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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二卷 百足之虫 香巢倾飞燕啼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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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宝玉如何悲切,只说众姐妹不见了黛玉,春纤也不在那里,只当她主仆更衣,并不理论。

岫烟让一巡酒,又挑了烧南肉、醋春笋、香豉碧莼数味小菜,热腾腾装好,献与贾母众人。

探春扯住岫烟,笑按在坐褥上,又取个小小的荷叶折腰杯,满斟了举到她唇边,道:“那一杯为贺姐姐新喜,这一杯谢你盛宴。”岫烟谢过,仰脖喝了。

李纨等人见了,亦纷纷倒酒来敬,岫烟却不过,只好一人手上饮了一口。

李纨道:“那年你们才来,园里算上宝玉,总有十五六个。起诗社、猜灯谜儿,何等热闹!现在一年年,人也渐少了。”

说着指探春宝琴道:“琴妹妹将要家去,这一个,怕也留不长。”

探春涨红了脸,啐道:“大嫂吃醉了,就拿我来醒脾!”众人都笑将起来,道:“那回占花名儿,独你的签注最好,想必贵婿快来了。”

探春呷尽手中酒,将盅儿扣在案上,道:“告诉你们罢,寻不着好人家儿,我就不出门子。”

宝钗笑推探春,道:“这个三丫头,吃的臊都忘了。满嘴里‘寻人家’,‘出门子’ ,这是姑娘家说的?”

探春原带了三分酒,听这样说,不禁冷笑道:“凭他姑娘家、媳妇家,头前儿糊涂,过后受苦,难道就好了?二姐姐倒怕臊得很,如今却怎样?”

尤氏今日特请作上宾来的,闻言便道:“我托大说句话儿,三姑娘此言是正理:你们深闺琼秀,只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不知女孩儿家,最娇惯、最尊贵、最可任性的,便是挑女婿嫁人一段。

做爹妈的,但凡疼女儿,都会将男家上下打听清楚,暗里告诉姑娘。不过男女大防,不好明讲罢了。姑娘十分不愿,也不会太过强迫,慢慢儿再择就是了。”

惜春抄检大观园后,总不和尤氏说话,但这几句颇合心思,因道:“真人本意,从初心看起就好,初心正的,不必太拘于俗理凡套。若一味羞惧,该说的不说,该做的不做,就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尤氏见她造次,忙桌下将衣袖一拉,惜春淡淡一笑,转过脸去。

岫烟上回便听过,王夫人为探春相看的,多是四五品文官武将。他夫妻意思,探春虽是国公千金,无奈亏在个“庶”字儿。与其嫁给高门庶子,偏居人后,不如挑个家世略低,品貌端正的嫡子好。

探春倒也遂意,赵姨娘却背地拦住女儿,半哭半怨道:“我熬油似得熬了十几年,才得你们两个孽障。你嫁个穷官儿,莫说我呀,你兄弟也抬不起头来,更别提拉拔拉拔他了。

太太一向疼你,不如求求她,不拘哪个候门公府,即便做个填房,也比现今好。”晚间服侍贾政时,又哭求央告一番。

贾政吃缠不过,且正值多事之秋,儿女姻缘放放也好。遂告诉王夫人,将冰媒都推拒了。对外只说不舍姑娘早嫁,待来年春天,及笄后再议罢。

再有宝琴,婚事仍不上不下,她母亲一病重,又不知拖悬到几时。岫烟心中叹息,又见尤氏干笑着敬茶摧酒,遂顺着话头儿,叫晴雯再往厨房端几样点心来。

李纨笑向岫烟道:“这孩子跟了妹妹,竟像换了个人儿,比先沉稳多了。”又看看宝钗,道:“菱姑娘怕就更好了。”

尤氏道:“人家如今改名了,叫做静莲。”李纨点点头,道:“静若清莲,倒与本人相宜得很。”

宝钗笑道:“蝌奶奶府上风水好,又会调/教人。晴丫头锦衣玉食时,总爱淘气,现在出去了,性子反磨安静。”

岫烟道:“姐姐又来了,她们原是万里挑一人物,哪里还需调理?不过吃个亏学个乖,面儿上收敛些。”

