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齐落落并没有着急起身，对正在拿外套的秦柯月说：“今天晚上我去你家吧。”

秦柯月有些疑惑，随即皱眉，问：“室友欺负你了？”

“不是。”齐落落很快否认，她的语气很放松，看着秦柯月这么紧张自己的处境心生愉悦：“你的脸色不太好，昨天淋雨回去的吗？”

秦柯月瞬间明白齐落落的意思了，敢情是担心她一人在家生病无人照顾啊。她啧啧称奇，惊叹齐落落这变态的观察力。

秦柯月扬了下下巴，示意齐落落起身，说：“没问题，那晚自习结束后你就在北门等我就行。”

齐落落“嗯”了一声，起身走到秦柯月的身边，很自然地帮她将外套的领子翻出来。

大概是有所期待，晚自习显得格外漫长。秦柯月为了集中注意力，拿出一套物理卷子刷，只是想着待会儿有人陪着回家，刷真题也显得不那么痛苦。

姜芷本想找秦柯月问道题，见对方写着物理卷还露出奇怪的笑容，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她瞪眼，戳了下秦柯月的胳膊，问：“你没事吧？脑袋还好吗？”

还沉浸在物理海洋的秦柯月被冷不防地戳一下，吓得鸡皮疙瘩立马爬满整个胳膊。她见姜芷担忧的眼神，已经到嘴边的脏话被咽了回去，好脾气地问：“怎么了？”

此时还是自习的时间，虽然老师回办公室了，但是大家依旧很安静地做题看书。为了不打扰同学，姜芷压低声音，问：“你刚刚笑得好诡异，吓死我了。”

秦柯月听得一头雾水，摊手道：“啊？”

姜芷继续说：“就是刚才本来想问你道数学题来着，转头就看你写物理卷子还露出这种笑容。”

姜芷扯开嘴角，模仿刚才秦柯月的表情，说：“看，多吓人。谁家好人写物理卷子还能露出这种表情啊，吓死人了。”

秦柯月太阳穴只犯抽抽。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被姜芷和李曼曼两人包围挺无助的。

她深吸一口气，凑近姜芷，说：“你知道三食堂新研发的菜品吗？”

姜芷摇头，她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里来了，不过她也习惯了，毕竟李曼曼讲话也经常跳跃话题，前言不搭后语的。

秦柯月见姜芷摇头，冷笑一声，换上诱惑的语气，就像白雪公主她后妈诱骗公主吃毒苹果那样，说：“明天你和李曼曼一起去试试吧，很好吃，很符合你们的气质。”

姜芷有些心动，但听到后面的话有些疑惑，问：“为什么符合我们的气质？”

当然是有种脑干缺失的气质啊。

秦柯月当然不会这么说，她只会低声哄骗：“因为这道菜是盲盒形式，神秘，天马行空，古灵精怪。”

姜芷被安利得很心动，她表示明天就带着李曼曼去吃这道菜。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晚自习也显得没那么难熬。当放学铃声响起后，秦柯月从课桌里捞出手机直接走了。

比起高一部，高二部离北门近一点，秦柯月慢悠悠往门口走去，没想到齐落落已经等在那里了。

秦柯月小跑过去，气还没喘匀，就问：“你怎么比我还快？”

齐落落给秦柯月拍背，等秦柯月平静下来后，才挽住她的胳膊，说：“我走路比较快嘛。”

两人挽着手回家，经过热闹的小吃摊。不少学生下晚自习后都会来上一份宵夜，因此，就算是大晚上，学校周围也十分热闹。

秦柯月闻着炸串的味道，有些馋了，她用胳膊肘轻怼了下齐落落，问：“你饿吗？”

齐落落瞄了眼周围的小摊，说：“我不饿，你要是饿的话回去给你煮清汤面，你还难受，别吃油炸的。”

秦柯月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捏了下齐落落胳膊上的软肉，说：“我已经不难受了。”

齐落落发现秦柯月真的很爱捏软肉，没事就爱捏捏脸颊、胳膊。齐落落怀疑，如果不是看着不文雅，秦柯月很有可能直接捏上自己的肚子。

真可爱。

齐落落忍不住嘴角上扬，听见秦柯月有些喑哑的嗓音，说：“可是你的嗓音听上去有点哑，明明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是正常的。”

“是吗？”秦柯月没有注意，她清了下嗓子，发现是有点刺痛感。她不太在意地说道：“可能晚上有点着凉吧。”

回到家，秦柯月还没来得及换鞋，听见声音的布鲁鲁就过来蹭了。

秦柯月一把抱起布鲁鲁，夹着嗓子，说：“哎呀布鲁鲁，有没有想妈咪呀。”

布鲁鲁也夹着嗓子喵了一声，嗲声嗲气的。

齐落落看着这母慈子孝的场景颇感无语，她提醒秦柯月：“你还没换鞋呢。”

“哦哦。”

秦柯月没有放下布鲁鲁，直接用脚跟蹭掉鞋，再穿上拖鞋。来到客厅，她才想起布鲁鲁还没有给齐落落打招呼，于是她转身对着齐落落，捏着布鲁鲁的爪子向齐落落挥挥：“布鲁鲁，打个招呼，这是你……”

秦柯月有些卡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觉得，以两人这么好的关系，加上齐落落对布鲁鲁的取名之恩，齐落落就不应该只是布鲁鲁的姨姨。

没卡壳多久，秦柯月就想到了称呼，她说：“这是你小妈，快叫一声。”

“嗷——”

布鲁鲁很配合，只是这声音没有那么夹，听着跟李逵那句“哥哥”似的，看得出来很敷衍了。

齐落落倒是不怎么在意小猫咪的态度，她坐在沙发，看着秦柯月很是疑惑：“小妈？”

