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发紧，咽了下唾沫，蹲下身拔掉电源，刚起身，眼前的场景就变了。他看着前方的黑板有些发愣:这是哪里，教室?我不是应该在家吗？

上面正在板书的老师停下笔，突然转过来 ，直勾勾盯着王渡，说：“你上来写这道题，快点！”

“哦。”王渡应了一声，有些茫然地上台，接过粉笔对着题目发呆：这是怎么了？做梦？

“发什么呆呢？”身边尖细的声音，王渡侧头，就看见长得与自己一摸一样的人正歪着脑袋看向自己。极度的恐惧让他失声，他看向讲台下的座位，只见班级的座位都坐满了，诡异的是每一张脸都长得和他自己一模一样，他们都整整齐齐地抬头看向讲台。

他们盯着王渡，对王渡张开嘴，从喉咙发出嘶哑的嚎叫。王渡闻到一股恶臭，他紧紧捂住口鼻，无意间看清前排“自己”没有舌头，喉咙还不停涌出黄白之物，仔细一看，那白色的一团还在蠕动，没一会就长出翅膀，振翅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王渡差点吐出来，他忍着反胃，使劲锤打软掉的腿，拼命站起来然后夺门而出。令人绝望的是，他仿佛陷入了怪圈，怎么跑都出不去这栋教学楼。

救命。

王渡心生绝望，终于体力不支，从楼梯口一头栽了下去。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王渡躺在床上。他盯着熟悉的天花板，静默了几秒，坐起身来。他打量了一圈，确认自己是在卧室。

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他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做噩梦啊，我就说嘛，妈的那梦可真够恶心的。”

他起身下床，想去找杯水冷静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他看向电脑，是黑屏的。他松了口气，他就说记得自己是关了电脑的，看来自己被噩梦吓得不清，疑神疑鬼的。

他打开卧室的门，发现主卧的灯还亮着，有些惊讶，因为他爸妈都需要早起上班，所以一般在晚上十一点前就会睡觉。他瞄了眼挂在客厅的钟摆，时针和分针已经重合在一起，12点了。

他走进主卧，开口问：“妈，这么晚你们还没睡啊？”

没有人回答他，他把耳朵贴近门缝，听见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他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惊到了里面的人，灯光立即熄灭。

王渡哼笑了两声，心想，一把年纪了还玩这么久，他爸精力挺好啊。

他摸黑进入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大口喝起来。以前他妈妈不让他喝冷水，说是对身体不好，但王渡对此不以为然，觉得他妈妈谣言看多信以为真，为此他们还吵过几次架。后来他妈妈妥协了，就经常成箱成箱地买矿泉水，放在冰箱冷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先开始觉得喉咙很干，后来开始灼热发痛。他一口气喝了两瓶水，肚子实在撑不下才停下来。

他把矿泉水瓶捏扁，扬手扔进垃圾桶，骂道：“他妈的，不会是做梦的时候老子叫出来了吧，真够邪门的。”

这时，他感觉胃部隐隐作痛，有股酸气时不时从胃部涌上来。他立马跑到厕所，蹲在马桶前一阵狂吐。

他今天晚上没吃多少，按理说吐了一会就应该吐不出什么东西，只会吐酸水，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吐了十来分钟了，还在吐东西。

他实在受不了了，忍住上涌的发呕感涕泗横流地叫道：“妈！妈！”

但是没有人理他，他想站起来去主卧告诉父母他生病了，但他稍微动一下胃就疼痛难忍，“哇”地一下又吐出来。

他抹干净眼泪，看了一眼马桶，吓得下意识做了吞咽动作，把刚涌在喉咙里的东西咽了回去。只见马桶里是一片黄白之物，上面还浮着几只黑色的、振动着翅膀的小东西。这和他在梦里看见的东西一摸一样。

他顾不得脏不脏了，他腿软得无法直行只能趴在地上向主卧方向蠕动，绝望将他的理智吞噬得一干二净，他现在只剩下生物求生的原始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爬到了主卧门前，手刚抬起来，突然感觉舌根一痛。疼痛让他下意识尖叫，嘴里的东西也落在地上，软软的，长长的，是舌头。

“啊啊啊——”王渡尖叫从电脑桌下清醒，没一会他的卧室门就被打开，一位中年妇女着急问道：“怎么了儿子，做噩梦了？”

王渡的眼睛转了转，才转道门口，木然道：“妈？”

王妈走过来，拉开电脑椅，把王渡从桌下拉起来，问：“你怎么钻下面去了？”

王渡突然回头看了眼电脑，是关了的。他哑着嗓子问道：“妈，现在几点了？”

