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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招摇山奇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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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走到山脚处时,马儿嚼食的绵蛮声从茂林外传来,稀稀拉拉。他们身边只有脚步的婆娑,以及秋芝闲来无事踢路边的玉石,哐当滚下坡的“吨吨”声。

见她闷闷不乐,想必还是为水壶那件事生气,蔡知鹤叹口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秋芝撇嘴,白他一眼。

堂溪毓安慰她:“行啦,待会儿下山就能喝到水了。”

秋芝刚想点头,却被不知名的咆哮震软了腿,本来可以依靠着蔡知鹤,但她憋着一口气,搀住了堂溪毓的胳膊。

将才的咆哮声如晴空霹雳,掀起劲风,甚至把天上的云拽下,水汽氤氲,树影慌乱,落花疏果,有黑色的果子砸到秋芝的头顶,她吃痛叫一声。

苏绎身手敏捷,错开了斜下的风暴,还以健步绕圈,为堂溪毓挡下了。

而后声响殆尽,树枝颤颤没回过神,堂溪毓绷紧了腰板。

这声遒劲她太熟悉了。

姐姐落难那日,那条蛇尾巴砸开地缝的动静,与此不分上下。

苏绎瞧她面色如灰:“别怕,这是虎山神。”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莫大的恐慌感给堂溪毓心上浇油,记忆风筝断了线,她止不住地想起姐姐被蛇尾粗暴地裹紧,想起姐姐身上全是淤青,想起误诊后家里人的叹息声,想起了所有。

她站得笔直,阴着脸捶胸口,哽咽道:“蛇妖……”

苏绎和蔡知鹤都没没听清,仅秋芝了然,她当初没亲眼见着,如今比堂溪毓镇静些,于是她抱着堂溪毓的手肘更紧了。

“唐姑娘,是虎山神,我们上午才见过,而且你道术都快赶上我了,不怕。若是怕,我们现在就赶快下山。”苏绎微微弯腰,凝视着她,轻轻说道。

堂溪毓听罢,缓慢放下了顺气的手,他目光如炬,眼中的肯定给她莫名的安心。随后反应过来似的:“我……我不怕,没事。”

苏绎倏然叹口气,温润一笑:“那我们下山吧。”他把扇子安稳待在手心。

“我想……还是去看下虎山神吧。”堂溪毓没迈步,半天吐出来这么一句话。

秋芝和苏绎一脸“早就知道”,迅速转身望向另一方向,苏绎说道:“东南向,虎山神正与牛龙相斗,不分上下。”

