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液体——或许是祂胸口流出的血液，谁知道呢，沿着青年的唇滴下，下颚蔓延上点点划过的水渍，他顶了顶舌头，刮过上颚，用力的咬碎了神格。

他的眼神里，那份炙热的恶意和野心将他燃烧，将精心准备的，多年伪装的清冷彻底撕开，其内的熊熊火焰下藏着他的不屈不折。

神格被直接咬碎咽下。

祂反应迅速，毫不留情的立刻上前要一掌劈向青年的下颚，强行把神格掏出来。

但青年的速度更快，匕首方向翻转，寒光停在自己的脖颈前，划出来一道鲜红的痕迹，红色的血珠饱满圆润，艳红与匕首上的金色交融——

“你猜，我敢不敢杀了我自己？”

青年的笑如同鬼魅，圣洁的白色长袍包裹下，精致好看的眉眼弯弯，却带着锋利的美感，似乎哪怕只是接近，都会被割伤。

像是来自地狱的索命女鬼。

祂毫无疑问的停住了。

见自己的威胁成功，青年似乎很满意，把匕首架在脖子上一步一步的，一步步绕圈，很有闲情雅致的在房间漫步，状似无意慢悠悠的靠近了窗户，登时，祂的思维乍现。

祂迅速冲上去要控制住青年，但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打开了窗户，只留下最后一瞥，笑着，张开了手，于神国一跃而下。

他的身形于云间下坠，风仿佛在托起他的身体，却任由他往下坠落，头冠被吹走，连带他圣洁精致的白色长袍，他最后笑了一下，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他在做口型：

再见——亲爱的神明大人～

……

最后的记忆泡沫炸裂，在一片黑暗中，琉璃般的碎梦下，黎悠悠转醒。

温热的水流像是羊水般蜿蜒，祂于水池中站起，很是随意的擦了擦身上的水，披上一旁挂着的白色宽松长袍，就任由水渍一点点滴下，在地上留下水痕了。

然而当祂刚走出门外时，却忽然转头，温和的看着角落一片完全透明，近乎和背景融为一体的阴影道：“怎么了琉璃，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

是喧闹。

儿童歌唱班的演唱被迫暂停，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无措，像是丧失了主心骨，或者完全不会应对这种情况。

广场已经被吵闹包围，人山卷着人海，狂热的气息一浪比一浪高。

是的，光明神的代行者失踪的消息，其实只有教会上层部分和他们的嫡系下属才知道，但是为了不给人民带来恐慌，质问，动摇教会信仰，全面封锁了这一消息。

所以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民们来说，代行者失踪的消息属于无稽之谈，对他们来说，代行者大人是神明的代言人，教会中仅次于神明地位最高的存在。

他怎么会失踪，或者叛逃呢？

代行者大人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不常出现于世人面前，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意义非凡的，足以让人安心和信仰，又怎么能要求他时时刻刻在民众面前出现呢。

哪怕当年无数贵族投掷千金想要私下见他一面，都会被教会人员们严词拒绝，连皇族都一样。

所以，对外而言，代行者大人只是这五年都在教会内部潜心修行，从不外出而已。

男人皱眉，示意儿童歌唱班为首的男孩带着所有儿童们保持冷静，转身隐匿离开就要起去向上层汇报。

先不提失踪多年的代行者怎么回事忽然回到教会出席这次神诞日，就算他真的回来了，作为教会新一代力量里的中流砥柱和执法主教的嫡系，他肯定能提早收到消息，至少能听到点点风声。

此刻，既然没有收到通知，也没有风声，就说代行者要回来了？

还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况下。

结合天边的那一片粉色，男人不禁开始怀疑是否有什么阴谋。

他快步前行，身上那层透明的能力波动让普通群众无法发现他的存在，一路绕过大半个广场，才从远离人群的一处草丛中找到了自己的直属上司。

棕发绿眼的身穿制服的美人眉眼罕见的有些温柔，他弯下腰，将一只被人群的喧闹吓的躲在树上不敢下来的，浑身颤抖的小猫护在怀里，小心的把它放到了地上。

小猫小心的跑走，又犹豫着，过来蹭了蹭他的小腿。

“主教大人，”男人犹豫的上前道。

卡斯拉回眸转过身来，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再看不出一丝端倪和刚刚的温柔，毫无波澜的道：“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将一张纸递了过来，卡斯拉接过自己这个属下递过来的纸张，眼神扫过其上内容，一抹惊愕一闪而过。

“代行者今天将会出席神诞日？”

