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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长安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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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日头正盛,但值初秋,有种怡人的暖和舒适感。

长安城内的一家客栈里走进两位年轻人,打扮朴素大方,均挽阴阳髻,其中一人比另一人矮了一个头。皆有姣好容貌,纵是长途跋涉之人,却没憔悴姿态。

自打他们迈入客栈门起,店里头的客官无一不侧头打量他们,起初仅靠门那桌在瞧,后面的人一传一地好奇察看,有人甚至中止行酒令。

不过也只限于仅仅一瞬,而后便开始各自的活动,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

堂溪毓松了口气。

她心想甘州的人都知晓她出门的事,那长安城定有寻人启事,但也不至于人人知晓。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索性在进城时购置一身男衣,素色圆领袍衫,黑幞头,褐色高腰靴,得体不张扬。

“姑娘表现得不错。”

苏绎和她在窗边一桌子上坐下,为了省钱没去、坐包厢。

“公子!”堂溪毓压低声音提醒他。“但凡我长得高些,定与你相媲美。”

“我不及公子。”

堂溪毓像是没听见这话,后悄声与他探讨:“道长可知秋芝在何处?夏参,不,痁犬究竟带她做甚?可别卖关子了。”

苏绎木然道:“带她去游玩了,先前不说,是怕你不高兴。”

二人为防止旁人听见,便凑得较近,这令他视线无措,不知道该放哪。

“这有什么,当是甘州那么乱,秋芝能不在就不在,道长想我太过于狭隘了吧,‘妒’字长着女,并不意味着专属于女子。”堂溪毓颇为不满。

“抱歉,言辞多有疏忽,公子莫怪。”苏绎莞尔一笑,很是恳切。

堂溪毓笑了笑,便等待上菜,蒜酱五花肉、葫芦鸡和三丝皮,她好辣,便请店小二多浇些辣酱。

这葫芦鸡经过清蒸、笼煮和油炸三道工序,不一会儿,浓郁的香气飘来,色泽金红的葫芦鸡摆上餐桌,直叫人咬一口后就想感叹:“香!皮酥肉烂!”

她正吃得欢快,要再夹一筷子的乌鸡皮时,一位长相苦楚的女娘过来,穿得倒是妥帖,玉簪插头上。

堂溪毓疑惑地瞧她,嘴皮子连忙滑溜一声,她险些想钻地缝,而后想到,自己正扮儿郎,心情舒畅些许。

苏绎也在迷惑,不是迷惑这女子身份,而是迷惑她怎还不开口一样。

果然,下一秒。这位姑娘娇弱地开口:“公子救救我,外面那人叫罗强,是人贩子,抓我走了一路!”眼泪水挤出来,声音颤抖。

堂溪毓不明所以地往门口那边看,真有一男子凝视着他们,而那男子眼睛眯成缝,不过站在他鼻翼两侧的一撇一捺里看,这人似乎恨他们。

苏绎推开了姑娘的手,也望见了那位男子,便轻声说道:“莫须有的把戏,姑娘自重。”

那姑娘的哭颜凝,不知所措地回头看看她口中的“罗强”,又看看无视她的苏绎。

目睹全过程的堂溪毓颇有些不悦,心念苏绎今儿怎这般冷漠,姑娘泪潸潸,他还能清闲自在地吃葫芦鸡。

“姑娘告诉我也行。”

堂溪毓轻咳一声,以换取注意。

苏绎诧异道:“姑……她所言非实。”

堂溪毓没理会,只是任由那位姑娘倾诉:“公子救救我,我本益州人,他强行带我离开,来到这偌大的长安城,无一日不在折辱我,姑娘还请救救我。”

说到最后,竟然扑倒堂溪毓身上抽泣。

这把堂溪毓下一大跳,眼看又有人偷看议论,堂溪毓紧着推开。她本来是思考过苏绎的话,可当下完全信服,因为这位姑娘说到最后操着一口益州话,而且腰间挂的荷包上绣着牡丹,绣法针脚均是益州所流行的。

她听不进去苏绎的话,却还是踟蹰着问:“那我们带你去报官。”

“不!不行!我的名节会毁了的!”

苏绎叹口气:“莫须有的把戏,你们本就一伙,报官自然不行,公子你瞧,这位姑娘定是需要些钱财。”

堂溪毓想再听听她怎么说,谁知道那位姑娘被苏绎的话堵住气,怒目圆瞪,而后慢慢站起,大声喊道:“非礼!非礼!光天化日之下!”

她着急起身,堂溪毓一个没反应过来,在众人闻声而看时,她正呈着怀抱的姿势,简直哑巴吃黄连。

至于罗强,则扯起公鸭嗓子,挤眉弄眼,眼皮子是露馅的饺子皮,得了相思病的眼珠只见到一点光后,就充耳不闻,气喘喘着挪步、跺脚。或许他自认为有盘古挥钺之范。但在堂溪毓眼中,仅是跳梁小丑,大腹便便之下是杏仁做的心眼,又小又有毒。

他欲尖叫以淹没他人之言:“田舍汉!蝇营狗苟、不知廉耻!”

大多都在看戏,夹着饭味指点,因为堂溪毓与苏绎只是淡淡坐那儿,仿佛在观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戏。而且人本就会以貌取人,长了眼睛的都怀疑罗强他们。

尤其是堂溪毓与苏绎甚至还能夹菜品茶,这份怀疑逐渐成为确信。

终于发现氛围不对劲了,罗强咳嗽道:“给钱,必须给钱,没有四两解决不了。”

“为什么要给你?”

