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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甘州大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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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常参,沉檀龙麝香气弥漫,为皇帝的龙袍添几分震慑。

“百年难遇,甘州大旱,灾魔肆祸。唐尚书率人马前去已半月有余,却迟不见效,魑魅争光。朕大赦天下,兴办祭祀,可甘州仍然不见好转。”皇帝微微皱眉,突然一顿,“朕想听听国师的主意。”

国师深喏道:“回陛下,由甘州地势而起,兴许是意外。”

“国师认为这是天灾?”

“非也——”

皇帝抢白道:“一遇上朕就闹天灾?难道朕是罪人!”

一声怒斥,殿里殿外跪成一片,皆脑袋耷拉着,生怕祸及自己。

国师自然。而后缓缓起身行礼,以淡然一笑回之:“陛下功德无限,万民景仰。甘州大抵祟物作乱,我即日派妖去甘州解决,协助唐尚书,还请陛下放心。”

听完,皇帝从龙椅上走下去,褪去愤怒,颇热情地拍了拍国师的肩膀。而高出皇帝一个头的国师微微弓腰,温顺地听皇帝说:“朕十分看好国师。但这事一日不解决,朕一日不踏实。”

国师一番感谢及恭维皇帝后,慢慢退出紫宸殿,待至国师府,一串红光从他腰间佩戴的荷包里钻出,凭空而生的花瓣汇聚成一女娘,上翘细长眉,明眸善睐,樱桃嘴。花瓣均匀连环的红蔷薇戴头上,她踩着花香上前挽住国师。

“蛟作祟,算不上天灾,皇帝为何发气于相公,若他得知相公也是妖,多半跪下的人是他。”

国师在紫宸殿跪拜之时,她便愤恨自己不能出手。

“我若是妖,他会忌惮。但我若是人,他则害怕且忌惮。人与他争权,妖则忙着与人相斗。让他整日担忧岂不是更有趣。”国师顺着女娘牵到正房。

“相公打算派谁去?甘州之蛟再厉害,对于相公也算不得什么,且派他人去吧,相公留下陪薇薇。”

国师说话不带温度。自五十年前那场大战后,少有能让他起兴致的事。他看着女娘缓缓道:“好。”

竟有些怀念你啊,师弟。

国师闭眼享受薇薇温润的唇时,心里莫名起了这份想法。

——

“别去,此事从长计议,贸然前去的话,你我绝非他之对手。”

阿旻紧握着堂溪毓的右手,声音能煎熟鸡蛋,恳切等待堂溪毓妥协。

“阿旻,发生何事了可以诉之,有道长有青黛还有我,定能帮忙的。”

堂溪毓将左手覆其上,并不打算原路返回:“迫在眉睫,甘州等不了,姐姐也等不了,况且我已经从青黛那儿了解到些许了。”

一旁的青黛低头看手绢,不愿对上阿旻的目光。

“不,你只知片面,先同我回去。”阿旻急切道,堂溪毓的手被握红。

“恕我无法。”

堂溪毓使劲抽走双手,防备地退后半步,她瞧阿旻的脸色,猜想今日不与她一较高下,是无法靠近璃湖。

“五父之衢,睫在眼前。”她补充完后,却见阿旻嘴里吐出浓厚白稠的蛛丝槃。

阿旻眼眸变黑,堂溪毓被蛛丝缠身,双手先被禁锢,用力撑开只会被束得更紧。

她带着不可思议挣扎,其头顶的鸢尾落地,被慌乱的脚步踩进泥里。

秋芝大喊着“放开小姐”,欲上前,谁料,已被夏参牢牢牵住,她愤然回瞪他,却被手刀敲晕。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与夏参一齐消失。

苏绎捏着好几张符纸念咒,因阿旻怕火,他手心燃起的火舌更加猖狂,点点侵略她。

“飞天欺火,神极威雷,上下太极,周遍四维,翻天倒效,海沸山摧,六龙鼓震,令下速追,急急如律令。”

阿旻的衣袖点燃火花,黑色衣料于明火中绞尽,灰烟四起,她吃痛地住嘴吐丝,巨大哀吼中化作高人许多的大蜘蛛。

四个锁孔般的眼里装有火焰,螯牙欲将其咬碎。八条腿转而攻击苏绎。

面对突如其来的停止,堂溪毓从不倒翁到摔地上,她顺势而为,想凭石块之尖锐,但身上的蛛丝宛若牛筋,丝毫不见效。

于是她抬头,见青黛离她最近,大喊道:“青黛!快帮我解开!”

