鲨齿，白发，仅仅一个来回月神就搞清来者，问道：“不知流沙的主人来此所为何事？”
卫庄漫不经心甩了甩剑上的水珠，答：“有人花大价钱。”
“买我的命？”
“买这孩子的命。”卫庄接着说，“活着的命。”
“那可是巧了。”月神说：“我也没想他死。”
卫庄嗤笑一声，提剑攻上，几个回合月神已然力不从心。阴阳术的局限性令她需远离卫庄施展至少占星往上的咒术方可有一战之力。
卫庄看穿了她的意图加快攻势，在月神用来防御的衣袖被劈开时说：“有时候借一件事情完成另一件事情是个不错的选择。”
月神从他杀意渐浓的双眸瞬间读出了危险，魂兮龙游应声而起，对象却不是卫庄。
是倒在地上的扶澈。
卫庄反手一道剑气，消去大半魂兮龙游的气力，再看月神，早跑入密林深处。
卫庄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身旁窜出几道黑影追向掉入渭水的扶澈。
大考第二日，早。
“眼角通红什么意思，想哭哭啼啼当个娇公主啊？你忘了家训吗？现在已经比别人起步晚很多，以后出去一问三不知，会议工作多了就会掉眼泪，那绮家的名声往哪里放？”
“小凌……小凌！别吓我！”
她听到了他的呼喊，声嘶力竭。
“你怎么可以学不会！以后没了我们你怎么办！”
“别老依赖机器，物资把控，调配，财报，预算要学会自己做，心算课别不以为然。”
“Ling, birthday gift in advance~”
“小凌，……爱……记得……”
声音模糊不清，断断续续地响起，有崩溃，有不舍，有严厉，有爱恋。
绮凌不停在黑暗中奔跑，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前后左右。
这里只有她自己，快要消失的她自己。
不知何时目之所及变成了红色，血淋淋的红色。
她在奔跑中脚下泛起点点涟漪。
红色的涟漪。
脸上变得湿乎乎的，带着铁锈味，又好像带着咸味儿。那抹湿意划过脸颊，滑过衣领，在肌肤上引起阵阵战栗。
空气变得稀薄，血液不在流通，手脚变得僵硬，呼吸不在顺畅。
她要死了！
不！不！不！
绮凌猛然惊醒，起身摁住胸口大口喘气。
头昏脑胀，十分恶心。
回家的思绪像潮水一般在她脑海中翻涌，这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没有过任何联系了。
而且她马上要过生日了，以往的生日会有一堆好吃的，好玩的，家人们肯定会在场面生日会后开个真正的家庭party的。
哪里像现在认识的人双手都数的过来。
她又怀疑假如自己真的不能回去，能活在这个年代吗？出门靠走，冬凉夏热，瓜果奇少，她真的不会哪天受不了自杀吗？
而且她钓了张良那么久，要是最后让张良知道她其实对秦汉战争不怎么了解张良会不会杀了她？
一站式教学，术业有专攻，大家不用像以前初高中那样什么都学，指引员会在你小时候陪伴你选择钟情的领域，之后所学将全部围绕其展开。她从小学的是翻译领域，直到前几年因为家庭原因改学到军事领域。
因此这段历史她除了搜过大秦建立，公子扶苏外，对江湖人就没关注过，扶苏死后的战争她也就了解几个名人叫啥，建立了汉朝。甚至那些个古文经典纯属是玩了《历史人生》，里面唐宋元明清对儒家异常重视，故作为玩家随便记了通关用的。
所以她哪里有什么可以帮到张良的地方，除了骗他以外她又帮过他什么？
没由来的绮凌思考起有关阿素的情报。张良说的都是实话吗？回家的方法真的那么难吗？他是不是也瞒了什么消息？只想把自己扣下？要不然为什么连面都不能见？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说的吗？
怀疑的种子被无限放大，绮凌有一度甚至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胡思乱想。
所有的不满，委屈，怀念在张良带着熟悉的香水味进来时爆发。
虽然那味道淡到几乎不可闻。
“凌要见那个人。”
