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华灯闪烁。
人们聚集在一盏路灯下。
那盏灯位于公园中间的喷泉旁。
一习剪影遮住了洒下的光泉,稀稀落落的抚摸在行人肩上。
是一位吟游诗人。
从路人的簇拥程度就可以看出她是有多么的受人欢迎了。
“故事已经接近尾声,这小姐却还未明了自己究竟喜欢上的是哪家儿郎。
两人都对她很好,可她心里却迟迟没有定论。
此时,外头送来了两封信。
一封写着:风来,至此驻。
另一封则是:成皆获,失必焚。
两封信的署名分别是那位爱慕她的游人以及那位世家少爷。
小姐明白其实打从一开始她生下来,就是为了家族更好的存活,只要她还是家族里的一份子,她就没法摆脱她的命运。
世家的少爷发来的信完全就是一封威胁信,他不喜欢她。可那位游子,却全心全意的想着她,念着她。
她的父亲在得知此事时,对着这位小姐百般劝说,让她不要不识抬举,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用一回了,居然还想着自己的快乐。
小姐明白,她充其量只是家族的一枚棋子。
她花了更多时间陪伴那位游子,却也没有拒绝世家的少爷。
她最终选择了游子还是少爷便全由诸位定夺了。
今日天色已晚,故事就到此结束了。
大家都早些休息吧。”
这是安存第一次见到吟游诗人,她不知道其他的水平怎样,但她觉得这位的诗还是写的挺合自己心意的。
安存打算给她放点钱。
她不好露脸,只好等到最后才走上前把兜里的唯一一点零钱都给了她。
“谢谢。”
感谢完,眼前的这位客人却没有离开,央惑抬起头。
“你的诗写的不错。”
“谢谢。”央惑很惊喜自己的诗能收获好评。
“我是个跳舞的,你想来看看吗?”安存说出口才察觉自己是在邀请一个不相熟的人,可既然说出口了,那就不能反悔了。
“那您跳舞肯定很好看。”
“你没看过怎么会知道呢。”
安存挺喜欢听别人夸她的,一个第一次见面的能这么跟她说,她很开心。
“明天下午中央剧院,有一场舞蹈,我会在那上面跳。”安存从怀里取出一张票,“这是那场演出的门票,送给你了。”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好的,我一定会去的。”央惑把票收好。
其实她说的那句夸她的话,不是胡诌的。
她讲故事的时候,虽然看不清全部的客人,但她在那一群人里面显得鹤立鸡群。
她长的并不高,也不是人群里最瘦的,只不过她的体态在里面最是优美,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票的右下方,写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主演的名字。
“舞者,安存。”
是无法有消极解释的名字。
“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准时的。”
下午三点。
央惑准时进了场。
看剧的人肩贴着肩的挤了进去,安存给的票视野很宽阔,还是个包厢。
服务生把水果放置在了桌上。
央惑天天生活在野外,每到一个城市都只是为赚更多的生活费,她对这些室内活动新奇的很。
等到没人再进房间了,她便开始四处的张望。
先拿一个水果尝尝,再看看包厢外的观众们的表情。
这剧场里的观众,大多成群结队的,都是些情侣朋友。有好些个表情非常严肃的端坐着在后面,手里拿着手持式小型望远镜,估计就是为了我能够更好的看清台上的细枝末节。
她的观众从不会有这样表情。
她的观众,大多是从好奇的表情开始,渐渐变成疑惑,要是她讲的好的,讲到了他们感兴趣的故事,就会有停下来跟着剧情津津有味的听完,要不感兴趣或者讲的没意思了,他们就立马离开了。
她,是想方设法求着他们看。
而安存,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能有这样稳定的客源和知名度,是她们这些吟游诗人永远都做不到的。
不过要是把她去过的所有的城市里听她故事的人加起来,应该也有这么多了。
央惑不觉得自己输在哪里,现实也并没有输。
表演很快就开始了。
央惑赶忙坐回位置上。
聚光灯集中在了舞台中央。
主角登场了。
她的舞姿宛如炸弹轰鸣般冲入的她的眼睛,刻进她的记忆。
转瞬间,美妙的时间结束了。
众人开始散场。
央惑的双腿像是被钉住了。
有敲门声响起。
是后台的工作人员来邀请她前往安存的休息室。
这是安存的安排?
