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因为我从棺材里爬起来了！

看来在他此刻意识到的时间线里，我是已经死掉了的状态。

现在的场景倒像是面对记忆力不好的老爷爷了，想到这里，我又冒出一个问题，五条悟现在银白的短发在很久之后会不会变得更白？说起来，他有考虑过染发吗？

“那个，我复活了哦，五条同学。”

“这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吧。”

为了证明这不是他的梦境，我稍微往他面前走了两步，还转了一圈展示，“你看，我是一个大活人诶，再说你刚刚不是碰到我了吗？”

五条悟抿起唇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像按下了重启键一样反应过来，他竟然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防备我长出三百六十五度的刺攻击他似的。

……喂！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根本没听清刚才说的内容。

“如果你不相信，我有一个办法。”

墨镜后的视线转了过来。

我真诚的提供建议：“狠狠地掐一下自己的大腿，会痛的话就是现实，五条同学可以试试？”

“好蠢，不要。”五条悟轻哼了一声表示拒绝。

明明很有效的，在梦里逃不掉的话，至少能意识到这只是个梦。

其实还有别的办法，比如打他一拳让五条在一秒内就可以清醒过来，但是我没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实力。

“那，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吗？”尽管提起来有点尴尬，但我相信这件事应该会让他印象深刻，“五条同学被我咬了一下。”

嗯，虽然不止是“一下”。

说着，我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脖颈，表面的皮肤恢复得很好，并没有留下痕迹。

果然，提起这个，回想了连半分钟都没有的五条悟显而易见的动摇了。

意识到这不是梦后，五条悟的脸色臭得像是谁欠了他五百万美元一样。

想了想这段时间他做的事情，我大概也明白他的心情。

“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啊啊，我被威胁了。

……

资深玩家五条悟终于决定开始做主线任务了，再待下去，都赶不上甜点店的营业时间了。

嗒、嗒、嗒。

随着雨落下的响声，在屋檐之上溅起的雨水，敲打在砖石间，滴落在地面上，缓慢地蔓延。

第一滴雨水滴落时，小石川镇就沉入了寂静夜色之中，暴雨，又要开始了。

我们回到了温泉旅馆最深处的庭院中，一级咒灵依旧在这里徘徊。

昏沉的黑暗逐渐压下来，障子门上映照出的樱树阴影，随着风不断摇曳，已然和夜色融为一体，樱花也沉默不语。

但这一晚的访客不止我们二人。

有人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深浅不一，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从阴影里钻出了几个男人的身影，他们手中都拿着棍棒和刀刃，无一不昭示着恶徒的身份，这里没有人看守，进来是很容易的事，现在是深夜，他们开始行动了。

我猜测：“这应该是温泉旅馆最后一晚的幻象。”

五条悟不置可否，风雨倾斜的廊下，我和他注视着故事接下来的发展。

几个男人进入之前被五条搜刮了一番的房间翻找了近十分钟，最后都两手空空地走出来，看来是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

他们的动静不算大，但隔壁房间的旅馆老板大概是还没有睡着，很快发现了这几个男人的身影。

“你们是谁？喂！你们这帮混蛋在干什么！”旅店老板警惕地大声吼道，但前来的小偷丝毫没有心虚。

为首的男人率先一步站出来，“山田老板，嘛，我们前来只是想取一件东西而已，还请你乖乖交出来吧。”

“［人鱼肉］在你手里吧？”

——人鱼肉？

这就是他们想要拿到的东西么……传说里吃下人鱼肉的八百比丘尼获得了长生不老的容颜和身躯，但是这世上真的存在人鱼肉吗？不可能吧，毕竟老板的书里也说了［使用那种东西一定会变成怪物的］。

“这里没有那种东西！”

“是吗？那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你***废什么话，找死是吗？”