拎着食盒正在思考的张良显然没有跟上绮凌的胡思乱想：“什么？”
“穿越的人！”
放好饭盒，张良摇摇头：“良来帮你们传话吧。”
“你干什么不让我们见面？你怕我会跑了还是她会死了？天天这个瞒着我那个瞒着我，我除了知道自己在小圣贤庄这里是秦朝以外我还知道什么！深宫的公主都比这种情况好一万倍吧！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这是张良第一次见绮凌“发火”，语气沉得像男子，语速快了往常好几倍。
细细听来还有几丝颤抖。
“我想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可以谁都不帮但是我想回家，去见爸爸妈妈姐姐朋友，去祭奠已故的长辈。本来再过两个月就是全球的军火会议了，我作为最小的嘉宾稿子都准备好了。之后还要去旁听公司的股东大会，去工厂实习，跟父亲去见供应商和政府的人。你知不知道我作为继承人晚了别人多少步，要用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换回以前的光阴。你让我跟她聊聊不好吗？”
“还是你跟那个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约定了？你是不是要把我卖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我可是听说过的，我才不要当那样……“
话还没说完便被点了穴，她隐隐约约听见“抱歉……晚上……聊”就陷入昏迷。
张良搂住绮凌，预想到晚上可能的吵架，不禁头疼。可这几日正赶上各项事情的关键时刻，儒家重视的大考，墨家商议抗秦寻求支援，百越那边......
她现在的情况若是醒着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而一系列任务前绮凌是如此微不足道。
钟声又一次响起，他不得不走了。想到白凤已经离开，他替绮凌掖好了被角，又将食盒盖好，匆匆离去。
较之昨日的长篇大论，奋笔疾书，今日的考试偏武，平日若是没练个好底子，临时抱佛脚只会伤筋动骨，故而即便是抽签也不会像昨日一样可以撞大运。
因此弟子们将目光转向了今夜的丧葬。
是的，丧葬。
葬的人是木清，因之前的鼠疫医治不及时去了。
本想大办一场葬礼，奈何算算时间恰好赶上大考，丧报又迟迟无音讯，颜路便做主从简为上，找个日子埋了吧。
伏念挑灯写了悼文，张良下山购置了明器与棺椁，颜路选了墓碑，亲自刻了“木子清之墓“五字。
刻碑那夜连风也寂静，颜路拿着器具，敲雕擦琢，五个字被刻得方正有力。
笔画之间又极尽缠绵。
颜路盯着碑，五更天时叮叮当当又在右下角加了“鳏夫颜子路“四字。
是他的承诺。
大考前二当家嘴上说着从简，可流程一样没少，招魂、沐浴、饭含、铭旌、小敛、大敛、成服、朝夕奠、甚至朔望奠，他独自在闲暇时悄悄干完了。
令他惋惜的是停灵时祭奠的弟子不多，平日称姐道妹的来了两个，再有就是考试名列前茅，有着几面之交的弟子。
死亡总是试金石，生前看不出的死后也就看出了。
今日大考完，便是启殡下葬的时候。
夜晚。
得了与白凤相处时死缠烂打囫囵吞枣学过内功的福，绮凌比往常早醒了近一个时辰，正好快到阿素约的时间。
今天是最后一天。
早上的不满和恐惧在回忆中被无限放大, “coming back home” 循环在绮凌脑海中播报，凌乱的碎片闪现，上一秒她还在三层海边宫殿别墅，下一秒就是平凡的小院。
她捂住头，迫切想找个人商量。
然而白凤不见了。
张良也不见了。
门打不开。
时间所剩无几，绮凌咬牙拿起夜明珠朝悬崖边走去，冰冷的海风让她乱糟糟的脑子清醒许多。直到耳边喳喳声响起她才意识到还可以让蝶翅鸟送情报。
她立即呼下来一只，将大概要去的地方，时间，见的人附上。
“你可一定要早点送达啊。”
蝶翅鸟抖抖翅膀，沿悬崖继续向南飞行。
海边小屋
李清看看面前的棺材，又回头看了看她的心上人。