蔡知鹤则疑惑地跟着他们。

堂溪毓单吸口气,也不说话,顺着他们,走得焦急。她诚然不爱管闲事,可她的确面对伤灾难以放手。

更何况虎山神是个好妖,守护九峰山的好妖,对爱情忠贞不渝的好妖……这忙她愿意一帮。

撕扯声愈来愈大,距离如同上眼皮到下眼皮间,眨眨眼便走到跟前。暗绿色叶片挂水珠,大片玉石上染上血,却更显诱惑。

风声呼啸,白云蔽日。

牛龙酷似一头牛,土褐色肌肉,发灰的牛角,上面藏有时间的苔藓。他还有长长胡须,能触地,说是山羊也不为过,一撮撮延续了人的恐惧。

至于“牛龙”二字中的“龙”,不用问便知晓,这家伙闷哼一声即呼风唤雨,雨砸在身上,恍如被它尖锐的牛角顶住,令人不安。

虎山神早已褪去了外衣,化身为猛虎,两头妖怪相当,猛禽相对定要遍体鳞伤,血迹斑斑的山表似乎生锈了,腥味蔓延,混在雨里流出死寂。闻者都怀疑这血是不是自己嗓子里冒的。

堂溪毓再瞥几眼,发现一朵染上血红的药莲,躲在牛龙的蹄子边,像废墟里的猫那般可怜。

牛龙见有人类来,他并未理会,专心与毛发直立的吊眼大虫对抗,也可能是轻视这几个不起眼的人。

秋芝与蔡知鹤自觉退后,害怕妖怪发狂,也害怕帮倒忙。

苏绎手摊开一张黄符纸,气运其中,指尖上下,纸上逐渐显现一个个字符,扭扭歪歪再逐渐放大,成了一捆见得着摸不着的光束,麻绳般捆住两头猛兽。

他们的爪子被无形力量挪走。

杀心一有,难有结局。

两头猛兽都不服输,吼破天空,撕裂云朵,滔天的日光刺眼,在场的都捂住了眼,甚至觉得眩晕。

牛龙叫的悠长起伏,不像是发泄叫嚣,倒像是叫同伴。虎山神血盆大口,獠牙外露,黄黑花纹如同长矛,指向死亡。

堂溪毓心跳飞入云端,又快到感觉心脏停止跳动,时间在求救。她麻木地看到苏绎,他用完几个符咒后,整个人发软地后撤。

那该怎么办?

发狂的妖怪只会愈来愈疯,她甚至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踢踏声,闷重如雷。

该怎么做?

如果不阻止他们,这座仙山会染上本可以避免的狼藉,在场的人与妖暴尸野外,无人幸免,包括姐姐!姐姐她还在床上躺着!还有等着虎山神的芸娘。

现在做什么?

堂溪毓把苏绎手上的、自己的都拿出来,一张张,一遍遍,一次次:画符、念咒、下毒、画符、念咒、下毒……

有用吗?

牛龙顶着虎山神的牛角慢慢抽出,虎山神咬着一块肉生撕下来,两头妖被二十来张符纸封步,极不情愿地被定住,怒气分到了两边。

堂溪毓汗如雨下,尤其是脖子一圈,粘稠地把衣裳粘住,稍微转头,磨的生疼。

见起效了,她笑着落泪,流进了肚子,发白的嘴唇被咸了一下。

“我现在可以打败那蛇妖了,姐姐,我想告诉你……”

远方不再远方,踢踏声如浪袭来。

“姐姐,我真的能打败他了……”

一字字成了嗓子眼的石子,堂溪毓脱力,半跪在地上,呕吐这些话,玉石凉手心,泪珠映射五色,她模糊了眼。

秋芝挣开蔡知鹤的手,冲到她身旁,扶着她的肩头:“小姐,大小姐会欣慰的。”

堂溪毓抿唇,咽下最后的泪,便用手背拭脸,缓慢而坚定地站起身,眼里有说不清的喜悦和悲戚。

她只为爱的人而哭,绝不跪着认输。

她准备去迎接浩荡的妖怪。

他们纷至沓来,她迎刃而上。

面前的褐色牛龙与虎山神定在原地,吼到沙哑,逐渐熄声,暴雨前的蓄水。

苏绎见她背光而战,腿明明发软,但还是说不上来的坚定,他蓦地笑了。

而后又开始自责,若不是他有重伤,功力没修复好,否则他必能保护好她。

这样一想,他心里另一个小人开始嘲讽:“得了吧,你有海墨扇,展开即可压制这场风暴,但你选择了在手里做装饰。她本不用动手,只是你怕掉了身份,选择坐视不管。你所说的信任她,还不是掩盖你自私的理由,对吧,苏绎?”

对吧,苏绎?

他阴下脸,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卑鄙无耻。

此时肉眼可见区域内,有青青黄黄的牛龙,雷同但不单一,而堂溪毓则使出了最大的力气,设下结界。

黑夜提前降临,夜幕下她的发丝被吹散,风越大,她流的汗越多,每滴都折射出她的模样,汇聚一起成了悲壮赞歌。

她要坚持不住了。

苏绎,你真卑鄙。

堂溪毓的唇边留下了牙印。

苏绎内心嘲笑自己怯懦,还是打开海墨扇,半条墨线露出。

身份被发现了,她会厌弃我吗?毕竟我的风评一向那么差。

她也会怕我吗?会觉得我是个妖怪吗?

