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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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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人来人往,四周熙熙攘攘,不是说话的地方,淮山引着人往僻静处走了走。

怀山躬身说道:“我家世子爷就在驿舍,您亲自交给他,不是更妥当?”

苏夫人见他如此说,思忖片刻,实现落在驿舍后面,见一面也好,总归把事情说明白了,省得牵牵扯扯,“好,劳烦小哥引路。”

见她肯去,怀山在前面领路,恭敬的姿态让苏夫人微微诧异。

一行人刚走到驿站的院子里,便看见驿差们聚在一起,方才那个驿差,解开手中的包袱,“今儿发财了,这份礼倒是够厚的,差不多得两百银子,等孝顺完天冬,剩下的都是咱们的。”

另一个驿差从里面摸出两个珍珠,对着太阳照了照,“哎哟,珠子可了不得,是金色的,这得值老鼻子钱了吧!”

听见他的惊呼,驿差们一伙儿聚过来,你看看我瞧瞧,甚是稀罕。

苏夫人见状,顿时气的鼻子冒烟,她正要上前去理论,怀山率先走了过去。

“鬼鬼祟祟聚在一起做什么!”

驿差被这讯问吓了一跳,手中的包袱散落在地上,一个刁滑的驿差趁势把珠子塞进了怀里。

怀山打量着包袱,又看了一脸嫉妒的苏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苏夫人,这些可是您的托人送的?”

苏夫人点点头,“是我突然送给世子的,没成想竟然被人半路劫了去!”

眼见事发,其余的驿差纷纷后退,那个接下包袱的驿差,神色讪讪,心虚的解释道:“我,我是瞧瞧有无伤人利器,确保安全无虞,才好呈现给世子。”

这话一听就是在胡说,怀山当下训斥:“胡说,我明明听到你们想私下昧下,往常也就罢了,今日是瞎了你们的狗眼,惹到世子爷贵客身上,有你们的好等着!”

众驿差纷纷噤声,那个接包袱的驿差,这才知道踢在了铁板上,他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夫人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苏夫人气其贪心,但驿差几个嘴巴子下去,脸上的五指印分明,他也不便再计较了。苏夫人暗中使了个颜色,身边的嬷嬷上前把包袱收拾起来。

礼盒整装好,可却少了一样,嬷嬷急着说“夫人,珍珠没了!”

那个驿差顿时慌了,“夫人明察,就是剁了奴才的狗爪子,小的也不敢私藏啊。”

看他慌张惊措的样子,并不像作伪,但珍珠却着着实实丢了,苏夫人皱着眉头,看向他身后的驿差。

怀山跟着看过去,他的目光锐利似箭,那群驿差吓得如惊弓之鸟,仅有一个驿差,看似镇定,暗中朝这边瞄了两眼。

怀山指了指他:“把珠子交出来。”

那个驿差扑通跪在地上,大声喊冤:“奴才刚才就看了一眼,压根没动包袱,哪有什么珠子啊!”

怀山见状冷笑一声,“我数到五,你若是不交出来,便砍了你的手,一,二,三,四……”

眼见着他拔出手中的刀,就要落在他手上。那驿差面色土黄,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珠子,拼命的磕头,“小的一时迷了心窍,屎糊了脑袋,还请怀山大人饶命啊!”

怀山接过珠子,心中暗惊,这是世子费尽心机放进蚌壳里,送给苏二姑娘的。

幸好这珠子没丢,怀山斜睨刁滑驿差,这人着实贪心可恶,他一脚把那驿差踢翻,“你这狗眼看清了,若是下次再敢冒犯,绝不轻饶。”

驿差忙不迭作揖,表示再也不敢了。

这一幕苏夫人全部看在眼中,怀山把珠子递给苏夫人,歉意说道;“那些个势利眼,向来捧高踩低,不值得为他们动气。”

苏夫人接过珠子,微微颔首,接着随着怀山朝着驿舍走去。

驿舍门口守着侍卫,见怀山恭敬地领着一个妇人,心下不由好奇,不过世子向来严明,倒也没得交头接耳。

怀山敲了敲房门,朗声说道:“世子爷,有贵客来访。”

驿舍里的傅蛰放下手中书卷,心中疑惑怀山的态度,这江都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简单整理衣衫,打开房门。

目光一眼扫过去,等看见苏夫人的瞬间,瞳孔不由地缩了缩,随即做了个请的动作:“苏夫人请进,不知您前来,未能出门远迎。”

这是苏夫人第一次见傅蛰,身姿挺拔如松如柏,沉稳似静水深流,样貌风度皆上乘,更何况出身国公府,姑母是宫中太后,表哥是当今皇上,家世煊赫异常,门楣太高了,她们苏家哪能高攀的起。

“今日贸然前来,叨扰世子了。”苏夫人走进驿舍里,没有坐在上首,而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傅蛰见状,坐在她下首,吩咐怀山备好茶水果点。

苏夫人摆手;“世子爷不必繁忙,我说说几句话便走。”

傅蛰侧过身子,洗耳恭听,“苏夫人但说无妨。”

苏夫人从嬷嬷手中取来包袱,又掏出两颗珠子,“之前不知,治疗烫伤的雪莲膏竟然是世子爷所赠,直到前日看见金创膏,问起原委才弄清楚,只是药膏已经用完,且无处可配,便备了一份薄礼,谢您赠药之恩。”

傅蛰顿了顿,幽深的眸子微动:“不过是一些药膏,您太过客气。”