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并没有点烛火。颜路的面容在尚未升起的圆月下并不清晰。
她讨厌这样的离别，模模糊糊记清最后一面，没有折柳，不会再有故人。
于是她对一旁的张良说：“你让他们……还有你转过身去。”
然后在颜路没反应过来时抱住他，亲了上去。
不是深吻，女子的矜持让她浅尝辄止，她只是贪婪地将颜路惊诧却纵容的表情收入眼底。
藏入心底。
若是走前吃颗糖就好了，她意犹未尽松开嘴，踮起脚附在他耳旁：“二当家可要说话算话。“
她一字一句背出来：‘倘若他日天下太平，再无烽烟战火与苛捐杂税，皇室子弟不再是逃犯，天涯海角，山川河泽，我必会去找你。到那时无论你贫富贵贱，无论你疾病与否，无论你变成何样，只要你愿意，随你东或西。’
李清死死抱住颜路：“不要忘了啊，绝对不要忘了啊！清……我会记一辈子的。”
颜路轻声却坚定地说：“好。”刚想回抱，李清却松了手。
她从后面拍了下张良，力道大得让他踉跄几步。
“好了，走吧。”
近4市尺高的棺椁似无底的深渊，李清单手搭在棺材檐上，顿了顿转头朝颜路抛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跳进了棺材。
封棺启程。
近邯郸郡
白凤接到绮凌消息时早离开桑海十万八千里了，想到不会武功的女孩子大晚上还要走悬崖，白凤恨不得把她脑子摁进海水里清醒清醒。
她怎么拿巡视的蝶翅鸟传递情报！她难道不知道，不知道……
他确实没将蝶翅鸟的秘密告诉过流沙外的人。
可他好歹也暗示过啊，她怎么就转不过来！
除了掉下悬崖，更别提……
被石子击落在地的蝶翅鸟。
张良现在肯定腾不出功夫，他更不能冒二次传递存在的时间差与信息差。
杀死无数人的刽子手直到现在才明白右眼狂跳的预兆，可搜寻阿素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倘若他现在回去……
“我是来道别的。”
落羽，鲜血，坠落的躯体，铁笼内的叹息，低语，狂笑，落幕后的夕阳，少时面对命运的无力感又一次笼罩在他心头。
可他早已不是那个青涩懵懂的少年。
白凤脚尖使力急转身，几息后已是百米以外。匆促的口哨声响起，一只白色巨鸟在月下展翅飞翔，速度快到只剩残影。
向小圣贤庄旁的密林飞去。
南边的林子不比北边平坦，一行人七拐八拐才到埋尸地，颜路与几位抬棺的人合力挖好坑后又亲手将墓碑安置好。
那些美好的，易碎的，或真或假的回忆伴着铁锹最后一次挖土声也留在了碑里。
从此天涯路人，再相逢不知何时。
只希望你能记得我。
回程的路上张良看出了颜路的心不在焉，问：“师兄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颜路从袖中掏出烛火，“只是遗憾连纳彩都还没干。对了子房倒时候麻烦你替路给她母亲送封信，等清儿去看望她老人家时问问昏礼想怎么办。”
“……好。”张良抢先替颜路点亮蜡烛并拿在手上，“倒时候良定为你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昏礼，包上最大的彩礼。”
“你呀。”颜路看着自家永远长不大的小师弟，说“有这份心就行了，我们还怕你出什么幺蛾子呢。”
“你带上你的令正来见证就好了。”颜路半开玩笑地说，“比如阿素姑娘，能管管你的，让你屈尊拿东西的。”
话还说着迎面就碰上了伏念的大弟子。
“两位当家，师傅说大考已经晚了半个月，务必于今晚将卷子判出，要给归乡过年的弟子留出回家的时间。请三当家”大弟子转过身，“务必到场。”
张良：“师兄说的对，烦请二师兄跟大师兄说一声，良回听竹轩拿个东西，尽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情报小站：
1.“我是来道别的。”：这句可不是绮凌说的哈哈，空山鸟语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