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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清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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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停在布什维克区林登街,林海儿走下车拎着行李箱走进临街旅馆。付完出租车费,她身上仅剩两百多美元。

旅馆老板娘坐在一楼房间透过铁栅栏看见穿着高奢定制服装、拎着个售价不低于万元的行李箱的年轻女子孤身出现在门廊间。只当她是被赶出豪宅的包养女,在金主玩腻了之后除了几身穿戴什么都没有。

“你要住店?”老板娘透过架在高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打量林海儿,不待她回答又道:“或许你该去唐人街的旅店。”不是她不想做生意,而是像这种年轻漂亮的单身女子投宿在以抢劫犯、毒贩以及站街女为主要住宿者的旅店来讲,总是件会惹麻烦的事,她可不想在后半夜带着警察走进摆着一具尸体的房间。

“我只住一晚。”林海儿躬身抬头向铁栏杆内的女人解释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个朋友,但我不确定他具体的住址。”

随着她的凑近,老板娘闻到股沁人心脾的衣橱香氛味,是用纯天然香料以古法制作的高级香氛。真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老板娘再次感叹,这股来自曼哈顿第五大道的味道能把躲在下水道的蟑螂全都吸引过来。

见老板娘沉默不语,像是不想让她入住的样子。她从兜里摸出两百元美金说道:“我就只住一个晚上,等我找到他之后我立刻搬走。”她不能去住酒店,只要她在前台登记身份信息,不用等她进入房间就会被林南秋领回家。

看在钱的份上,老板娘终于给了她一个房门号和一把钥匙。她提醒她:“你要外出的话得换身衣服。贵重物品不要留在房间,东西遗失的话我只能帮你报警。”

林海儿无所谓的笑了笑,证件、现金在她身上:“如果谁打开我的行李箱,他一定会后悔的,我行李箱里只有衣服。”

听她这样讲,老板娘真的当她是被金主赶出家门的掉毛金丝雀。

林海儿走向廊道深处的电梯口,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二三十年代的电梯,伸缩栅栏电梯门在嘎吱声响中慢慢收拢待她走进去之后,又嘎吱吱地合上。

在电梯门快要关闭时,一个身穿裹身裙外套短皮大衣的金发女子钻了进来。刺鼻的香水味让林海儿朝角落里退了退。金发女子摁下楼层回头看着她,即便涂了腮红也能看出那张脸因寒冷而冻出的青色,她问道:“你去几楼?”

林海儿才反应过来,她看看手中门牌号说道:“三楼,谢谢。”

金发女子一面摁下对应楼层,一面手撑着电梯壁脱下一只高跟鞋揉揉发肿的脚掌:“太冷了,我在街上站不了多久。这样冷的天气,也没几个男人会开车出来闲逛。”

林海儿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索性闭嘴。

电梯门关闭之后,等了半分钟的样子,电梯厢左右晃抖了下才在机器轰响声中缓缓上升。突如其来的响动让林海儿以为电梯故障,伸出手脚撑着电梯角落。

金发女子见她如此反应,朗声笑道:“别怕,它掉不下去。这部电梯就是吃了药的老男人,早泄前总是拼命的摇晃自己,显得很猛,其实虚得跟海绵一样。”

“是吧!”林海儿讪笑着站好。

金发女盯着她的衣服,眼馋又嫉妒,酸溜溜地说道:“我以前也认识过有钱男人,跟着他们去逛过第五大道。人总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觉得他们带你吃过几次好的,买过几件像样的衣服就相信他们不会抛弃你。干我们这行可不敢有空置期,你要调整心态重新站出去。”

“是!”林海儿不想把自己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她说道:“我没有空置期,我刚出一个监狱,马上又要去另一个。”

这样的回答让金发女瞳孔收缩,很快安慰道:“倒霉的日子总会过去。”

林海儿笑了笑,不置可否。

电梯停在三楼,林海儿拎着行李箱走了出去,狭窄幽暗的走廊上垃圾零落,几个水烟吸管和注射器丢在角落,吸管里残留着不知名的浑浊液体,注射器针管里似有血迹。林海儿只觉头皮发麻,她加快脚步开门。

她把行李放在窗户边的桌上,走去卫生间,污垢包浆的墙体,木质吊顶霉菌斑驳,破掉的花洒被两根铁钉斜歪歪地固定在墙上。花洒下就是马桶,马桶坐垫还是木质的,不知用了多少年。

林海儿叹了口气,想到在林南秋卧室里闻到的柑橘香。是林海儿喜欢的罗勒柑橘精油滴在浴池里,随着蒸汽升腾弥漫散开的香味。林南秋一定提前给她放好了洗澡水,肯定摆上了她喜欢的粉色玫瑰浴盐。