一番无果的争执之后，棍棒击打上身体的声音连雨声也无法掩盖，纯粹的肢体暴力后，血红色的液体从中年男子的身体里渗透出来，染红了木地板，蜿蜒着流淌。

而另一扇门边，我看到和服女子因恐惧而颤抖的身躯。

“怎么样，现在肯告诉我们了吗？”

半响，中年男子喘着粗气从地上费力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那个最深处的房间，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听到老板虚弱无力的声音。

“你们真的那么想要，就自己进去拿吧。”

那个房间里只有充斥着整个空间的咒灵，那些咒灵，看来全是被这里的人鱼肉吸引而来的。

普通人闯进咒灵堆会是什么后果？不亚于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痛苦哀嚎和喊叫之后，是啃食人类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动，山田老板满是脏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但这个笑容没有停留多久，因为从那间漆黑的房间里，走出了唯一一个幸存者——

他满身鲜血，浑身爬满了啃食血肉的咒灵，面容凶恶癫狂得不似人类，他拿到了，房间最深处的［人鱼肉］。

“敢算计老子，去死吧——”

在昏黑的月色中伴随着被鲜血染红的刀刃划破长夜，一个蓝色的纤瘦身影决绝地撞了过来，鲜血只在一瞬间盛开，很快染透了衣衫，刀尖刺穿身躯时发出的哀鸣声音细不可闻，无力倒下时的沉闷声却如同惊雷。

“贱人！贱人！”

高大的男人疯狂咒骂着挥舞手中的利刃，在她单薄的身躯上砸满深入骨髓的痛，红色的刀尖与血肉接触了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我不忍看下去，转过了视线。

最后一次停止在中年男人绝望咆哮的拳头和啃掉脖颈的咒灵之后。

不顾一切跑出去那一刻，她是真的很想保护自己的丈夫吧。

雨声轰鸣，整个世界都沉溺在暴雨之中。

山田老板嘶吼哭泣着抱住奄奄一息的妻子，呼喊她的名字，任男人身上爬过来的咒灵撕咬他被打断的腿骨，“幸子，幸子……”

幸子努力呼吸着，用尽全力握住他的手，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眼神却如同春日一般温柔。

“对了，还有这个，人鱼肉，人鱼肉。”如同溺水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山田老板哆嗦着从男人尸体的手中摸索到一个小匣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喂到幸子的口中，喃喃自语，“它一定可以让你活下来的，一定可以……”

他的眼泪和血混合在一起，泪流满面，发出如同沙砾一般粗糙的哽咽声。

最终她渐渐停止了呼吸，躺在他的怀中如同睡着了一样安静。

山田老板就那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身上的咒灵都已经啃食完他的一条腿，他所盼望的奇迹仍然没有发生。

没有奇迹，没有什么长生不老，这一切都是假的，但他却因为这个所谓的人鱼肉失去了所有。

“这东西只是一个诅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山田老板又哭又笑，他抱着死去的妻子拖着残肢放了最后一把火，将一切毁灭。

就像山田老板书中所写的那样，他要带着诅咒、带着他的仇人与爱人一起下地狱。

熊熊燃烧的大火如同他的愤怒一般蔓延开，烧红了整个天际，将天空都烧得好似日落，而暴雨仍然未停，这一切形成一副诡异又相融的画面。

我们都没有说话，沉默不语地凝视这场至始至终都是悲剧的火光。

我看向五条悟，猜到了身份，“那只一级咒灵，是幸子吗。”

五条悟低低的“嗯”了一声，他伸出手对着一个方向结印，履行作为咒术师的职责。

那是咒灵存在的位置，火光中，我隐约看见它清秀的脸庞和巨大变异肉瘤组成的身躯。

她到底还是借着人鱼肉活了下来，在吞噬了其他咒灵后成为可怕的存在，因为害怕孤独而抓来的孩子没能存活下去，所以不论如何都没有对我们出手。

捏造的幻象将她困在死去的那一天，尽管已经不是人类，这个小石川镇，仍是她心中最想回到的地方吗……

虽然我们并不相识，但是再见，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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