正说着话,茶水果点鱼贯而入,苏夫人打眼看去,茶不知道是什么茶叶,只觉得沁人心脾清香,一闻便知道并非凡品。果点她倒是认得豌豆黄、龙须酥、荔枝、寒瓜,样样皆是价格不菲。

打从一进屋,苏夫人便察觉出来,这室内的摆设紫檀木桌椅,双面绣屏风,天青色梅瓶,汝窑的茶器,墙上挂的书画意境悠远,连她这个外行的人,都能感觉到其妙处。

这屋子乍一看清雅开阔,细细看来,便知其名贵,这便是世家通身的底蕴,一个临时暂住的屋子,都是他们苏府拍马不能及的。

苏夫人把珠子递过去:“小女儿家不懂事,贪图好看,不知道这珍珠的名贵,今日特意归还。”

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两颗龙眼大小的珍珠,被用锦帕包着,他的心如同两颗珠子,左右晃动,“夫人不致如此,小玩意罢了。”

苏夫人来的时候都已经打听过了,像这种珍珠甚是罕见,怕是有钱也难买,“世子爷此话差矣,或许对您来说,这就是一点小玩意,对我们苏家来说,却是难得的宝贝,穷其一生挣到的银子,未必能买上一颗,还望您收回。”

听说她的一语双关,便知道苏夫人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思,并且表明了态度。

傅蛰不再隐瞒,解释道:“傅某并非一时起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夫人打断了,“你可知,我跟你的母亲是旧相识。我们同出生于江阴,在闺阁的时候往来密切。”

傅蛰愣住了,他的母亲确实出身江阴,没想到母亲跟苏夫人竟然是手帕交。

“当初我看着她出嫁,后来没成想会她竟会走上那条道。”苏夫人用耙子擦拭了一下眼角,“世子我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只有两个女儿,不指望她们攀高枝,嫁入高门煊赫世家,只盼望一世顺遂。”

“夫人,这是苏莜的意思?”傅蛰问道。

苏夫人见他不肯放弃,便知一味的压制行不通:“知女莫若母,她心里的小肠子都瞒不过我,不过是年纪小,不通男女之事。世子爷怕是不知道,莜儿打小就盘算着留在苏府招婿,我跟他父亲也商量过,不打算将她外嫁的!”

傅蛰是国公府的唯一嫡子,自然不可能成为上门女婿,他坚持问:“若是苏莜改变主意了呢?”

苏夫人见他执着问下去,硬阻拦不是回事儿,“世子爷若是不相信,那边去试探一番。”好早些死心,有这么一个样貌清俊的男子,天天围着苏莜转,说不得女儿哪天就陷进去了。

一盏茶过后,苏夫人执意把珠子留了下来,带着嬷嬷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远去,怀山看着主子的表情,心里纳闷,就凭世子这样貌才情,身世背景,单单往那里一站,就有不少世家女子前仆后继,看着这苏夫人避之不及的模样,当真是罕见。

傅蛰脸色发暗,略带两分沮丧问道:“那生肌膏可曾送来?”

世子想来意气风发,笃定岳渊,何时这般过,怀山心里难受:“回禀世子爷,开封距离江都千里之遥,快马加鞭一刻不停,来回也得六天,咱们大前日刚把信送出去。爷,您这么值得吗?”

傅蛰没回答,只是说:“生机膏若是到了,即刻呈给我。”

怀山恭敬应命。

夜幕深沉,驿舍门口的灯盏随风晃动,光影浮略,似乎割裂了时空,光影飘渺。

室内秋香色的幔帐低垂,枕头旁边放着两个粉中带金的珠子,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傅蛰躺在床上,陷入梦境中。

儿时的他同母亲一起采摘果子,那时的母亲巧笑盼兮,温柔娴静,一家三口采了果子,在溪水边烤鱼烹茶,天空湛湛,岁月悠悠,那是他脑海中仅存的温馨画面。

后来父亲出征打仗,母亲身怀六甲留在京都,身子日渐消瘦,整日郁郁寡欢,甚少有展颜一笑的时候。

再后来,父亲从边境带回一个女子,那时母亲刚生产完两个月,他还记得那日傍晚,天色阴沉,他缩在摇床边,听见父母争执,母亲歇斯底里地哭喊。

他那时年仅五岁,只知道母亲哭得伤心,并不能领会其中的绝望,更不能理解母亲叮嘱他照顾妹妹,是决心死前的嘱托。

等一觉醒来,看在母亲在半空中,翻飞的衣角,绣花鞋飘荡在半空,那时还小,心中一片茫然,并不能理解死亡的含义,初时不觉,经年累月那种隐隐的痛,深入骨髓……

哪怕父亲把边境女子赶出国公府,哪怕父亲在灵柩前痛哭流涕,他依旧无法释怀,那种痛如同一阵风,不经意涌上心头,如同针扎一样疼。

傅蛰醒来枕头濡湿一片,苏夫人白天的话涌上心头,起初他不以为意,可一场梦后,或许夜晚孤独,情绪脆弱敏感,他心中有了一丝迟疑。

傅蛰想到母亲,父亲带兵出征,母亲留守国公府。府里千头万绪,她怀着身孕,要处理府内事务,还要时不时进宫陪伴,承受姑母的刁难。

繁忙劳累,导致愁绪难抑。后来更是彻夜难眠,郁郁寡欢,常常一个人偷偷哭,父亲的那件事,便是压死母亲的最后一棵稻草。

母亲出身杏林世家,身边得力的嬷嬷丫鬟不知何几,尚且如此。苏莜势单力薄,兼心底良善,重情重义,真的能在名利算计中独善其身,他心中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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