“嗯。”秦柯月应得理所应当：“你想啊，我养着它，我是它妈妈，你给了它名字，怎么着也得混个小妈当当吧。”

齐落落被逗笑了，起身摸了下布鲁鲁。布鲁鲁很紧张，爪子紧紧扒住秦柯月的胳膊，但是喉咙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秦柯月有些迷茫了，问：“你这是舒服还是不舒服啊？”

布鲁鲁不会说话，自然无法解答秦柯月的疑惑。小猫咪只知道，生物本能让它远离齐落落，但齐落落的撸猫手法，又让它如此沉迷。

卑鄙的人类！

齐落落不在意布鲁鲁的想法，她最后拍了下布鲁鲁的脑袋，抬头问秦柯月：“咱儿子，呃不对，咱公公儿子要吃点宵夜吗？”

秦柯月听得嘴角一抽，说：“你直接叫咱孩子就行了，或者直接叫名字也行啊。”

齐落落点头表示记下了，听秦柯月说不给布鲁鲁加餐后，就去洗了手，说：“那我给你一个人做宵夜就好了。”

秦柯月有些惊讶，她以为齐落落之前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还真的要给自己做宵夜。她坐在沙发，看着齐落落在厨房忙活的身影，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笑。

齐落落从冰箱拿出一颗鸡蛋，几根小葱。起锅烧水，水开后下入一小把细面，转小火再磕入鸡蛋。按理说鸡蛋煎一下更好吃，但考虑到秦柯月嗓子有些喑哑，她决定还是水煮荷包蛋。

她从碗柜里选了个带花边的瓷碗，加了一点点盐，生抽和香油，捞出面条鸡蛋后，再撒上切碎的葱花。

很简单的面条，但看得秦柯月食欲大增。

“你不吃吗？”秦柯月接过筷子，发现只有一碗。

齐落落摇头，说：“我不饿。”

秦柯月点头，没再说什么，认真吃起面条。

见齐落落快吃完了，齐落落起身回到厨房，没一会，就拿了个杯子，放在秦柯月面前。

秦柯月倾身一看，是药。好家伙，才来几次啊，就知道药箱放哪了。

担心秦柯月怕苦，齐落落特意放低声线，哄小孩似的说：“喝了之后奖励你吃一颗糖。”

秦柯月喝完药放下杯子，望向齐落落，表情一言难尽：“大可不必。”

一番折腾后，秦柯月躺在床上已经快十二点了，此时齐落落还在洗澡。虽然齐落落再三叮嘱不用等她自己先睡，但她还是想等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宵夜，秦柯月刚沾上枕头就昏昏欲睡，她寻思自己不会是晕碳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玫瑰味的暖风钻进被窝。这个味道秦柯月很熟悉，是她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秦柯月被香醒了。这很不科学，她知道有的人会在睡梦中被香醒，但那一般是火锅烧烤和泡面，但是她没听说过有人会被沐浴露香醒。

齐落落关了灯，房间内充盈月色余晖。她往秦柯月那看去，就见秦柯月睁着眼睛盯着自己。

“我吵到你了吗？”齐落落声音柔和，还带着愧疚。

“没有。”

秦柯月否认，重新合上双眼试图入睡。

但是睡意就像金钱，是强求不来的。当她脑内剧场从怒考全校第一稳拿打脸剧本，到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最后甚至撕破空间，带齐落落回自己的故乡时，她就知道，她失眠了。

为了不打扰到齐落落，秦柯月连翻身都分解成几个细微的动作，刚侧身背对齐落落，就听见齐落落的声音：“睡不着吗？”

突如其来的的声音让秦柯月的心脏猛然一抖，随即才松口气，又翻身回去，看着齐落落说：“睡不着。”

齐落落笑得很轻，她示意秦柯月转身背对她，然后伸手有节奏地拍打秦柯月后背。

秦柯月愣了，这是把自己当小孩了啊？

“你会讲睡前故事吗？”

秦柯月问得理所应当，反正都拍背了，顺带讲个睡前故事不过分吧。

齐落落沉思了几秒，说：“那我给你讲讲我的小时候吧。”

“我爸妈对我要求还挺高的。我初二的时候，期中考试掉出前十，害怕得不敢回家。但是我知道晚回去的话爸妈会更生气，于是我还是准时回家。”

“果不其然，妈妈看见我的成绩单后一直责骂。爸爸回来后，用柳枝抽了我的小腿，还一直念叨我浪费了他们辛苦攒下的学费。”

“他们最爱惩罚我的方式就是禁食。那天晚上我没有吃饭，冰箱、厨房什么吃的都没有。你知道的，我饭量很大，对别人来说一顿不吃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不行。我饿得受不了了只能偷偷溜出去，祈祷能遇见好心的邻居。”

“惨的是，没有遇见带我吃饭的邻居，更惨的是，偷偷回家后被爸妈发现，又被揍了一顿。”

“我时常不了解，自己是家猫还是流浪猫。说是流浪猫吧，我起码有个能栖身的地方，说是家猫吧，我又经常挨饿。”

“我常常在想，他们爱我吗。说不爱吧，他们省吃俭用供我吃穿读书，说爱吧，他们又经常责罚我。我那天想通了，他们只是没那么爱。”

秦柯月鼻腔堵住，眼睛酸涩的厉害。她不敢开口，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齐落落感受到秦柯月微颤的肩膀，轻声安抚：“你别哭，我已经释然了。其实降低对他们的期待，我就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说起来，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美梦，那个梦温暖得足以支撑我继续走下去。”

“好了，故事讲完了，快睡觉吧。”

神奇的是，秦柯月真的在齐落落说完这句话后，感受到浓浓的困意。

等秦柯月睡着后，齐落落才敢轻轻搂住她，说：“更可怜我一点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