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走过的时候带来了树叶枯萎的气息，墓地之上的枯草随风流动，像是想与这小山之上的生灵交流，远处红的像血一样叶子在翻涌，一片腥风血雨的红色。浪一样涌入眼眸，涌入心间。

教堂的钟声乘着风落入身侧，微弱的，庄严肃穆的。安抚每一个焦躁不安的灵魂，在这里能找到寂静也唯有寂静，黑色哥特式建筑的教堂顶端高耸入云，像极了一个巨大的坟墓，哪里埋藏着信仰之人的神明。

可是神明不曾保护任何人，我见过太多在教堂祷告祈求的或者哭泣的声音，那种求而不得痛处至今还记忆犹新，我不明白是不是属于贪念。发丝被微弱的风带着在脸颊侧轻蹭，些许痒意卷携凉意爬上皮肤。我将头发别到了耳后将视线落在了远处苍凉的天际。

时间已经不早了，夕阳西下，红的诡异，此时此刻也不觉得它有暖意了，只是落在墓碑之上的橘色光芒依旧让人觉得冷。红的不真切。这里像是被世界遗弃的永眠之地。曾经我也挺想躺在这里的，说实话。

“走吧，回去了。”我将视线挪到了一边等待已久的少年身上，他的黑发在阳光之下散发柔顺的光泽。今天他穿的是一身黑色西装，倒也不算失礼。绿色的眸子中落入了光，却还是同墓碑一样泛着冷意。

“接下来想去哪儿。”他没有问关于我在做什么，但是他看到爱尔柏塔和西塞尔的名字他也猜到了大半。毕竟他也是那段腐烂不堪的历史见证人之一。

“回塞壬。”我说着，走上了回程的路。踏着落日余晖，和那沾染枯叶味道的风。

韩江似乎有点意外，但是也在接受的范围内，他的声音冷淡，倒也是开口了，“你就这样去见俄刻阿洛斯？上次是气到逃跑，这次自己上门？”

我扭头看向他，目光透着和他一样的凉意，幽幽的像是盯着猎物，“我不会逃了，但是你联系一下俄刻阿洛斯，我去塞壬第一件事是单独见他。剩下的我会和他说清楚。”

说着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我任然记得塞壬的地址，那个沾染血腥味和腐臭的地方，那些野兽的藏身之地，我虽然称不上是什么好人正派，但是以往也秉承傲气不屑于和那群动物为伍。现在不得不回去了，看开点全当回去驯兽了。

我将塞壬的地址发给了麦奇尔，让他将我需要的东西寄给我。已经能想象到那个糟老头气急败坏的样子了，但是没办法，我能寻求帮助的人只有他了，别的人，知道的越少涉及的越少越好。

至少麦奇尔是国家的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他的背后有着靠山，不怕被别人欺负。不然和我走那么近随时随地会被套袋子下黑手的。

至于韩江没急着带我回去，而是带我去开了个酒店要求休息一天再出发，美名其曰他不想连着赶一天飞机。我也没太在乎，毕竟俄刻阿洛斯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见到的。急着回去也不一定有用。

有点无语的是，被韩江带着到外面吃饭，还要求我带着他闲逛买东西。他就这样揣着一副高冷架子走在我身边，要不是脸足够的出众还以为是我的保镖呢。

点菜的时候说看不懂这个国家的语言，买东西的时候说听不懂老板的话，他像不像我保镖值得考虑，但是我是真被他当翻译用了。行走在梧桐茂盛的枝叶之下，最后一丝理智的弦终于被磨断了。

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话语，“你可以在这里用英文。”暗淡的橱窗灯光落在他身上，少见的温和，这个气质不属于他，可能是灯光给的效果也太好了。

“原来，这就是你成长的国度。”他很适当的忽略了我抱怨的话，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在和我说话，但是更像是喃喃自语。

但是海妖族的听力异于常人，他的话还是清晰的落入了耳中，我望着他的目光染上了戏谑，像是调侃和嘲讽，“你别忘了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会想在这儿和我打感情牌吧。”

他没说话，只是歪了歪头看着我，又将视线挪到了复古欧式建筑的街道，茂盛的影子一样遮挡天空的梧桐树叶。许久之后才开口。“你回去想做什么。”

“想做一只海妖，名副其实的海妖。”我双手环抱在胸前，继续顺着道路没有目的地的走着，“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亚特兰蒂斯毁灭的事了吧。毕竟你们监视着哪里。永生人鱼和无眼人鱼都在那场浩劫之中全面摧毁了。包括我的母亲西塞尔以及人鱼公主安菲特里特。”

“那你之前带在身边的那个叫做亚瑟的人鱼呢。”

我微微的顿了顿，继续开口，声音没有多大的区别，似乎并不存在情绪的变化，“最后一个。”

“我记得他是大西洋船王对吧，这个身份可不好下手，但是按照俄刻阿洛斯的脾气，想要的东西，费尽一切都会拿到手的，况且对于没有感情的种族来说，拥有感情的人类也好，永生人鱼族也好，弱点都太过明显了。”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或者又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可是你至始至终都不了解我不是吗？与其担心我试探我关于亚瑟的事，你不如想想你自己在家族之下一团乱麻的生活。就算俄刻阿洛斯把人抓过来了，我还得谢谢他，毕竟这是有人给我当理由，可以理直气壮的囚禁他。”

“爱尔柏塔……你是不是海妖血脉觉醒了？”韩江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双眼睛带上了狐疑，自己曾经乖巧的妹妹，终究是走上了和自己一样的路，其实不知道是喜是悲。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路边的咖啡馆还传出咖啡的香味，站在烟火人间，我却没有一刻有融入的感觉，我到底是什么，我到底要成为什么。我只是，轻声的回答。

“庇护我的亚特兰蒂斯已经没有了，我躲不过你们，或许成为你们是我最好的生存方法，我和你不一样。”如今，向死而生。因为我有活下去的理由了。我停住脚步，看着飘落的枯叶，和少年幽深的眼眸，绿意葱葱的树林。

“所以我说，说不定我有一天会理解你。”成为和你一样的人，成为一样的怪物，成为我最厌恶的人。

那之后，我和韩江的话题突然就变少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能他需要点接受时间，在他的映像中我还停留在，厌恶海妖，想要学会感情的那个幼童身上。

可是沧海桑田，我要已经不是他认识的人了，他也不再是那个会为我折下玫瑰去掉刺的温柔男孩了。或许他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在乎我，而是在乎曾经那个失去母亲尚且追寻感情的自己。

一夜不好眠，这次消失在我梦里的，是我的弟弟，和我的队友们。我不明白这些梦意味着什么。站在塞壬家族的私人飞机前我就将思绪绕远了。啧……真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