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超出预料,闻星野没心没肺惯了,简直就像缩小三岁的蒋陵逸,一身反骨,什么都不在乎,医院里待几秒钟,跑去找朋友玩儿了。
程嘉炎倒是上心,人走了之后,他又问几句,看看蒋陵逸的看法。
难得正经,蒋陵逸思索道:“这不是挺简单的,故技重施,拍证据。”
面面相觑,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程嘉炎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让谁去跟人聊天,这倒是成了一个问题。
站直了,蒋陵逸撑身,指了指自己:“别看我,我这五大三粗的,那老头能看中我?”
“也不是没有可能,万一就有人好你这一口。”程嘉炎若有所思,眼睑分明的调侃味道,他就是开个玩笑。
没想到蒋陵逸还真就答应了,他咬咬牙,恨恨不得,思考这个问题没多久,眼神变得坚定:“那也行,算那个臭小子欠我一个人情。”
他又想起了什么,比划着手指头:“不对,两个臭小子。”
蒋陵逸在医院里跑前跑后,中途程爸程妈来待过几个小时,看他前前后后把人照顾得不错,点点头扬长而去,那叫一个不负责任。
也难怪了两家父母能做那么多年的朋友。
都一样不靠谱。
他跟程嘉炎能长那么大不容易。
晚上凉爽,蒋陵逸说要带程嘉炎出去逛逛,病床上的人不想动,他不知道从哪里扯过来个轮椅,把人抱起来放上去,推着椅子就溜出去。
走的后门,一个偌大的院子,树叶落地成盒,蒋陵逸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知道你觉得闷,再待几天就能出院了。”
他嘀嘀不休,程嘉炎想站起来,又被他按下去:“我有力气,能推着你走。”
“我又不是走不了。”程嘉炎还是想站起来,这些天躺在医院里,他实在待不住,整个人躺得四肢都快退化了,不走几步不舒服。
蒋陵逸不放他,愣是把人按紧了:“那么想走路,等你出院了,我带你去跑步走个够,实在不行带你跑马拉松去。”
“就知道贫嘴。”程嘉炎举起手来,往后压过,侧侧拍在蒋陵逸扶着轮椅的手上,“这样看着,我真跟有什么大病一样。”
坐轮椅。
也就只有蒋陵逸才想得出来。
他推着程嘉炎在院子里逛一圈,周围年轻人推着老人散步,一眼过去,轮椅上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程嘉炎别扭得很:“我这个年纪坐轮椅的,都没有几个。”
蒋陵逸自然知道,他的潜台词是自己想站起来,不给程嘉炎这个机会,他又接言:“你以后七老八十了,我也能推着你到处逛。”
这话听得程嘉炎心头一热,他知道只是个玩笑话,还是没忍住沉溺。
“到时候你老婆只需要看着,羡慕你有一个好兄弟。”蒋陵逸的话听得他表情都变了,笑容落下山去。
非要捡着不中听的话说,程嘉炎鬼使神差反驳道:“我不会有老婆。”
“你还是个不婚主义者?”蒋陵逸好奇心来了,弯下腰去,耳畔吹过他嘴里发出的热气,耳朵痒痒的,程嘉炎听到他说,“不负责任。”
“我倒是想负责,人家不要。”程嘉炎闷闷不乐,甩出来的话又让自己身上气质冷下半分。
非常不爽,想把蒋陵逸这个傻逼提起来扔出去,最好能隔个挡风玻璃,看着他,触碰不到他。
“还没追到呢?”蒋陵逸向来八卦,尤其对象还是程嘉炎,他的好奇心就更重了。
夜晚太过漆黑,程嘉炎靡靡胡语,唇周的声音透过骨髓的失望:“亲了我,还装什么都没发生。”
“亲你!”蒋陵逸瞳孔里放着震惊,停下推轮椅的手,蹲在地上,手搭在程嘉炎的膝盖上,抬起头来,在他投射阴影的目光里寻找答案。
“怎么亲的?亲哪儿了?”
