卡布提并不回应他的目光,他才正色继续回答律师的问题:“我跟她约好去医院做检查,可我等了她一整天她也没出现。”

控方律师说道:“警方曾找到位目击证人,说死者在上午九点左右去过你的办公室。”

“谁?人在哪儿,让他上来跟我对峙。这是诬陷!”中介老板说得有恃无恐,那个敢对警察乱讲的、在楼下卖早点的老头已经被打回乡下,想到此他更是嚣张地嘀咕了句:“这年头还有人赶着趟来法庭找晦气的!”

随后便是办案刑警出庭作证,他在庭上对应刑侦证据陈述了在马塔其家发现尸体的整个过程。

尸检报告显示,死者身上有超过二十处撕咬伤口,生物检测和齿痕对比都指向马塔其。

辩方律师未对警方提交的证据作出任何辩解。马塔其的家就是案发现场,从卧室到卫生间全是血迹和人体组织。警察进入现场时,马塔其就像只野兽匍匐在死者身上,嘴里还有血肉,其状之骇让最先出警的两个警员直到现在都在作心理疏导。

待刑警讲述完毕之后,辩方律师以死者是特殊从业女为由进行脱罪辩护,被控方律师反驳到词穷。最后辩方拿出马塔其这三年在槟城医学院作的心理治疗证据,提出精神病鉴定的要求。法官批准。控方律师要求槟城医学院为鉴定方,辩方律师反对,并引用英美等国的判例坚持要请美国权威司法精神病鉴定机构。

经过法庭控诉双方商议,折中方案是同意辩方律师要求,鉴定场所在槟城医学院。庭审观察团的成员中有一位是马大医学院临床心理教授,高庭遂委托观察团监督整个鉴定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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