宝钗冷笑连连,直欲啐到岫烟脸上,因笑道:“可怜嫂子大腹便便,想来却不得来。你捡那食性平甘、软烂好克化的,也给她送两碗。”

岫烟道:“已经送去了,就是姐姐吃的这种糕儿,并两样小菜,一罐新鲜鸡汤,可还使得么?”宝钗笑道:“你是东道主人,你说使得便使得。”

李纨尤氏对视一眼,皆笑道:“瞧瞧你们,知道的是姑嫂妯娌,不知道的只当亲姐妹呢。”

宝琴年纪小,听见这话脸就红了。岫烟却因昨夜两口儿闲谈,薛蝌道:“戴嬷嬷回去,大姐必会知道讨红一事....”

岫烟还当他怕自己不痛快,要寻机发作宝钗,忙道:“你放心,戴婆子是戴婆子,大姐是大姐,我定不会迁怒。”

薛蝌搂住笑了一回,道:“你不迁怒她,她反要压派你。自然,你说她是大姐,纵然赔不是,我们也不好白受着。”

岫烟思索半日,道:“她不愿认错,所以排喧我,反捏我的错儿?”

薛蝌叹道:“我前儿和你说,父亲海上失了货,却还按旧数归公账,其实里头大有内情:

大伯是家主,又挂着皇商名头,他每年在内务府领了单子,再向兄弟子侄们摊派。皮货、丝绸、笔墨、成衣....每一项都有人领。唯独海外洋货,众人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个敢走的。

父亲那时也只十四五岁,海上飘了半年,带回十几箱珠宝、洋钟洋缎、千里镜等物。偶尔一回投了宫中贵人的缘,分得数项洋货采办的差使。后来父亲越走越顺,又置办海船,养了水手。

那时家规:外出采办子弟,除上供之物外,族中另出本钱,允其购置新货。一半归公,用于家学、祠堂、养活没进宜的老少孤寡,一半是私产。”

岫烟笑道:“这也有理,否则背井离乡,餐风露宿,谁愿意去呢。更兼天灾地祸,原是拿命相博。”

薛蝌道:“正是,所以祖父发话,有出海的,入深山、探冰原的,只需交公四成。

大伯仙逝时,我才八岁,记得父亲匆匆归家,不久便开了祠堂。听母亲说,那趟出海获利,都算在大哥身上。”

岫烟道:“他不是顶了皇商,不需外出作经济么?”薛蝌道:“那时还不是呢。大伯走得急,祖父听闻噩耗,当即晕倒,人事不知了几天,也去了。

按理儿呢,该是大哥承家,但他长了十四五岁,算盘没摸过,戥子不识星儿,哪里服得了众?”

岫烟疑惑道:“这也不对,我听金妈妈说,你们一辈儿男孩子,都是十二三岁学经商,怎么他就不会?”

薛蝌失笑道:“现在大哥二十多,大伯娘尚不许他出远门,何况那时候?且大伯正值壮年,总想着可以慢慢教,稳稳当当把家业托到他手上。谁知旦夕祸福,人再料不到的....三叔四叔便联合隔房的叔叔们,强推三叔上位。”

岫烟想了想,道:“他们有这胆子,是因为‘能者居上’那条家规罢?”

薛蝌点点头,道:“幸而大伯麾下很有几个忠心能干的家人,仗着祖父余威,才挺到父亲回来。”

岫烟疑惑道:“既如此,何不干脆掌了家?旁人必无二话。”刚说完,又恍然道:“唔,若那样,海上贸易就无人走了。”

薛蝌笑着颔首,道:“只此一件,父亲便万万不能,需知宫里还领着差呢,做不好,性命丢了的日子也有;再者他最不耐受拘束,宁可外头各省各地逛,也不愿中篷坐囊旗儿。

父亲的话,道只要他不死,他挣的都有侄儿一份,直到大哥承位,不需亲自跑买卖了。三叔四叔没得话,才捏着鼻子忍下。

一年多后,父亲带我们复往西海,在那里停了一年半。回程遇上风浪,损了收益。父亲问我和琴儿,可愿多充公些,那时我们和大哥姐姐很要好,便说:余下够我们吃的,够买花儿戴的,都给哥哥也行。”说着忍不住笑,道:“你瞧傻不傻呢?”

