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赛初赛并不严格，他人帮助下最终击杀者为参赛者本人即可完成任务，所以弱小参赛者可以寻求帮助。

夜晚很快到来，两人背上背包远离浓郁血腥味的溶洞，独眼蝙蝠的尸体还躺在洞口，不等多久鼻子灵敏的野兽会造访此处美美饱餐一顿。

除此之外之前在洞内遇见的狼蛛估计就是涂鸦般的地图上插上六根棍子的一团，左道里面是狼蛛的巢穴。他随时可以反杀回去，但从他握住手控制杀死独眼蝙蝠后陷入沉默的人状态十分不佳，肉眼可见的憔悴。

以前也少话，现在的秋信让他看到第一次因缘巧合下完成任务后的自己，血液滴向手背仿佛是岩浆一样，烫得他整个手背被烤熟，升腾的烟熏干了眼角呛哑了嗓子，那是怪物和同类的混合一起的血液，红通通的，使人分不清。

他们远离这片区域，找到凹陷的山背面落脚。火堆架起手臂粗的木材，火焰缓慢吞咽噼里啪啦的响，

月朗星稀，吃过晚饭后两人铺好睡袋，离开溶洞后他们到附近的溪流清洗身体换上整洁的衣服，火焰映红半张脸的秋信垂下眼帘把青年撸起衣袖的小臂上的纱布打了个活结。

蛛网腐蚀的伤口看上去有些恐怖，皮表融化露出里面的肌肉组织，所幸伤口不严重，上好药等第二天能结痂。

叶宁桥放下衣袖，遮挡住那白洁的一角，他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起身的人坐下，后者默然片刻乖乖靠了过来。两人都没有说话，耳畔萦绕着旁边绵长平缓的呼吸声，细微的声音很快被火焰吞噬木材的响声掩盖，却如此清晰复现脑海，如此……充满生命气息。

“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率先打破安静氛围的人是叶宁桥，他脸颊偏侧过去一点，惊讶发现视野中的左眼角好似被那刻微小的红痣染红，呼吸一顿。

低头眼神涣散的人合上了眼睛，此刻浓密的睫毛看起来比平常要长一些，阴影裁剪投射到面部，衬托稍柔和的脸变得更立体，其主人无意识地蹙眉。秋信没有说话，衣袖下的手抓住他的手掌拉到大腿上，似乎这样做手掌主人强大的温柔能给自己。

几个呼吸间火焰越发茂盛。

“……你会一直活着吧？”

“当然，我们会活下去。”没想到第一个问题是这句话，叶宁桥反手十指相扣牢牢抓紧掌心的手，嘴边的笑容自信又张狂和平常都不太相同。“世界在变化，人类也在变化，猎杀不过是进化的手段之一，我们想要生存必须竞争。”

“看到积分榜，你认为积分榜拥有什么作用？”

秋信顺着叶宁桥的话思考，虽然通天赛不是游戏却与之有些类似，积分榜也与竞争有关。

“回答之前我先解释积分的含义，目前的情况下积分对参赛者没用，只对种子有用。人类体内的种子蕴含一种能量，这种能量我们称作为灵气、灵力，当种子内灵气达到一定阀域值，种子发芽，觉醒器具。”他没有过多解释觉醒的事，继续说：“积分等同于灵气，发芽后的种子需要灵气灌溉。种子发育成熟程度越高，参赛者等级也就也高。”

秋信不知何时睁开眼，望向那堆火，“积分榜筛选参赛者，既然现在是初赛，三个月后可能举办中赛，则需要有一定的排名或者足够的积分。”

轻笑出声，叶宁桥下定论。“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参加中赛。”

“别担心，完成任务栏中的任务起码足够了。”

听到这话秋信没有释怀，眼眸流露出一丝郁色，今天是猎杀怪物，可总有一天武器会指向同类。杀，杀，杀……

“秋信。”黑发黑眸的青年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又郑重。“我有能力保护你，如果你不想成为猎人，我会保护你。”

他不太想让秋信再次成为“杀神”，这个名字包含了太多恶意与恐惧，也包含了太多责任与苦楚。

起码不要再让秋信站在前面。

茶色眼眸的人无声，眼睛眨动，呢喃：“没关系，我会习惯的。”

他知道身侧人固执的性格，越发放心不下，于是掏出放在胸腔里暗恋一世的情感和那些不常说的埋藏的话。“你不要有累赘的想法，光是你站在我面前，仅是你存在这个世界上，便是我活下去的所有意义。”

茶色眼眸久久凝望着他，浅笑，没有回话。眼底忧虑慌乱却没有消散，与喜悦的心情杂糅一起化成五颜六色的复杂，很好地隐藏心底。

晚上时叶宁桥守夜，秋信没有反对，或者说他今天太累了，对于一个从没杀过鸡的好学生被推上去猎杀足有半人高的怪物，对峙过程中无瑕思考，事后那种恐惧如跗骨之蛆粘稠地紧紧绞住心脏。

