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水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被呛得满脸通红，却是半点血色都没有。

眼睛红得吓人，泪花不断冒出，起伏着双肩，悸恸地低啜两声，又若无其事地抬眼。

“多谢告知。”

在一旁的099快急疯了，转着圈圈大叫。

【方潜，你怎么都告诉他了？这不相当于直接打破了他一直存在的意义吗，要是他要寻死我们怎么办啊？啊啊啊！！】

小九年龄不大，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哪有人直接告诉对方你全家都死了的事啊。

他们系统可不干害人的事。

要是李秋水想不开自.杀了可怎么办，她真的会做噩梦的。

方潜这次没有安抚她，她说：

【小九，你知道吗，被瞒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真相再怎么鲜血淋漓，但始终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们需要的也不是虚构的完美，活在虚假中。】

【那样，将毫无意义。人这一辈子不长，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要是他真的动了念头，我们也该尊重他的选择。但我觉得，李秋水不会寻死。】

【……我，知道的。】

好吧。

方潜比她聪明，说得一套一套的，她心里却清楚做的是对的，却是多说了句。

【他情绪起伏太大了，不稳定。】

方潜没有去管，也安慰不了，只道：

【给他时间。成年人总是要自己调节，缓缓吧。】

“秋水，发生了什么？”苏墙一直守在外面，听到屋里不对劲儿的笑声，担心地问。

方潜：“……”

“苏墙，滚出去，别进来！”正撞枪口上的始作俑者无疑遭到了暴击，李秋水几乎是吼出来的。

“朕……”

刚又冒出了一个字，方潜怕李秋水情绪不稳定，帮腔解释，“陛下稍安勿躁，若是等不了可以自行离去。”

“我看病时，不能被打扰。”

外面果然息声，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真的离开了。

可里面就不太好，约莫过了一炷香，李秋水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他用通红的眼看着方潜。

“你之前说的药，能给我吗？”

【啊，方潜，真的有效诶，他没有寻死。】小九在一旁说道。

自然不会寻死，正常人在悲恸后的第一件事莫过于报仇，所以方潜才敢如此断言。

“有。”方潜也不含糊，递出从系统里拿出来的白瓷瓶，即将落入他手里时提醒道，“只有一颗，你谨慎服用，能让你的气色好很多。”

“建议你过几日再服用，等损伤的身子修养过来，能更好一些。”还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尽量放松。

后一句她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对方做不到，易地而处，她也做不到平心静气。

李秋水倔强地摇头，将药服了下去，“时间不多了，等不了这么久。”

又看她，“还是，谢谢你了。”

方潜摇头：“不必，我没能帮到你什么。”

李秋水强撑着笑了起来，药好似在他体内瞬间发挥作用了，一颦一笑生动了起来，面色红润。

有了两分血色。

美人一笑百媚犹生，病美人更是。

他道：“有的，很高兴能遇见你，不然我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谢谢你。”

尽管真相显得他这几年的坚持都成了笑话，他想守护的人全都死了，他活着的意义瞬间失去。

他的记忆忽地看着清晰起来，想到被囚的多年，每次被以家人要挟，以爱人要挟，迫使他做不情愿的欢好。

每每他哭着求着想要见人，都被含糊地掀过去，甚至求得远远地看一眼都有无尽的陌生感。

这一切都要了原由。

他被折断了双翼，仰仗苏墙活下去，以为自己护住了在乎的。实际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就被她赶尽杀绝。

她骗了他。怎么能呢，他都妥协了，不挣扎了，顺从她了，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李秋水心里难受，牵扯到脸上又泛白，眼眶边还垂着泪 。空洞得吓人。

方潜看着也是唏嘘，也不知怎么开解。

这样糟糕的人生，谁都接受不了，也不一定能有人做的比他还好。

这真是让人心疼的一朵花，养花人却养得一塌糊涂，枯枝糜烂，花叶谢落，再也无法得见盛开一刹的美艳夺目。

“李秋水，为他们，为你自己报仇吧。”

方潜说，“你的家人不会怪你的。”

“相反，他们很爱你，同样心疼你为他们付出的。”

对方落寞的眼，攥着被单的手，自责和愧疚席卷笼罩在他身上，挥之不去。方潜看着不忍，说了心里话。

她也不清楚，但直觉告诉她她没有说错。

长卷的睫毛颤动，他抬眼疲态却又带了感激地看了眼，“谢谢你。”

—

女皇再一次进来见到李秋水有明显好转，气一下子就消了。

先前的杀意都收敛了起来，对方潜的态度转变成郑重。

连夜批了圣旨昭告，册封方潜为兆暮的国师。同掌国事，官居一品，与先前林立一样，为国测吉凶，规正国运。

消息传到东宫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四周的守卫有所松懈，这才能听见。苏在歧忙于计划之中的事，已经暗中联络了大臣，部署落实。

听到消息，后槽牙都咬碎了：“想不到她还因祸得福了，运气真好。”