堂溪毓嚼着猪脚皮,看到罗强眼皮布满褶子,忽觉得反胃,她便低头专心尝菜。

这一举动反而激怒了罗强,认为这是轻蔑,是侮辱,他骂骂咧咧地说道:“就凭你刚刚摸了她!”

“哦。”堂溪毓抬眼道:“谁看到了?你?还是你?”

她转头问旁边的客官,收到的是清一色的摇头。他们估计也是见堂溪毓镇定而感知不好惹,摸不准就不答应。

毕竟这儿是长安,达官显贵数不胜数,谁知道他家里又有什么亲戚,或者他自己就是什么人物。

罗强吹鼻子瞪眼,气急败坏地嚷嚷要报官恳求公道,可堂溪毓仍然淡淡一声道:“好。”

跟挠痒痒似的,却最能激怒他。

这下,他要冲过来收拾堂溪毓,但脚迈不出去一步,就被苏绎阻挡,他没想这人明明看起来瘦瘦的,手腕上的力却大如牛。

“想干什么?”

苏绎盯着他,眉头微蹙,语气平淡中露出不耐,分明是问句,却给人威胁。

罗强口吃起来:“不干什么……多有叨扰……都是她看走了眼……”说完就抽走自己的手,已经被掐出红印,在众人谩骂中离开。

而那位苦楚长相的姑娘也灰溜溜地出去,再不走的话,掌柜便真要报官了。

“今天怎么这么容易就放他们走了?”那姑娘出了门就嘀咕。

罗强听得烦了:“没看见人家带着剑呀!你找人之前难道不知道好好瞧瞧吗!”

剑一向代表身份,非寻常人家能有,就算有,也不如苏绎身边的那把,剑鞘虽普普通通,但上面镶着红玉。这是他在甘州那几日里请人铸造的。

“不是你说的他们有钱吗!”

……

堂溪毓看着菜直直摇头:“他们这么一闹,菜都凉了。”

“那不吃了。”苏绎温柔说道。

“不行,莫浪费粮食。”她赶快扒了几口菜。一路上难得遇见一家像样的饭馆,哪怕不鲜了,也比平时的热乎。

苏绎笑着看她,而后一起分担。

“道长是怎么看出来的?”

堂溪毓好奇他是如何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说谎,她又不确定道:“难道是算出来的?”

“他们两个人只点了一份菜,那菜叶都浸满了油,浮起来,明显是放了许久,却没怎么动,我好奇瞧了一眼,发现他们到处打量人。他们坐在门口角落边上,本就不容易引人注目,他们能自然地坐在一块儿,他们的话相为矛盾。”

堂溪毓抿唇回想起细节,心想还真是如此,赞叹一声:“看人也是门学问,道爷果然厉害。”

后半句起的是平常人请他办完事后的语气。

“好好说话。”

“道长厉害行了吧,道长这么会看人,不如瞧瞧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真的好奇自己的命。

“十事九如意之相。”而后,苏绎笑而不语。

待两人出了客栈,打算去找秋芝,再尽快到钱塘。否则这么拖下去,不知道姐姐会生多少变数。

他们沿着街道往前走,堂溪毓儿时曾来这看望过大伯,后来大伯杨跃职位愈来愈高,一直到当今宰相,人称敬国公。日理万机,没时间留给旁人拜访。

更何况要避嫌,堂溪一家世代为医,大多为百姓医治。他们既不想让旁人觉得沽名钓誉,更不想被看中当太医。且先不论历代死过多少太医,光是带着这种紧张,就够人患心疾。

堂溪毓虽感叹这长安城变化之大,但还未走到最繁华的商市,她发觉这街景与益州没有多少不同。顶多是人的口音不一样,店面不一样和口味不一样。

她来了兴趣,询问苏绎是否来过这长安城,苏绎却看着她发愣,她只好摸摸鼻子道:“不打紧,我也只来过几次。”

她自然不知道苏绎看长安城,如同在看自己从前的师兄。倘若她接话慢些,估计他现在已经全盘托付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绎心里默念。

秋风拂面,凉气从背后而来,他蓦然回首——熙熙攘攘的行人和来来往往的马车。

“怎么了?”堂溪毓见他不对劲。

苏绎紧绷的表情听见这话后瞬间坍塌,温和地笑道:“没什么。”

二人继续往前走着,来时用的马车在客栈停着。

而将才险些露面的人,靠在油纸伞砌的“墙”后面,换了一口气。

“四百文一把,买几把?”小贩过来笑着脸问。

那人皱皱眉头:“怎么骂人呢,不买了。”

小贩摸不着头脑,悄悄嘀咕道:“长得倒是玉树临风,谁料是个抠门的主,四百文我还亏了呢。”

——

薇薇靠着贵妃椅给爰居喂葡萄:“知女殒命,甘州之蛟正巧受伤,大人觉得是为何?”

爰居将葡萄皮吐到她张开的手里,慢吞吞道:“应该不是知女做的,她最为贪心,指定会拖几天捞到好处才作罢。”

“大人真是了解知女。”薇薇语气尖锐几分,但还是娇俏的,将喂的葡萄也就此卡住,爰居自己张嘴吃掉,缓和了些声音:“她只是头狼,我只了解妖怪和你。”

“我不是妖怪吗?”显然语气雀跃几分。

爰居也浅笑着:“你在我这是特殊的,无人能比。”

见她笑出了声,而后回归正题:“苏绎或许活着。以知女来讲,她定会让山狼传信,可此次安静得异常。何况,当年不正是没找到尸体吗?”

“大人想怎样。”

“不急。”

话是这样说,但他眼底瞬间燃起不明的情绪:失望?紧张?期待?

——许久没见师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念我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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