青黛应声前来,只是跌坐地上到唐掖使劲攥着她的衣角,嚷嚷着:“妖怪!妖怪!真有妖怪!”

她无奈蹲下,瞧着他温婉一笑,便露出自己本体的脸——山羊脸,卷发如虿,随着羊毛挂在脸庞。

羊脸人身,怪异惊悚,怪过飞头之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犊羊脸,先前只是赞赏其美貌,并非要真的羊脸!

唐掖立刻送了手,慌乱地后退,想离山羊脸远些,欲不见她,却忘记闭眼,使青黛背身帮堂溪毓时,山羊脸仍在唐掖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苏绎发现随身符纸将尽,他又无法当着众人面行妖术,于是掏出一金铃铛,似钟而小,刻有甲骨文,仿佛一人与蛇纠缠。

此乃上古魔主之铃铛,摇之金舌出音,以咒语相辅,敌人溃败,有甚者头颅破碎。

叮叮作响,铃声清凉。

阿旻有力的螯肢,仿佛被这铃声砍了一刀,于空生火,沉重打在地上,土块凹陷。而她痛苦地蜷缩,可螯肢被卡,整只巨型蜘蛛发抖,无处可躲。

铃声依旧,阿旻体内火山爆发,热气顶脑。

堂溪毓已然脱身,头发凌乱,她顾不得随风瘙痒脸颊的碎发,顶着骄阳,撒腿跑向苏绎。一不小心没刹住脚,她整个人扑到他身上。

“道长快住手。”

不等苏绎戢手,那串铃铛已被堂溪毓抓得紧紧的。他回过神——方才见到堂溪毓被缠得喘不过气,他怒气上头才失手。

若她晚来,只怕阿旻从此只是小蜘蛛。而他,可能再次成为鬼蜮。不同于上次,他这回当真伤及无辜。

再灼热的日光也不及堂溪毓的眼神刺眼,他不去管铃铛,仅走到缩水般的蜘蛛面前,为其念经,帮其修为。

稍后,阿旻化作人身,额角的淤青不变。

碎步点鼓,野草落落,堂溪毓掏出一小罐药瓶,所剩仍夥,她紧着为阿旻上药。阿旻凭借所剩无几的力气,扯上堂溪毓的衣袖,喃喃道:“听我的……别去了。”

堂溪毓蹙眉,眼里满是心疼,只把住阿旻的手腕,谈及额角淤青:“这伤是蛟弄的。”

听她陈述般的语气,是问非问,阿旻不再挣扎:“对。”而后如睡着般,摊在地上如沙煎。

“茫茫六道,何可谓无其理哉!”

堂溪毓慢慢挪开她的手,依旧惦念着,甚至更期待去见名不见经传的蛟。

“先别去。”这声出自苏绎,他侧身道,像是恳求。

“那要何时?”

“至少不是现在。”苏绎没说完的是:你如今打不过阿旻,去见蛟无异于送死,我又负重伤,坚持不了多久。

“那要何时?”

堂溪毓起身,头也不回,说话只是淡淡的,隐约带着哭腔,大抵是姐姐遇难那日的情景涌上心头。

旧事如针,藏在心里不妥,吐出来也痛苦。

苏绎上前阻止,柔声道:“先将他们处置好,届时我一人前去即可。”

“道长能做,我为何不能?不过披萝带荔,怕他不成。”

“唐姑娘自然四清六活,但我毕竟经验多,这时不必逞强。”苏绎温和一笑。

堂溪毓心情平复些许,点点头,“嗯”了一声。

“秋芝。”

她淡淡一声,欲叫秋芝先带人回去。

“啊啊啊啊啊!”