秦梓不敢触殿下的霉头，在一旁不吱声。

“这次失算。不过也不重要了，再过两夜，这皇城都得翻一翻了。”苏在歧转变的也快，“到时，该怎么处置，还不是由本王说了算。”

“殿下说的是，外面的人都准备好了。”

苏在歧拍了她的肩，“辛苦你了，事成之后，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秦梓心里高兴，面上不露声色：“属下是殿下的人，不在乎奖赏，只想跟在殿下身边，为您鞍前马后，出谋划策。”

“把东宫外面的人换成我们的人，小心行事，勿要被发现了。”苏在歧看着秦梓心中甚慰。

“属下谨记。”

—

四皇子府里，白首丘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登时瞪眼不满，“我们为她担心受怕的，她倒好直接当上国师了。”

紧锁的眉头却舒展了不少。

幕僚们看看四殿下，又看看白首丘，想着之前那个人的下场，慢慢才有人保守着说：

“确实是她的不是，害我们担心受怕的。”

“方姑娘也真是厉害，前一秒入狱昭，后一阵直接取得女皇信任当上国师了。”

“国师可是近几任国君都没有册封过，因为权力太大，甚至能凌驾于皇女之上。也不知道方潜做了什么，居然得了这么大的赏赐。”

他们虽是疑惑，却也不敢直接说出来，怕引起殿下的不满。

殿下信任方潜是有目共睹的，这时候说她坏话不是上赶着给殿下把柄吗。

“你们很好奇。”苏云商放下手里传递出来的消息，问一众幕僚，“女皇是因为什么大发雷霆，把二皇女软禁在东宫的？”

“林监正的死？”

这人分析有理有据，女皇宠信林立，突然暴毙还死在太庙，留有遗言，确实值得大费周章地调查。

白首丘摇头否定，“你的指向不够明确，准确来说，女皇宠信钦天监，是为了什么？”

“吉凶祸福占卜，知晓天地运势。”“美容养颜，延年益寿。”“岐黄之术，修仙之道。”

他们说的沾边，却没有猜测到主要人物身上。

突然有人灵光一闪，想起了从未露面却时常出现的人，“因为皇后？”

“嗯。”

苏云商肯定他的猜想，接着说：“方潜在李秋水身上下功夫了。咱们这位陛下对皇后是情深不寿，给的权势、金钱再多都不足以让人惊叹。”

“看来方潜已经在为我们铺路了。”他顺势敲打下几位幕僚，“莫要再起内讧，当务之急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方潜得利，对我来说更加方便。你们都收敛一些，安分莫生事，耽误了正事本殿可饶不了你们。”

“是。”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再一次明白了方潜地位的不可撼动性，于是都低头应下。

白首丘神色有些不正常，殿下这也是在提醒他，又想起正事飞快抛之脑后了。

“殿下，白玉堂那边？”

“传信给寄雪，已然酝酿多时，让他务必添把火，必要的时候下点猛药，光由我们来做可远远不够。”苏云商笑着摩挲着几页信纸，“我们需要很多人。”

“知道了殿下，我这就去传。”

苏云商却阻止了白首丘，“罢了，我亲自写信给他，给本殿准备纸墨。”

最近府里变故多，就算是来府里了也说不上两句话。写信倒是个说话的机会，况且，他想寄雪了。

柳巷也在那儿，可以传递方潜的消息过去，也让他安心

他轻蘸了墨，点在纸面，写下内容：

“吾卿阿雪，见字如面。”

“……今思君甚笃，脉脉难言，盼来日相见，戏谑予吻解相思之苦。”

寥寥数语，尽在纸上。

苏云商写完，将信封好，递给了暗卫，徒坐在原位上发愣。虽说方潜在宫里暂时没有危险，但宫里有二皇姐，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大皇姐不知是不是站在他这边的。

如今算来，外公的势力，一小部分朝中男官势力，常思轩的势力，再加上外营军队的兵力，也算是有抗衡之力了。

常思轩没有表现出恶意，甚至愿意出自己的势力支持他，不管有几分的真心，该利用的还是得利用。

最近宫里可能又有大动作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按捺住不动的。

他要做好万全之策。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1

一日突发奇想，方潜总觉得她和柳巷之间的情/趣少了点什么。

她撑着床榻，灼热的气息喷呼在他脸上，“阿柳。”

小美人面若桃花，气息不稳地窝在她怀里。

“啊。”

方潜俯首亲他，凑得紧，细密地缀上艳色的梅点。不怀好意地诱哄：“平日里小九都叫我什么，你学一声。”

“……怎么可以。”柳巷面色爆红，羞耻得往她怀里缩。

方潜笑意满满，拖着调子招他，

“阿柳，阿柳……我的好阿柳。”

…

小美人被摸得意乱情迷，翕张的小嘴低低地喘着，眸子里盈满了水光，软软的唤了一声：

“主人……”

惊呼之后，贴耳蹭面，情话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