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不能复生，什么用魂魄滋养就能让她醒来，简直就是荒谬！”涵采愤愤道。
“那人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没错，人死后魂魄归于冥界，若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就强制把他的魂魄取出来，那么魂魄会找不到通往冥界的路。
三个月之内还不去往冥界，魂魄的记忆便会慢慢消散，直到所有的记忆都忘却，魂魄便会完全消散。”
九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把那些女子的魂魄强行注入不属于她们的身体，不亚于加速她们的消散。”
“都是我的罪过，我早就该明白的。”
裴厌其实早就隐隐觉得这个法子根本毫无用处，只是他用那人给他的力量，保持着芸娘身体不腐，只要她一日还在，他就还能骗自己一日。
“那个人可曾要你帮他做过什么。”
“没有，自从那天之后，我便再也没见到过他。”
裴厌说道这里，眼里也是有几分不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确实再也没来找过我。”
裴厌接着说道。
“我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这股力量了。”
“那些女子都葬在了后山上，我自知死不足惜，但在我死后，能不能求求你们，把我和芸娘葬在一处。”
裴厌看向九竺，目光带着乞求。
九竺敛眸，叹一口气：“好。”
凡人之躯，本就脆弱，强行吸纳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是必然的结局。
九竺走至裴厌身前，垂落在身侧的手一转，淡淡飘渺的灵力便一丝丝缠绕住裴厌。
果然，凡人没有灵骨，灵力根本无法在凡人体内汇聚。
此刻裴厌体内的力量在九竺的灵力下竟然一点点在消散。
九竺再熟悉不过了。
是秽。
但被秽侵染的人容易失去理智，直至灵智消散，成为秽的养料。
九竺还从未见过竟然有人能控制秽，不.....准确的说，是把秽的力量化为己用！
虽说裴厌现在身体里的力量还不算太强，但，若是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将会是一场无妄之灾。
更让九竺觉得可怕的是，她不知道三界当中还有多少这样的存在，又是从什么时候就出现了。
她之前竟然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发现。
身体里的力量消散，裴厌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但是此刻他眼里全部都是释然，他温柔的看向床上的女子，将脸埋在她的掌间，双眼缓缓阖上。
“他体内的力量是秽？”寻宥在一旁突然开口问道。
九竺收回手，看向寻宥，眼底有些凝重。
“没错。”她话里有几分严肃。
“能把秽吸纳化为自己的力量，此人绝不简单。”
“三界中人都以天地灵气修炼，秽都靠我云阴山净化，本来若有人可以以秽修炼出一套功法，也不见得会是一件坏事，只是.....就怕他们别有所谋。”
九竺顿了顿：“几百年来，仙、妖、冥三界都不曾听说过有这种人，此番却在凡界碰见。”
“此事非同小可，若不查清楚，怕是后患无穷。”
“只可惜，他也只是一枚棋子，线索到这断了。”
寻宥讲到这却忽地一笑。
“不过前边的路走不通，后边看一下，却有可能可以找到条新的路。”
九竺听到这话，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是说——十三年前的那六座城。”
“没错。”
“十三年前的六城，和现在的滨城，丧生的那些人，冥界应该都有记载。”
“这样大面积的非正常死亡现象，按理说冥界该有反应。”
寻宥朝着九竺慢悠悠说道。
九竺明白寻宥的意思。
凡人死后魂魄经过往生门会得到自己这一世的生平书，有生平书才可进入冥界酆都的大门。
酆都静微殿来判定人生前善恶，善魂连同其生平一同送往幽冥殿，恶魂则连同其生平书一同派往囚涯殿，受完该受的刑罚，才能带着生平书去往幽冥殿进行下一世轮回。
总而言之，幽冥殿有他们要的东西。
如果十三年前六城之事当真与秽有关，那么十三年前云阴山就该知道此事。
那么又能是什么原因，十三年就该知道的东西，九竺却到现在才发现？
只能有人与此事有关，故意阻拦，不想让别人知道。
如果不是.......