岫烟叹口气,道:“当初那样好,怎么后来变了呢——唉,我也尽说傻话,人心易变,古来如此。”

薛蝌苦笑道:“打那以后,大姐越发老成了,在弟妹、从仆前,再不肯露一丝怯。她自己有不妥当,总先抓别人的错缝儿,把人训导一回,安抚一回,一般的就提不起她的错来。想想好笑又可恼,又觉得她可怜。

所以我交代你,多少提防些儿,她若太过,你也不必留情。走到这一步,你死我活的时候也不远了。”

岫烟听宝钗一篇话,正合了薛蝌之言,不过自己打点完备,她寻不出漏缝罢了。一家子闹成这样,难怪外人看笑话,也难怪宝琴羞惭。

岫烟便替她二人斟酒,道:“先前在园里,多蒙珠嫂子看顾,又劳动珍嫂子,玉趾下降,亲为合婚。”李纨尤氏原是刺儿宝钗的,听这话,才想到岫烟宝琴一同刺了。未免都讪讪的,忙接过酒,又说些吉祥喜庆话儿。

说话间,湘云也过来了,一边嚷口渴,一边端起茶就吃。众人道:“你哪里遇仙去了?这会子才临凡,我们都要吃完了。”

湘云尚未开口,先自捧腹不已,她原生得目弯新月,此一乐,越发笑得眼缝儿也没有。翠缕道:“我们姑娘吃了酒,又在石头上睡着了。”

众人闻说,俱都喷饭不止,又瞋着翠缕道:“既如此,怎么不来唤我们?林姑娘呢,她可瞧见西洋景了?”

湘云道:“林姐姐不和我们一处,怎么她不在么?”

大家都道:“走了两刻钟,这懒丫头,难得也睡在外面?还是在更衣呢。”湘云摇头道:“我们才去过,里面没人。”

岫烟便唤宝琴,道:“你陪嫂子姐姐这里玩,我找找她去。”探春道:“我陪姐姐一起。”岫烟感激一笑,二人离席。

来到扶霞坡下,探春道:“才刚素云说,恍惚看她朝后头走,只不知往左往右。”

岫烟两边望望,只见曲径深幽,如入天台之路,便道:“东北尽是山坡,向来少人走,不如往西去。上了大路,有人看见她也未可知。”

才拐出山坳,便见紫鹃雪雁一前一后,正往这边走呢,看见她们,抢上来施礼道:“给蝌二奶奶道喜呀,奶奶姑娘有了酒,出来松散松散?”

岫烟见她臂上搭着副银红纱地彩绣的披风,忙问:“给你们姑娘添衣裳的?”紫鹃笑道:“姑娘吃多贺酒,再吃吹风,回去怕闹头疼。”

岫烟道:“我们正要寻她,刚好,你们往西边,我们往东边。”见紫鹃皱眉,道:“春纤跟着她,不必担心。”

紫鹃连连跌脚,道:“春纤刚回潇湘馆,说头疼,姑娘叫雪雁换她。”

探春笑道:“林姐姐脾气,你还不知道。定然诗兴发作,或者偶得佳句,在哪里推敲删改呢。”

众人听说都笑了,道:“三姑娘几句话,活画出个林姑娘来。”岫烟又问:“姐姐今日怎么没跟着?”

紫鹃忙道:“我妈病了,姑娘饶我半天假,我家去,看见我妈没甚事,才又回来的。”

于是大家分手,紫鹃雪雁往凸壁山庄那条路,探春岫烟仍在扶霞坡寻找。将到内厨房,依然不见黛玉,不得已,只好又往回走。

转过山壁,忽然小红打那头过来,探春远远问:“你又送东西么,可瞧见林姑娘了?”

小红行至近前,道:“奉二奶奶命,给奶奶姑娘送果子。”岫烟看她满头细汗,又是从那边山道来,笑问:“你林子里跑马去了?好好大路不走,反往山里钻。仔细遇上蛇,咬一口才失悔。”

小红低了头,道:“忽然想小解,那边没屋子没人,所以过去。”岫烟又问:“你一路来,见着林姑娘没有?”