扇子开合幅度愈来愈大,已经有清水顺着他的手肘而下,打湿土壤成了泥。

“且慢!你们这些牛龙都给我滚回去!莫伤了姑娘!”

是人类的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

出奇,这话比几十张符纸都管用,牛龙们一声都不吭,似乎呆愣住。

苏绎当即收起了扇子,但泼出去的水回去不成,打湿了他一身。

堂溪毓慢牛龙群一步,她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收手时还吐了口血,鲜血侵润土壤,深了一块,她的唇边红得就像昨日那块玉,但很快变暗变深。

“你们这些牛龙,真是不懂得招待姑娘,小心我削你们一个二个。”

昨日壮汉大哥拿着斧头,从最后方一点点挤出来,他如此高大也才到最矮的牛龙的鼻子。他们哞哞几声,裹着草味的酸腐擦过壮汉的头,使他捂住口鼻加快了脚步,还皱眉恨了那几个最臭的。

堂溪毓接过秋芝递来的手绢,揩走一片血红,但嘴角还是有残留的血腥味。额角处的不止是汗,还有雨。

壮汉小跑到跟前,斧子摆出声响:“这是怎么回事?”

“虎山神是我们熟人,但赶过来时就见着他和那牛龙撕扯,我们便想拦架,谁知道有更多的牛龙来了。”

堂溪毓想起这砍柴壮汉走路不用眼,昨日悄无声息离开,今日被牛龙尊敬,她想后退几步,可她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算了,妖怪就妖怪,人就人,她顾及不得,她太累了,只想昏过去,睡个好觉,最好能梦见姐姐。

那壮汉收好了斧子,语气还是那么直硬,却算是他的好语气:“我能帮你,我去问问小绵。”

他走到了被法术捆住的土褐色牛龙,他们之间讲话估计都得用轻功上下,才能听得清。

四人面面相觑,心里想着:不知那妖怪会不会人话。

下一秒,所谓的小绵开腔:“砍柴的,他要拿走这株药莲。”

很威猛的声线,谁听都咯噔,像是吃了三个壮汉的嗓子。

“这药莲又不珍稀,给他便是。”砍柴壮汉气势不输。

“哼,谁说不给他了?”

“那你跟他打什么?”

小绵坐到地上,泥渍钻进伤口,他疼得嗷嗷叫:“我刚开始只是想和他比试一下,谁知道他这么认真。”

虎山神化作了人身,脖子到肩胛骨有条很深的口子,他不满道:“谁比试是你这样,二话不说就开始伤人?”

小绵见状,化作了少年的模样,这下和壮汉一齐高:“反正这山上都这样,我哪知道你们山上不这样?我在这山上住了两百年,贪婪的小人见多了,就比如旁边那几个,难得遇见新的妖怪,就一时兴起。”

声色依旧威猛,不像少年。

被点到名字的四人:“……”

“那也是你有错在先。”虎山神气狠狠地,想起了芸娘平日教导他要温和,半天才撇出了这么一句话。

小绵扑哧笑出声,欲上前走却动弹不得。

“行啦,本小绵看好你,你这个老虎是挺威风的,能给我打个平手。”

“呵,平手。”虎山神挑眉讥笑道:“三脚猫功夫还叫帮手。”

“那也得有人才能叫,你怎么不叫人呢?”小绵定在那儿,通过眉毛飞扬加重语气。

徒然想起什么,他转头望了望边上的人,尤其长得最漂亮的,那女子蹙眉回望他。

他便叹口气:“行吧,你叫的人也挺厉害的,平手平手。”

作者有话要说:【百年小绵看人】

堂溪毓:最漂亮还最强的。

苏绎:领头但摔得早。

秋芝:胆小还唯堂溪毓主义。

蔡知鹤:没看到正脸,他老看那个胆小的。

【说明】

“牛龙”参考自《醉茶志怪》,但有改动。

【小魏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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