“早知道就该洗了澡再跑!”林海儿抿抿嘴,放弃了洗澡的想法。

她换上黑色大衣和黑色紧身裤,离开旅店。

夜已深,雪已停,临街店铺陆续打烊,随时都能听见滑动卷帘门的声响。上一场落雪积到了脚背,无人清扫,随着踩踏形成一条条泥泞不堪。

林海儿想起林家的长岛别墅,永远都保持洁净的道路,道路外的落雪上是细细的泛着淡蓝幽光的融雪剂。

她走到街尾的独栋房舍,隐匿在路灯的阴影里隔着花园看着一楼还亮着灯的房间。布帘卷到一半,玻璃窗里是厨房,能看到灶台上烧着水,走廊外是餐厅,只能看一部分餐厅。一张木质餐桌上堆着晚餐残羹,一个头上满是卷发筒戴着围裙的女人正在收拾。距离太远,看不清她的模样,从身形轮廓上看是略微发福的中年女人。

曾经有段时间,林海儿想增重却始终不能。在她眼里,微胖是身心怡然的表现,人在幸福的状态下才能吃得香,睡得稳,长得胖。

一个男人走进餐厅,搂着女人说了些什么。男人的身形也比六年前胖了许多,头发打理潦草,他穿着件灰色的毛衣,圆滚滚的肚子撑开了麻花形针织花纹。

林海儿呵呵两声,要是六年前对自己示爱的男人是这幅模样,她一定不会接受。六年前的男人长相英俊,身体结实,谈吐风趣,满足了她对于父亲的所有幻想。

才十五岁的林海儿发疯似地迷恋他,他那随时能勃发的身体张力十足,带着成年男子饱满的荷尔蒙气息如泡沫般包裹她。和他融合的那刻,似乎让她洞悉到了万物生息的终极隐秘,那时的她发疯似的想要孕育一个生命,独属于她的。然而现在她肚子里缺失了一个器官,别说孕育生命,她甚至要每天服用雌性激素。

男人走出房间,旋即二楼亮起灯光,一个年龄十一二岁、穿着红色毛衣的女孩又走了过去。女孩接过女人递来的垃圾袋打开大门走向花园栅栏门。她打开栅栏门把垃圾袋丢进垃圾桶里,一个转身就看见站在路灯下的林海儿。跟那些为吸引男人眼球穿着艳丽的女子不同,她一身漆黑,就像个巫婆。

“你是谁?”女孩警惕地问道。

林海儿双手揣兜,走出阴影,对她说道:“我是你爸爸的学生。”

“我爸爸的学生?”女孩疑惑,“我爸爸不当老师好多年了。”

“六年前在T高,你爸爸是我研学项目的辅导老师。”林海儿解释。

“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找他有事?”女孩子心想谁会大半夜守在别人家门口,她往花园栅栏门走了几步。

林海儿从兜里摸根彩虹棒棒糖对小女孩说道:“请把这个交给你爸爸。”

“为什么?你是他的谁?”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已经懂事了,她警惕的看着林海儿,她想像不到一个发福的派对商品小零售商还能与这个气质冷冽衣着奢侈的辣姐有所交集。

林海儿虚眯双眼,笑得有些挑衅,她把棒棒糖递到女孩面前说道:“我是他的糖果,悄悄给你爸爸,不要告诉你妈妈!不然,我就直接敲门了。”

女孩被她盯的发毛,她没能立刻回家引来了妈妈的呼唤。女孩子抓过糖果塞进衣兜里,朝家跑去,嘴里说道:“妈妈,我回来了。”

林海儿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重温旧梦,她只想问一句,T高的违禁品案子是怎么查到她头上的,是谁找到托马斯让他转为污点证人拿她顶罪。这么多年,托马斯还没搬家,曾经赚的钱都用到哪里去了?!

林海儿来不及多想,一辆警车疾驰而来,她甚至还未来得及逃走就被从车上跳下的警员拽了进去。

“你们想干什么?我还在假释期!”林海儿叫嚷道。

一个警员说道:“林海儿,你母亲林南秋死在公寓里,她最后见到的人是你。你要配合我们询问调查。”

“你胡说什么!”林海儿发疯,她捶打能捶打的一切,以至于警员不得不把她铐在铁栅栏上。

警车在曼哈顿北区分局停下,林海儿刚进警局。林南秋的助理苏珊和她的代理律师乔司朝她走了过来,苏珊厉声责问:“你跑什么跑!你跑什么跑!你不跑,她就不会到处找你!”

乔司领着公文包走到她身边说道:“你到托马斯家附近干什么?他现在享受证人保护,你要是接近他有可能加刑!你在这里呆一晚,等警方调查结果。”

林海儿大脑一片空白,魂魄似游离身体之外,她全然不相信林南秋死了。她抬眼望向苏珊和乔司,疯似的问道:“你们告诉我,她在哪家医院,她是在抢救对吧。那次,我肚子就像棉絮一样全是散的,流出去的血里裹着肉。我以为我会死,是乔治医生把我救回来了,养了很久可也养活了。苏珊,你告诉我她在哪家医院,是上次你送我去的那家吗?是上次给我做手术的乔治医生在救她吗?”