不管是不是了,跟着工作人员,总不会错的,要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准会迷路的。
等别说现在这个丝毫无心思考的她了。
一门艺术对心灵的冲击真的是转瞬即逝。
央惑只记住了震撼的感觉,却忘记了安存究竟跳了一支怎样的舞蹈。
她开始担心自己没法回答她提出的疑问了。
后台忙忙碌碌的,她还是来的太早了。
安存才刚下舞台,休息室里的桌子上还摆满着衣服和化妆用品。
她看见央惑推了门进来,开始急急忙忙收拾起来。
央惑看着她手忙脚乱的,赶忙打断她,“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放着好了,可以边聊天边收拾的,不着急,慢慢来,别弄坏了,我不在意的。”
安存停下了手,满怀歉意的看着她,“不好意思,叫你见笑了。”
“她们怎么会把我带到这儿来?”
“我给你的这张票,是剧场准备让我们给邀请自己的家人的。”
“这么重要的票,怎么能给了我!”央惑诧异。
“我之前都是扔掉的,单单这次请了人,她们可能想让我跟家人多聚聚,才把你请了来的。”安存背对着她继续整理着桌上的瓶瓶罐罐。
“那你不给自己的家人?”
门内的氛围变得紧张了起来。
安存不再说话,直到桌子上被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去我家住吗?”安存带上了休息室的门,开启了新的话题。
“去你家住?”央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家门钥匙在安存指尖转了个圈。
“你平时都这么没有防备心的吗?”央惑真的没遇到过见了一眼就把人往家里带的。
“我没觉得自己的眼光很差。”
央惑不敢继续说下去了,现在的安存,就跟个定时炸弹一样的。
她没有办法拒绝安存的邀请。
安存一进家门就把帘子都拉上,脱光了身上的累赘。
央惑瞬息间捂住了眼睛转过了身去,可那白花花又看上去水嫩的场景还残留在眼睛里。
央惑红了眼也上了脸。
“你在做什么?都是女人,有什么好羞的。”安存不解她的行为,她长期跟同期的舞蹈演员一起换衣服,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没什么好害羞的。
“那是对你来说!”央惑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的咬牙切齿。
实诚的说,央惑本人是喜欢女人的,她觉得女人之间能够更加了解女人的心情,更能懂得如何取悦女人。
但是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
安存是个异性恋。她压根没有考虑过自己带进家门的那个人是喜欢女人的这种可能性。
她觉得稀松平常,却动摇着央惑的心。
安存对于央惑来说只要存在在她的面前,破坏威力就是巨大的。
央惑真的受不了直来直去的撩人行为。
她脸上的温度迟迟下不去。
安存跟她谈起了文学,聊起了艺术。
央惑疯狂跳动的心也在她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中渐渐恢复了平静。
越聊越久,她却发现,眼前的她,是个异性恋。
这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情,但是对央惑来说,这件事实非常的残忍。
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宛如她的心情。
她觊觎着安存那上下灵动的唇,也贪婪她嘴里渗出的美妙乐章。
安存把藏着的酒都拿了出来。
央惑在酒精的引诱下,对着安存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早晨,酒醒的央惑实在受不了,她无法面对自己酒醉把人袭击了的事实,逃离了现场。
安存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没了。她警戒着每一个靠近她的男人,却没想到女人也可以。
“其实感觉也没有那么糟糕,还挺舒服的。”安存在房子里寻找那个罪魁祸首。
“事做完,人就跑了?”真的是,胆小鬼。她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央惑跑回到了她俩相遇的地方,那个喷泉边上。
冲动的跑了出来,反应过来以后觉得不太好,但是又不敢回去了,导致了现在她蹲在这里。
“酒后乱性,央惑你也太可以了。”
她自觉不好在这边待太久,她都还没能看到安存醒来以后到底是什么反应,她做的所有,就要负责。
央惑起身前往自己经常光顾的早餐店买了早餐,再次回到安存的家门口。
咚咚。
她敲了敲门。
安存猜到了央惑会回过来,她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开了门,央惑把早餐递了过去,“对不起。”
安存把她拉进门推到沙发上。
央惑脚步凌乱,被推的时候脚还没顺过来,直接跌在了沙发上。
看上去好像很生气,安存做什么她就受着吧。
安存双手抱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早上跑什么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早上刚醒,你就没了人影,想推卸责任?”