他呢喃道。

莫伊克.乔索斯的追捕行动虽然是对外开放的，但是知道他身份的人却很少，连24枢机主教中也只有七个人知道，其余所有人都只是以为这只是一场对一个海上冒险家的追捕行动。

其次，跟随他一起加入了这场追捕行动的不仅都是他的嫡系下属，没有他的允许不会把追捕细节外露，包括任务对象的脸。而且莫伊克还在教会的时候，也很少没有一点遮挡的对外露面过，哪怕真的有人泄露了他的脸，也无法准确把两者对应上。

除非……

卡斯拉抬眸道：“这纸张是从哪里来的，当时是否还有什么异常？”

男人立刻回复：“纸张是从天而降的，当时那群鲛人儿童们正在歌唱，被这意外打断，我已经安抚住他们了，现在他们还在原地，随时可以继续演唱。

从纸张上的字迹来看，这个人大概受到过贵族教育，使用的是前几年贵族间流行的字体，纸张上有很淡的花香，是风信子和迷迭兰的味道，结合我这些纸张掉落时我看到的粉色，大概把这些纸张扔下来的，是只妖精。”

果然。

卡斯拉了然了。

莫伊克和妖精一族的关系不错，这在教会不是什么秘密，当年经常有人看到几只，或者好几只妖精缠刚完成任务回来的，穿着遮住全身的黑袍的莫伊克，强行把几朵小花送给他。

所以没有见过他的脸的人，也是这么才确定他长了一张不错的脸的。

卡斯拉折起纸张，道：“我了解了，你去派人安抚人群，安排辟谣，争取他们相信这是个教会开的玩笑，任何情况不能阻碍神诞日庆典的继续。”

“此外……”

他有些犹豫的张口：“通知其他主教，以及禀告教皇，如果情况真的无法控制，诞日庆典陷入混乱的那种必要时刻的话……就让他出来。”

尽管心中疑惑“他”是谁，但男人作为听得懂话且有自知之明的下属，没有问出口，而是道“遵命。”转身小跑着离去。

送走了赶来通报的下属，卡斯拉抬眸，望向教堂顶部虚空的一处常人肉眼不可见的阴影，仿佛这样就能和那个人对视。

……

解决完事情后，宋殊很有闲情逸致的瘫倒在床上，揉了揉有点酸的腰，懒散的甚至还想来跟事后烟。

教会必然不可能压制民众的激动，因为他特意让塔汀努往信纸上弄了点小手段，妖精们的拿手好戏，比如解决幻术，放大情绪——

教会一般解决此类事件用的都是幻术，但在妖精们面前使用可谓是班门弄斧，必然不可能产生作用。

再加上被煽动放大引诱出的情绪，神诞日一定会变得混乱。

神诞日是教会最为重要的节日，没有之一，一场神诞日几乎是上一场结束，下一场的举办已经开始策划了。

所以教会不可能任由庆典变得混乱，在他们确定无法控制场面后，百分百就会真的把宋殊带入节日场合，让他以代行者的身份出席这次活动，稳住人民。

当然，他们不可能放心还不容易抓回来的人直接出席全是人的庆典，绝对会在他身上留一点阻止他逃跑的手段。

但是没关系，只要让他离开神国了，他就一定有方法可以逃跑成功，更何况他已经通知塔汀努帮忙通知那几个人了。

他们是宋殊少有的信得过的人，有的是当年的嫡系下属，有的勉强算是互相利用的朋友，虽然五年没有见了，但还是基本可以相信。

有他们几个帮忙带节奏和浑水摸鱼，扰乱庆典和帮忙掩盖，逃跑的成功也会更大。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等。

等教会什么时候服输，放他出去。

宋殊仰头看着雪白一片的天花板，有些诡异的嗤嗤笑出了声。

在他冰凉如海洋般幽深的，蓝色的一双瞳孔里，分别倒映出两把宝剑交叠的图案，以及一只扭曲的眼睛，在洁白一片的环境里散发出莹莹的微光。

他轻轻的伸手，试探性的触碰脖子上紧紧禁锢的项圈。

滋滋的电流作响，滚烫的电流缠绕上他的指尖，发出噼里啪啦的煎肉声音，烫的他猛地收回了手。

但是已经晚了，脖子也骤然收紧，被项圈的脖颈被限制住了所有空气，本就惨白一片的皮肤上深刻的红色的勒痕尤其明显骇人，让他无法呼吸。

好半响，项圈松开，宋殊握紧胸口的衣服咳咳的喘息，眼睛里无意识滚落生理性盐水，被泪痕淌过的眼尾泛着红意，涣散的瞳孔慢慢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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