会做噩梦吗？

火堆逐渐变小，四周响起虫鸣。

黑发黑眸的青年坐在睡袋身边，手指轻轻落下沉睡的秋信紧皱的眉头，眼睫毛不安的颤抖。

静谧中一道童声荡开：“你保不住他，比赛到后期越发艰难，他不可能不举起剑，而且杀神一定是‘杀神’。”

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紧握，而又停在半路中，血肉骨骼里寸丝半粟的恨意一点点膨胀，凝聚成一把凌厉的刀刃，一刀刀割下心尖最柔软的肉，叶宁桥唇边染上被火苗焐热的温和，笑得愈加柔和愈加无害，心里却被千刀万剐，如那只挖去眼珠子血淋淋的窟窿。

“我知道，只是想给他一个任性的机会。”

他知道，所以才越发恨。

月光悬空，薄云笼月，熄灭的火堆缥缈缕缕青烟，前方倾斜竖立一把木尺，神秘的木纹似乎流过黑红色的光芒，强大的灵气震慑开来形成一个安全范围。

睡着的人翻了个身，枕边干枯清香的助眠药草，右边的睡袋整齐没有人。

黑夜的森林有道身影如同鬼魅，奔向熟悉的溶洞外，洞口处几只毛茸茸的耳朵聚集在曾经躺着独眼蝙蝠尸体的地方，令人头皮发麻的纤细蜘蛛腿人敲击岩石发出的声响，月下亮起兽眼泛起渗人的绿光。

那是狼头蜘蛛身的怪物。

来人光明正大走上前，提着长刀眼神冷漠无比。

悬空的玉盘朝西方移动。

当第一缕晨曦照射到眼帘上睡袋里的人猛地张开眼，心脏慢了一拍剧烈跳动。

“醒了。”

右边的人早早起床正盘腿温柔望着自己，秋信眼下青黑，昨晚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那里被无尽的黑暗包裹看不到一丝光亮，可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缕清香给他微小却无限的慰藉，让他不那么害怕无助。

吃完早饭后他们起身朝另一个任务目标方向前行。

双脸蝶，简单级怪物，栖息在这座山是的一个湖泊边。那里生长着美丽奇异的花，

花瓣菱状圆形尾端收狭长爪，花芯由浓黄色变成浅黄色的花尾，莹白露珠点缀在长长的血红色花蕾。忽然，一个暗紫色薄翼轻缓降落，金丝勾勒出翅膀上的纹路，六只宽大的翅膀在阳光下显得透明亮丽，像降落人间的暗精灵。

等这几双美丽的翅膀完全展开飞舞，背面看上去有两张人脸，一哭一笑，栩栩如生。也因此有人叫它们“苦笑蝴”。

前世叶宁桥见过所以才知道这些情报，他们要翻过半座上去寻找那个湖泊。

途中遇到了一群上山的男女，四五个人结伴而行，身上装备齐全，看来也是为了完成任务的参赛者。

双方还友好的打了招呼。

“你们刚才山上下来，有没有看见一个巨大的溶洞？”队伍里一个急躁的男性在领头人互相寒暄后见缝插针问，其他人先是眼神责怪了男性，而后暗含期待望向眼前这位气质温和无害的青年。后者没有生气，好脾气解答：“啊，看见过就在前面上去，如果要进去的话小心弄脏衣服。”

“幸好幸好，没有找错就行了。”男性夸张拍拍胸口，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有在意对方最后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青年点头，“就此别过，祝你们好运。”说罢带着身边的人离开。

一群人依言继续向上走，领头人回想刚才遇见服饰干净的参赛者，猜测：“看样子是失败的参赛者，或者没有找到怪物猎杀。”

“可惜没来得及要到联系方式，长得好帅啊……”某个女性花痴笑，陶醉着，急躁男恶寒往旁边跨了几步。

“帅有什么用，还不是没实力，看他没有半点肌肉的样子就怕我一拳下去能揍飞。现在这个世界不能看脸，谁有本事才是真道理。”

女性哼了一声，不服气却也没反驳。

“那个人气质容易让人伸出好感，他带着一个高中生上山，不是真废物就是对滋生实力拥有绝对自信。”

“好了别说了，准备好等会我们可是要进入溶洞，猎杀独眼蝙蝠。”

说话间几人来到上坡，远远看见溶洞的身影，等几人靠近，本来森林中泥土和青草混合的香味被满鼻子浓烈的铁腥味和恶臭霸占。

“哇！好臭！”女性捏着鼻子嫌弃又害怕瞥过脸，其他人却没有回话，她奇怪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去，眼珠猛地收缩。

几具倒在地面开膛破肚的狼头蜘蛛身的怪物像被拆散零件的机械人，机油撒了一地，零件到处乱飞。零件下方压着一具放大版的蝙蝠，它脸部正对人类，也因此他们把那只黝黑空荡荡的眼眶纳入眼中。

那个，可能就是独眼蝙蝠。

一具失去生命的独眼蝙蝠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