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到，我们两个竟也会有这么一天。”

米伽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繁华的魔王城，桔红色的灯光从背后打过来，将他的影子投影在玻璃上。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看地狱，以如此平和的心态。

他知道地狱里见不到太阳，即便如此，地狱也并不黑暗，反而更显繁华，入目所见之处，绚丽的灯光连成一片，映照着地狱似乎有了白昼。

“我也许想过。”

魔王已经将这里完整地转了一圈，对于这名义上是情侣套房实际上是小宫殿的地方，他心里多半已经有了些了解。简单计划了一下今晚的相关事宜，将外袍脱下挂起来，他回答道，“在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

“你第一眼见我？”

米伽对此感到意外，于是开始努力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他记性很好，很快就翻出了那段记忆，但让他困惑的是，那并不是什么特别愉快的场景。

他有些不能理解，“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差点互相把彼此打了个半死。”

那时候自己刚刚被神指派为天堂的大天使长，顶着众多天使不信任的眼神，他笑着接下了神对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打退来犯的地狱军队。

当时的地狱刚刚稳定下来，也正是士气最旺盛的时候，在年轻魔王的带领下，地狱众人一路高歌猛进，直直打到了天堂的三重天。

没人知道神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天使，而且还直接让他成为了天堂名义上的最高领袖，不顾其他人抗议，神甚至赐予他一把号称能斩断所有罪孽的圣剑。

他拿到那把圣剑的时候，也抬头看见了虚空中的神，神似乎对他格外不同，亲切地对他说：你是天生的王者，你会带领天堂走向繁荣。

随后他便提剑走上了战场，而在他对面的，正是令天堂众人闻风丧胆的魔王希法。

“你就是魔王希法吧？”他笑眯眯地对魔王道，“你给我的感觉有点熟悉，我们兴许见过？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米伽。”

他一边笑着一边举起了剑，强大的力量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

那一战是米伽的封神之战，魔王是公认的天下最强者，而之前从未被人听闻过的米伽，则手持圣剑和希法两人打了三天三夜，直到他们筋疲力竭也没分出高下。

最后，差点被圣剑取走性命的魔王用那双红得滴血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如大海，在他再一次举起圣剑的时候，魔王挥起镰刀将他打退，宣布从天堂撤兵。

自此，大天使长荣耀加身，掀开了与魔王成为千年宿敌的帷幕。

“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希法走到米伽身旁，和他一起注视着繁华的地狱，“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把你拐来地狱了。”

米伽听完，神情却古怪起来。

“你说，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看向希法，一字一句地问道，“在那之前，你见过我？”

希法眉头一皱，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米伽的表情太过于严肃，以至于他也开始思考起了以前从没想过的问题。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混沌之里的那颗中央神树之下。”希法开始回忆当时的场景，也许是当时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那时候你背后还没有翅膀，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

米伽将头转回去，没有说话，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看起来心情似乎突然变得很糟糕。

魔王却低声笑了出来。

“每个恶魔都会在生命中遇到一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存在，有的是人、有的是物，但无论是什么，恶魔在见到它第一眼的时候就会生出占有欲，我想，也许在很早很早以前……”

希法看似是在看着街道上相伴而行的路人，实则是在偷偷看站在一旁的米伽，他的语气依旧和往常一般毫无起伏，但眼神却逐渐变得和当初果断从天堂退兵时极为相似。

“……也许很早之前我就遇到了。”

“是吗？亏你还能笑得出来。”米伽抬脚迈向里屋，“我现在可笑不出来。”

“说说看？”

“说出来让你开心开心？”米伽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发现和你打了这么久的敌人其实是个真正的傻瓜，还被人骗了几千年，你心情会不会好些？”

“骗？”希法注意到这个字眼，“是神？”

在魔王的认知里，神简直是最糟糕不过的存在，那是个真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希法对他厌恶至极，他们两人天生犯冲，彼此相看两厌，要不是后来神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其失去了□□，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天堂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关系。

“啊，多半是吧。”

米伽仰面躺倒在那张大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从我有印象起我就一直都是天使，还是生来就有战斗能力的战斗天使，可如果是这样，我就绝不可能没有翅膀，即使将翅膀隐藏起来，也没法逃过你的眼睛……那么如果你没判断错误的话，我或许一开始就不属于天堂。”

“说不定，混沌之里才是我真正诞生的地方。”

其实米伽一直都有这个疑惑，他并没有被神赋予重任之前的记忆，即使他当上了大天使长，成为了名义上天堂的王，有很多东西在他眼里也十分陌生，就比如所有天使都知道的圣池。

圣池是天使诞生和复活的地方，每个天使都对那里非常熟悉，然而只有他在第一次去那里接人的时候，没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他真的是第一次去。

而且，因为从来不曾死亡，米伽也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从圣池中复活这一过程。

“你的意思是，神或许利用了你？”

感觉到身旁的床塌下去一块，米伽眨眨眼，转头看向魔王，“你说什么傻话呢，不是或许，毫无疑问，他就是在利用我。”

“你对他很不满。”

“很？我对他不满到了极点。”米伽冷笑道，“你了解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几乎将所有我讨厌的事情都做了个遍，这还只是目前我发现的，没发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他坐起来，展开那对洁白而美丽的翅膀。

“你瞧，我今晚又发现了条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