那线索就又断了，这次他们来凡界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之后再想抓到幕后之人的蛛丝马迹怕是会更加困难。
但此次冥界是必须要去了。
想清楚之后，九竺看着寻宥突然问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些事本该是与他无关，从一开始他说他是因为滨城一事而来，九竺就心存疑虑。
寻常人都对秽避之不及，多的是人找她们云阴山除秽，却少有人像寻宥一样和她一起找秽。
人做事都是带有目的的，好的也好，坏的也好，总归会有一个结果。
但是寻宥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寻宥并不在意九竺对他的怀疑，他耸耸肩：“我只是想找到这一切的幕后之人。”
一双清亮的眼睛里全然是真诚，仿佛就是在说我真的不会骗人，我就只是想找到这一切的幕后之人，仅此而已。
“你比我更早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九竺肯定，在她来到凡界甚至是就在前几分钟，她都不知道有那个人的存在。
但是寻宥一定早就知道。
“你说的没错。”
果然。
寻宥毫不意外九竺会想到，他也从来没想过隐瞒什么。
“四百年前，我就见到过这种人。和他们比起来，裴厌这种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他们已经不能分辨出到底是仙族、妖族还是冥族了。成为了一种新的存在，三界从未见过的存在。”
四百年前！九竺想过这种情况绝不可能是现在才出现，但是她也没想到会这么早。
寻宥讲到这里，眼底的纯然褪去，闪过一抹戾气，不过很快就让他掩去，好像是错觉一般。
“当年我和我爹娘不小心陷入了一个杀阵，遭到他们的围攻，我娘费力将我送出阵外。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他们。
可是那些人就像是消失匿迹一样，再难找到踪迹。”
“抱歉。”
虽然九竺不知道这话里面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但明面上看来到底是她戳了别人的伤心事。
寻宥看到九竺脸上的歉然，嘴角蓦地勾起一道弧度：“这有什么，本就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
寻宥看起来毫不在意，眼神明亮，纯然就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少年模样，看得叫人心软。
天光破晓。
山上的早风刮来，正好吹落了一树桃花，刹那间一股悠远清淡的芬芳撒了开来。
“我还有些私事，此地事了，想必仙长接下来会去酆都，过几日见。”寻宥偏头向着九竺露出一抹笑容，像一只乖巧顺毛的小兽。
“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能帮上些什么。”
晨风吹着少年发丝贴面，随着呼吸和桃花扬落。他的睫毛生得漂亮，一笑，眼尾的红痣一扬，整个人都生动起来，竟是比这满树桃花落雨还要漂亮。
九竺偏开视线，浅浅一笑：“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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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采转身看一眼身后的永宁寺，巍峨的大殿，如同一个苍老的老者，孤独地立在那里。
涵采看向九竺，问出了自己早就想问的疑惑：“殿下，既然裴厌听信了那个面具人的话，打算用女子的魂魄，那为何他一开始不直接就把她们直接抓在一起呢？这样不是更保险吗？”
九竺顿了顿，思索片刻说道：“也许是他心中尚存几分善念吧。”
因为是来之不易的爱与亲情，裴厌比寻常人更加懂得珍重，能与自己珍重的人多相处哪怕一日，也是极好的。
但他到底还是伤害了许多无辜之人，九竺有些感叹。
“涵采。”九竺停住，手腕一翻，一封信出现在她手上。
她把信件交给涵采：“我若贸然去酆都，想来冥王不会轻易让我看文书，你帮我将此信交予师傅，到时候她自有决断。”
“好。”涵采应下。
只一眨眼，二人便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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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宥刚离开永宁寺不过一二里路，终于压不住身体里气血的翻涌，脚步不受控制地虚晃了一下。
影山从暗处现身，赶紧扶住寻宥，只见寻宥额间已经冒起了细细碎碎的冷汗，看起来十分痛苦。
“主子最近的次数似乎变多了。”影山有些担忧道。
当年寻宥死里逃生，她的母亲为了保护他，给他下了一种封印。
封印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慢慢解开，只是寻宥却每次都要经历如同筋脉尽断的痛苦。
“没事。”寻宥的声音有些哑。
他可以感觉到体内的封印再过几次就能完全解除了。
“可有什么消息。”
“我们安插在酆都的暗线被拔了。”
寻宥冷哼一声，眸子冷淡幽深，此刻的寻宥和方才在九竺面前寻宥截然不同，如果说方才的他是乖巧内敛的，那么他现在就是张扬外放的，像一只不羁轻狂的小兽，又狠又傲。
“这次我亲自去一趟，不过是些阴沟里的老鼠，只知道东躲西藏罢了。”
影山：“这几百年他们行事谨慎，愣是没有一丝破绽，若非十三年前的事，让我们察觉到冥界或许有异，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藏在暗地里苟且偷生，迟早也会湮灭在黑暗里。”
寻宥语气淡淡，眼里是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