昨晚的事,她不提啊。
“对不起对不起,早上就是出去整理了一下心情,这不是立马就回来了吗。”央惑跪在沙发上。
“昨晚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昨天也没反抗,主要是觉得还挺舒服的。”想到昨晚的某些场景,还是闹红了脸。
“你不介意?”
“又不是只有我失了身。我又不吃亏。”
央惑的惊喜还没维持多久,她的下一句话就给她打回了原点。
“但是归根结底我是要结婚的人,只要不动真感情就不成问题。”
“你要结婚?”
“就如同我们刚见面时你讲的故事一样。商业联姻。”
“离婚礼还剩多久?”央惑结束了跪坐,表情变得严肃。
“两天。”
“这么快。”
“已经拖了太久了,对面已经不耐烦了,我不想参与进去,就全权交给家里人了。
其实刚遇到你以后,或者说就昨晚在床上的时候,我想过跟你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已经不行了,太晚了,要是一年前,我还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做事,但是现在,不能了。
你之前让观众自己决定结局的那个故事的结局,你知道我选的是什么吗?”
央惑没有反应。
安存继续说了下去。
“是那位世家少爷。
对我来说,游子是梦想,世家少爷,是现实。”
央惑沉默了。
“央惑,我没法给你任何感情上的回应,所以,放弃吧,好吗。”
安存是在通知央惑,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谁对你有感情,放弃就放弃,反正我们也只是有这么个两天的缘分罢了,我知道了,我会走的。”
央惑留下了这一句话,匆忙的就离开了。
“央惑,你要是真能这样豁达,就好了。”安存真的很喜欢她这个露水情缘的对象。
可联姻势力太过庞大,一年前遇见,她需要做的只是拒绝对方,可现在,她就要破坏合约了,要是央惑被发现了,恐怕那些老头会使出百般招数折磨她。
她只想央惑能好好的,开心的活着。
婚礼如期而至。
身着一身洁白婚纱的安存只觉得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很讽刺。
央惑果然没来会场。
这样的结果是安存想要得到了,可实际成了真,她却更加不好受了。
她真的很喜欢央惑啊。
喜欢央惑的自由,喜欢她的豁达,喜欢她的胆小,喜欢她的细腻。
这些天,她一直在反复安慰自己,可越安慰,想央惑的时间却更加的长了。
这时候,女仆从外面送进来了一封信。
署名:央惑。
安存迫不及待的拆开了它。
里面,是一首诗。
初相识,于烁灯暮下。
再相见,乃吾所求然。
汝爱,辞若游鱼般悠由。
吾恋,卿袖宛青蝶幽幽。
遇娇,语欢。
叙久,孤寒。
愉落雨夜,月下绵缠。
焉得余慕,纠难自还。
心,起落颉颃。
解否?终断。
予一生,平几岁漠难安。
莫叹,别矣。
勿泣,夕去。
此后今昔,空山溪野,道异难见。
看完,安存落下了这些天一直憋在心口的那滴泪。
央惑啊央惑,你释怀了,可她,陷进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