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W003，是执政官威廉的第三位管家。我的两位前任都为执政官服务了十年而退休，今年我才第五年，还有一半的服务期。

在我任期的这五年内，执政官至少完成了两件事。首先，他彻底破坏了三区分而治之的旧体制，将大权集于一身，成为德洛斯星球的□□者。其次，他打破了旧的生物血缘等级制，破格提拔出一批来自低层的人才，成为这个新兴国家的支柱。

今天执政官又对安全部长纳西斯发了一通脾气。这也难怪，作为整个星球的安全负责人，居然又没看住格蕾丝小姐，让她偷偷跑了出去。执政官的冰冷眼神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八个点。就连一向以勇敢果断著称的纳西斯部长都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我对部长深表同情。格蕾丝小姐并非一般人。在她来到这个星球的一年内，就已经发生了针对她的好几场暗杀行为。格蕾丝小姐完全不为所动，好像暗杀对象不是她一样。随着执政官成为整个星球的统治者，她的地位也迅速上升，成为科研部副部长。没什么人敢再对她不利，执政官反而更注重她的安全了，就连她从研究院回到住的地方都要安排专车接送，真是当作珍惜动物一样保护。

可惜格蕾丝小姐并不领情，而且明目张胆。

“格蕾丝，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并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我只是需要有人跟在你身旁保护你。”执政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威廉，我的性子就是这样，几年前你就知道了。你不会真的把我当成圈养的小白鼠吧？”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谁敢把格蕾丝小姐当小白鼠呢？她可是基因进化的奇迹，智商超过了整个星球最聪明的人，并且掌握了生物编辑基因和机械人体化的技术，进一步巩固了执政官的统治。

有生之年，我以为无法看到格蕾丝小姐服软了，直到我服务的第九年。格蕾丝小姐因为在研究院上班时出现了眩晕，被执政官强制住院观察。

有一天，我随执政官去探望她。

“小雪？护士说你最近在梦中反复提到这个名字。”执政官问道。

“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叫格蕾丝了。”

“格蕾丝，没有人能够一直吸收各种信息流。就算你进化后智力超群，你也仍然是血肉之躯，不是机器。你有没有想过中止进化，或者，恢复你从前的基因？”

格蕾丝小姐摇了摇头，“我学会了编辑别人的基因，唯独没有尝试给自己做实验。你知道为什么嘛？”

“为什么？”

“我的体质和德洛斯人终究还是不同的。我可以通过给这个星球的动物做手术来学习如何给德洛斯人编辑基因，但那些数据对我本人而言是没有用的。医生至今不敢讨论我的治疗方案。只要一个数据发生了偏差，就可能导致我的基因全盘奔溃。”

那一刻我看到执政官握紧了拳头，双眼泛红，似乎很生气。我想，这恐怕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于控制事情的走向，而格蕾丝小姐是个例外的缘故。

在我服务的第十年，格蕾丝小姐出现了间歇式失忆。执政官去探望她的时候，她像小猫一样乖乖地蜷缩在床上。

“威廉——”格蕾丝小姐忽然睁开了眼睛。

“我没想要吵醒你。”

“没关系——但是我不知道，再过几天，我会不会把你也忘了。 ”

“没关系，”他柔声道，“就算忘记了，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重新认识——”

“忘掉也好。”格蕾丝小声说道，“我想回到从前的模样。”

又过了几个月。

格蕾丝小姐不记得这些年在德洛斯星球的经历了。她说自己叫小雪，看到陌生人会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一点也没有从前胆大妄为的作风了。

我觉得执政官似乎舒了一口气，好像还有几分高兴。

在我退役的前一刻，我看到执政官像哄孩子一样牵着格蕾丝小姐去花园里散步，用他那只机械右手。

阳光洒在他们二人身上，很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