收敛芒刺的林海儿又回到儿时想要见林南秋而极尽讨好苏珊的样子。弱小、无助、可爱的小女生像荡漾在春风中最嫩绿的枝条。这一次,和她过往每一次乞求的结果一样,她见不到她的母亲也听不到关于她母亲的任何消息。这一次又和过往每一次乞求的结果不一样,她再也不能自我安慰,自我欺骗说还有下次机会了。

警员询问林海儿与母亲分离时的情况之后,又向她宣告了证人保护法,她要远离托马斯。林南秋的死因尚在调查,没人向她透露一丁点消息。苏珊去找她的行李箱,才发现旅店房间门敞开,她的东西包括行李箱都被人拿走了。

好在林海儿的证件都带在身上,第二天,她孤身一人去往XX监狱,身边空空荡荡,没有林南秋、也没有林南秋为她准备的换洗衣服。

一个月之后,她等来了第一位探监人。

探监日,林海儿准时来到私密探视室等待。

季若离还是一身深蓝色的笔挺西服,衬衣领上别了更简约领针。他刮掉留了大半年的胡子,露出了线条柔和的下巴,琥珀色的眼眸流露出一丝精明,微卷的黑色短发却又带出股阳光温柔的气质。

他将公文包放在桌上,坐下说道:“我接替乔司教授,现在是你的代理律师。”

林海儿摩挲了下袖口,用闽语问道:“嫂子?!两位哥哥不想见我了吗?”

季若离:“不要叫我嫂子!你不想叫我季律师,可以叫我若离哥哥。予安哥哥不在纽约。予杰哥哥之所以不见你,第一是因为他很忙,第二是因为你在七三年做的事让他无法接受。他现在是华茂的执行董事,不见你也有避嫌的意思,华茂药业不能与制售违禁药品案扯上关系。我今天来此是向你宣告你母亲林南秋女士的遗嘱,你可以继承她除了林氏股份以外的银行存款、在纽约的两套房产、书画藏品,以及放在马来西亚马六甲市老宅里的首饰。她名下的林氏股份将转为家族基金,你可以获得对应份额的年度分红,直至你死亡。”他从公文包里取出继承文件,分类展示在她面前:“这些是资产名录,你先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我会帮你办理过户手续。”

林海儿抽笑了下,抬手翻看了文件,扫视到尾页,看到上面的数字咂了咂舌。“我继承她的遗产?凭什么,就凭我当初在她肚子里呆了十个月,帮她把那团肌瘤吸收了。”

季若离蹙眉,显然不知道林海儿口中的肌瘤是什么意思。

林海儿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她双眼圆瞪,额头青筋浮现:“我凭什么能继承她的遗产?凭我爸爸强了她?!凭我让她丢掉了实验室?!”

季若离从兜里摸出包烟,掏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吸了口说道:“这是你母亲的遗愿,这份遗嘱是在她决定放弃实验室时找乔司教授定立的。她说那个实验室对她来讲很重要,TP新药从最初预设到投入生产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就像她的孩子。可当你成年,坐在被告席上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她的孩子到底是谁!”

林海儿闻言笑着呛出了眼泪:“谁告诉你的?乔司教授?”

季若离从文件包里摸出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在林南秋录制的视频遗嘱里说的很清楚,你出狱后可以自己去听。”他喷出口香烟,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代理林南秋的遗嘱案。

林海儿没有接钥匙,而是摸出根香烟让自己镇静,几口烟气喷出过后,她拿笔签字。她对季若离说道:“我想知道托马斯为什么会转成污点证人。当年的案子是无证之案,我想知道为什么只有他转成了污点证人。为什么在华茂被打压的时候,爆出这件案子,是有人想要华茂实验室。”

季若离黠光微闪,一口烟气之后,他用闽语说道:“中国有句古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海儿,我们都会为做过的事情买单。”

林海儿先是愣怔了下,她的闽语词汇水平仅限日常生活用词,好在她学文,东方古典文学也有涉足,片刻消化之后她弄懂了季若离的话意。她觉得好笑,这句话从一个小混血嘴里说出来,多少带出了些违和感。

她道:“中国人讲因果,相信自己做过的事终会反噬自己。算了吧,我不是中国人,你也不是。我只问你一句,我妈的死跟马塔其家有关系吗?”

季若离闻言剑眉微扬,起身把文件和笔一一收好,走之前对她说道:“我三天后给你办理因病在家监居手续,预计五个工作日后能接你出狱。这些事等你出狱后,我们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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