王妈心疼地拍了下儿子的衣服，说：“应该12点了吧。去喝口水压压惊，然后躺在床上睡一觉吧。”

王渡摇头：“不想喝水。”

“好好好，不喝水的话，那你快回床躺着吧。”王妈看着满脸虚汗的儿子，心疼道。

卧室重回黑暗，王渡躺在床上，回想到刚才发生的事。连续做了两个噩梦让他很是筋疲力尽，他闭上眼睛，以为很快就能睡着，然而翻来覆去许久，他也没有入眠。

他拿起手机，登陆之前的论坛看帖，看着一长串的“你想死吗”不由得后背发凉，连忙删除此贴。他又去网页上搜索了一下噩梦的含义，页面弹出来的全是治疗失眠、噩梦的广告。他烦躁地关了手机，闭着眼睛强行入眠。

刚酝酿出困意，就听见手机发出“叮咚”的声音。这是王渡特意为一个私密聊天软件设置的提示音，平时说话的人不多，没想到半夜居然有人说话。

他来了精神，打开手机，进入不起眼的聊天软件，输入密码后进入群里。他们这个群只有男性，加入这个群的前提条件就是上传身份证件照，确保不会泄漏群里的消息。他们的名片是年龄、身份和字母，比如王渡，名片就是17学生w。

群里发消息的是42项目经理：群友们有没睡的吗，来福利了。

42项目经理h：醉酒.zip

42项目经理h：今天去酒吧陪客户，捡到个美女。

24学生f：哇塞，老哥有福啊。

24学生f：@17学生，哥们，你追到你喜欢的那人了吗？

17学生w：还没呢。

42项目经理h：小伙子怎么回事，进展不行啊。

24学生f：你用了我教你的方法了吗？

17学生w：用了，还没效果。

24学生f：怎么会，我就是用这招追到校花的。

提起这件事王渡心里就涌起一阵烦躁。他是在几个月前加入这个群的，当时他见群里很多人分享自己的女朋友，心里一直艳羡，说自己也有个喜欢的人，想追很久了，可是追她的人挺多的，而且她也一直很高冷，从来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过。

当时就有人出招，正是24学生f，他说他刚上大学的时候对校花一见钟情，但是校花当时有男朋友，还长得小帅，他就使了一招，不仅让小情侣关系破裂，自己最终还抱得美人归。

王渡连忙问什么方法，对面就让她先发个照片看看。王渡手机里存了许多齐落落的照片，大多都是背影，还有几张侧脸，看得出来全是偷拍。

他选了一张侧脸偷拍发过去，很快群里就炸出一堆人，夸他有福。24学生f也不吝啬，说注册几个匿名号，给这个女孩编一点东西，让大家误以为她风尘，对她嗤之以鼻，这时候你就当作不在意的的样子接近她，她就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王渡有些犹豫，问这能行吗。

24学生f让他放心，说：“女孩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名节被毁，在她感觉到大家都嫌弃她，只有你不离不弃，且不说对你死心塌地，起码会对你心生好感，认为你不是听风就是雨的无脑网友。”

王渡被说服了，开学后见到齐落落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样子，心想：傲什么傲，很快你就会舔我了。

没成想校园论坛的帖子还没引起热度，就被删除了，而贴吧的帖子又……

王渡把手机甩到一边，心里怒骂这个24学生f，要不是他给出的主意，自己怎么会被黑客盯上，删掉帖子倒也还好，万一这人扒了自己的马甲……

王渡不敢细想下去，安慰自己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再说了自己是学生，还未成年，就是曝光了学校肯定也会压下去的，自己顶多被校内警告，写份检讨就行了，反正齐落落也没有受到实质伤害。

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朦胧间听见母亲的哭声和父亲的安慰声，楼下一直在吹吹打打，没多久就放起了哀乐。

他转了个身继续睡，嘟囔道：烦死了，谁大半夜办丧事，简直有病。

不知睡了多久，王渡感觉小腹一阵涨意，他睡眼惺忪地下床，懒得穿鞋，赤脚踩在地板上。他感觉地板上滑腻腻的，像是什么黏腻的液体，再往前探去，踢到一具身体。他不敢开灯，缩脚钻进被窝，把被子蒙在脑袋上，喃喃自语道：“假的假的，这是梦。”

这时电脑自动开机，进入贴吧，更新了一个帖子，标题是《闻德一中王渡忏悔的一生》，把这段时间王渡的所作所为全部编辑进去，并且还把隐蔽聊天群公布出来，附带了所有群友的聊天信息截图以及身份证证件照。

此时的王渡还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期待白天降临。他想：只要太阳升起来，一切就会恢复原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场景转换和之后这人出现的章节里的时空错位，灵感来源《咒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