小红仍埋着头,道:“没看见,不如姑娘们上坡寻寻。”探春道:“上头可有什么呢,不过桃树、杏树,并几块大石头,我们还是回去罢。”

小红道:“我忘了听谁说的,林姑娘最爱半坡那几片桃花,常在树下作诗作画,不然起个‘桃花社’?”

探春笑道:“好丫头,连这你都知道?”小红羞得更不敢抬头,道:“宝二爷冒了一嘴,我就记住了。”

探春道:“怕不是冒一嘴,是天天挂在嘴边,这个二哥哥,还是一样没成算。”岫烟便拉她,道:“正反没两步路,过去看看也好。”

姐妹二人拾阶而上,道旁杏树绿叶层层,虽登高使力,却半点燥热也无。探春道:“无怪诗中云 ‘闲情好鸟鸣深树,往事浮云澹远天’,当此杏树下,桃花前,鸟鸣入耳,清风相伴,真叫人忘忧也。”

岫烟笑道:“何不赋诗咏志,以助雅兴?”探春摆手道:“还是找到林姐姐,赏赏她的大作罢。”一头说着,忽然把手一指,道:“那边一个穿黄的人,可是不是她?”

岫烟凝目瞧去,果然林黛玉双手环肩,斜倚树干半跪半坐着,听见她们呼唤,泥塑石雕般,一丝儿也不动弹。

岫烟探春皆都慌了,揽裙匆匆奔到近前,见黛玉双目迷离,口中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探春慢慢搭上她肩,道:“林姐姐,你是在做诗么?”

岫烟蹲在另一侧,轻声道:“地下潮,咱们回去罢,才二奶奶又送了好些果子,都等你吃。”

黛玉方慢慢转头,瞅着道:“二奶奶,哪位二奶奶?”探春岫烟愈加骇然,试探答道:“就是琏二奶奶。”

黛玉便露个笑,道:“琏二奶奶是凤姐姐,蝌二奶奶是邢妹妹,宝二奶奶却是谁?”探春拽着岫烟,小声道:“那年逛园子,听说老太太巧姐撞见过花神,莫非她也是么?”

岫烟摇摇头,道:“不管是不是,都不能这里坐着,我们悄悄的,扶她回潇湘馆去。”探春也知这个情景儿,不好再被人看见,便点点头。

二人一边一个,托住黛玉腋下。将将站稳,黛玉猛得一阵大嗽,越嗽越急,越急越喘,忽而头一偏,“哇”地喷出一口血来。接着身子下沉,噗通跪倒。

幸而岫烟挡得快,不至磕碰头面,探春吓得直哭,道:“这是什么话儿说,好端端的,岂不要人命么。”抹一把泪,道:“顾不得许多了,姐姐这里守着,我去叫人告诉太太。”

岫烟坐在地上,抱黛玉半靠怀中,方才她吐血时,来不及掏帕子,只得伸手接住,血从指缝汪出,一滴滴落在桃花上。岫烟瞧得刺眼,又听探春这样说,忙道:“使得,找个腿快的丫头,再叫几个健壮婆子,抬张椅子或滑竿儿。”

探春正要转身,忽又听黛玉咳嗽,忙看时,她已微微睁眼,颤巍巍抬手要拉自己,探春又急又怕,见她似有话说,只得复蹲下来。

黛玉喘了半日,道:“不要...告诉太太...”说完,又闭上眼,攒一攒气力,道:“...好妹妹...千万别...告诉太太....送我家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PS:尤氏李纨之类对宝钗不一定多看重,对岫烟这样穷亲戚肯定多少有些瞧不起,就算不是瞧不起,也会不在意。尤氏要不是贾母发话,也不肯能给薛蝌岫烟主婚。李纨更是对岫烟不咋照顾,她虽然不管家,但是如果真心想,还是能照应一二的。但是人情冷暖就是这样,家里穷,又没本事,或者地位太低,有本事也被人利用的,别人就是看不起呀。感谢在2023-09-09 22:56:44~2023-09-12 00:2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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