异口同声,堂溪毓不自觉地转头,只见源头激起大片水花,饱满的水珠坠如雨,阳光之下无金光粼粼,只有泥浆汇水。

唐掖半个脑袋挣扎于其中,求救声延长,不协调的双臂上下扑腾,湖水不再平静,平白生出窟窿,随他上下。

闻声,堂溪毓和苏绎上前。

“我不过是去拾手绢,一没碰着他,二没搭理他,他才似妖,胡乱地退退退,竟掉进去了。”

岸边的青黛对着璃湖嚷嚷,倒像是说给唐掖听的,但她话音柔软,仿佛唐掖背着她戏水,对不起她似的。

“捞他上来吧。”堂溪毓看向苏绎,颇为劳累地扶额,今儿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些什么事!

他应声,食指与中指并拢,于手心书写,后吹气,天降数罟莹莹,潜入浑水而销匿。

而后,他手掌紧握,唐掖像是被渔夫网起,他渐渐浮起,浮出水面,浮到半空,终降落于地。

“泥水太恶了!娘的,我的衣裳脏了!”唐掖呛着水说。

皲裂的地缝喝足了水,转而为泥,沾在他的紫色衣袍上,遇水晕开。

他膝盖发软,却咬牙起身,略带僵硬,眼睛不知往哪儿放,手拢紧,对苏绎恭恭敬敬鞠躬,然一字不发。

估计愧疚昨日下毒,今朝不敢细语。

“你很怕我吗?”

青黛悄然出现唐掖身后,语气娇滴滴,可唐掖心底直发慌,脚打滑,踉跄着跑到苏绎身后。

苏绎被二人你来我往弄得不知所措,仅等他们消停,并偷望堂溪毓的背影。

堂溪毓此刻疲惫至极,她好奇到底是谁掱了她的精气神和好气运。

此刻慢慢坐在岸边,累气拖人,以湖为镜,只见湖中的她,脸上汗液沾紧灰,发丝如箬,不堪细看。

“秋芝。”

“秋芝?”

几声呼唤落了空,她换了个方向,背对璃湖,四处观望仍不见人影,心里再次升起异样,是望井里投块石子久久不闻回响的深不可测与惧怕。

蓦然,她隐隐发凉,面不见风,但背后有风曳她,发簪掉落,长发成了旗帜往后飘,十指发力抓地。

她尚未转头,单在苏绎的一声“小心!”中,手里掐着从地上抓的一抔土,正想松手去抓苏绎的衣角,却不及。

最终土洒落湖中,她也洒落湖中。

一串串气泡,出自于她。

一撮撮黑发胡乱扑朔,似水草。

湖水混浊,在她面前却泛起白沫,她眼前眩晕,她猜姐姐遇难时可能也如此眩晕。找不到支点,任凭浪曳,深深陷入漩涡,沉到水底。

模糊的叫唤被水堵住。

只剩一片黑。

而苏绎早已跳入这场莫名的漩涡,无法理智,只欲拦住一缕她。

“如今怎办,倘若不是你惹乱子,怎会有这局面!”青黛捂脸痛哭,泪水浇在方才晒干的地上。

“你这妖怪!我才不要和你待着,离我远点!”

唐掖的外衣带泥而晒成硬块,里衣仍湿漉漉着热烤,贴身难受,举止受阻。

“行了!人都叫你给哭死了……先把那个妖怪带走。”唐掖站着远远的,指着阿旻。

青黛从伤心欲绝中抽出空回他:“你不是怕她吗?”

“知恩图报,善根不坏。”唐掖顿了顿,“当然,这个蜘蛛你扛回去,你们都离我远些。”

作者有话要说:堂溪毓:我也不想去、但是他非要我去orz

阿旻:……

(小小说明,国师前面出现过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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