把膝盖上的手打开,程嘉炎站起来,背过手往回走,蒋陵逸推着空空如也的轮椅往后追:“你别走那么快。”
后半夜蒋陵逸没睡觉,杵着脸坐在椅子上,时刻观察着程嘉炎的点滴情况,胃的损伤状况不乐观,程嘉炎最近没吃多少东西,人都瘦了一圈。
稍微有点情况方便他去连医生。
一个晚上叫了两三次,他太紧张了,最后医生拿他没办法,让他宽心,问题没那么严重,修养几天就行。
悬着的心落地,蒋陵逸这才眯着眼睛稍微休息几分钟。
病房里的灯关了,窗帘没有拉上,外面的灯光悄悄爬进来一点,能看到蒋陵逸一双长腿蜷缩着,身上盖着一件单薄的外套,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程嘉炎想上厕所,轻轻地起身,没打算惊动蒋陵逸,这家伙平日里不容易醒,只要他轻些,就不会吵到他。
“怎么了?”蒋陵逸睡得很浅,就怕他有什么不妥,眼睛睁开,把身上的外套一甩,走过来扶着点滴。
程嘉炎没想到他那么容易就醒了,看着他走了神,嘴里嘟囔着:“我想上厕所。”
“我扶着你。”蒋陵逸一手扶着点滴,一手搂着他寸寸薄缕的腰肢,这几天太遭罪,摸着都没什么肉感。
他居然……
有点心疼。
扶着程嘉炎进厕所后,蒋陵逸也不避嫌,伸手给他脱裤子,害臊得慌,他躲了躲:“我自己来。”
“害什么羞?”蒋陵逸动作没停,两手麻利给他解开扣子,夹着内裤往下拉,顺着给他扶着。
脸上臊白,程嘉炎弱弱地说话,声音有点抖,结结巴巴的:“我……我自己来。”
太羞耻了。
虽说他们的相处没那么多顾及,蒋陵逸光溜溜在自己面前晃的场景更是多之又多,但是让对方帮自己上厕所还是头一次。
羞涩占据一大半位置,程嘉炎尿不出来。
“怎么回事?”蒋陵逸低下头去看,“怎么没反应。”
“你放开。”程嘉炎挣脱,把他往外推。
厕所门关上,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了。
蒋陵逸就在门口等着他,背靠着墙,他心里乱糟糟的,为什么刚才,自己好像也有点害羞。
他并不是个容易害羞的性格,当下,心里这个反应不应该,不符合平时的自己。
太奇怪了。
晃晃头,蒋陵逸在脸上胡乱拍打,乱七八糟的思想拍走了,程嘉炎也出来了。
他又上前去,扶着点滴,小心翼翼地的人带回病床上。
相顾无言,蒋陵逸难得不跟个话痨似的烦他,把程嘉炎安抚躺下后,他又回到椅子上,刚拉着外套覆在身上,就听到程嘉炎的声音。
“坐着睡觉不舒服。”他挪了挪身子,拍拍空出来的位置,“躺这儿。”
“胡闹。”蒋陵逸说道,“晚上要是压到你怎么办。”
“压不到。”程嘉炎又动一下,在多空点儿,“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蒋陵逸哆嗦两下,掀开被子,陪他窝在小小的一张床上,头一次不敢动,生怕翻身就把程嘉炎挤得掉下去。
他转头而去,呼吸相撞,两个人都静默得要命,蒋陵逸小声说道:“晚安。”
说话声掉出来的呼吸落在程嘉炎头皮上,他轻轻回应:“晚安。”
蒋陵逸正在睡梦里,美得擦嘴角,春`梦了无痕,做在兴头上,脸上呼呼一巴掌,给他整个人都拉回来,跨在现实里。
他撇头,身边已经没有程嘉炎的踪影,再低头看去,人正坐在地上,眼睛里怨气冲天,恨不得把他捏碎。
“怎么坐地上呢?”蒋陵逸下床,把人抱起来,经常抱他,蒋某非常顺手,把人放回去后,挠挠头,不在状况里。
“是不是我又把你踹下去了?”蒋陵逸不好意思地扯开脑袋不看他,平时睡一起,床够大,他都能挤到人。
程嘉炎没少被他挤得从床上掉下去。
哀愁幽怨的视线吖在蒋陵逸身上,他心虚得舔着笑脸,假得慌:“快说,怎么掉下去的。”
“你不是很清楚嘛。”程嘉炎挪好被子,闷气滑进去,被子盖好了,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蒋陵逸,“你以后别想上我……”的床。
话被护士打断。
“十六号床程嘉炎家属在吗?”
蒋陵逸举起手来:“这儿。”
“今天可以办出院手续了,家属准备一下。”
屁颠屁颠跑出去办手续了,后面的话都没说完,程嘉炎捶胸顿足,砸床板怨妇一般哎哎哎好几句:“烦死了。”
烦人得要命,说的是什么破话。
蒋陵逸办好手续回来就开始给他收拾行李,点滴打了太多,手背上青紫一大片,收拾好东西后,蒋陵逸瞥见他的手背,没多想,一把抓起来。
他放在嘴边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程嘉炎手指头都僵硬了,看着抓着自己的手吹气的人,真他娘的跟个智障一样,他缩回手去:“你哄三岁小孩呢。”
“可不。”蒋陵逸跟在他身后,提着行李,“有的人小时候怕打针,打完针就要缩在我怀里要吹吹。”
太羞耻了,程嘉炎转过头去,抬手捂着他的嘴巴:“你少说几句。”
“那不行。”蒋陵逸还挺遗憾的样子,“以后都见不到某些人趴我怀里要吹吹了。”
程嘉炎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他上前两步,头偏过去,顺和地趴在蒋陵逸怀里,小声又羞耻地说道:“蒋陵逸,要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