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柳巷哭得厉害，方潜担心他的身体。晨起时他的一双眼圈周围红肿，眼睛都不大睁得开，面色也差，方潜叫来了医师。
来的就是上次来给柳巷看伤的那位，他这半年也是累的够呛。先是为皇子殿下看顾身体，养了半年方才见好。前些日子，先是给梅寄雪调养身体，后是又为这个貌美的孕夫调养。
怎么这一府的男子身体都这么差，就只找他一个医师，兢兢业业照顾了许久，方才养好。
如今他都有经验了，先是给人把脉，又让他按着自己的房子和所需的膳食进行服用。
“这位孕夫，切忌大喜大悲，情绪要稳定才是，你看你的眼睛肿成什么样子了。”他是对着柳巷说话，却还是把目光放到方潜身上。
谴责意味非常。
“知道了。”方潜也不辩解，认了下来，“他身子可还好，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这位公子身子骨还是弱，需要长期进补，胎儿一切正常。”
他看着男子哭红的眼，想到眼前的女子也是血气方刚、如狼似虎的年纪，然后提醒道：
“只是，如若进行房事还应缓慢才是，时间不能过长，动作不能太剧烈，也不能过于频繁，下次千万要注意了。”
“怎么能把人欺负得哭成这样。”医师嘀咕了一句。
方潜含糊地应下，心里倒想但不是没有机会吗。
医师直白的话让柳巷面色一红，手不自觉地抓着袖口，红了一块，羞耻地想要闭眼，不敢对上方潜的眼睛。
他们分明什么也没有，医师在说什么，怎么说的跟真的一样，大人也不知道辩驳。
“你的眼睛也是，咳，稍后用冷毛巾敷一会儿，然后按摩一下四周，活血化瘀，下午应该就消肿了。”
方潜从善如流：“听医师的。”
送走了医师，柳巷显得更加不自在，坐在榻沿上不安地对着手指。他好像真的很丢人，昨夜怎么能哭成那样……还拉着大人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
不成体统。
“见过方姑娘，见过公子。”鸠青进来打破了尴尬，分明对两人行礼。
方潜看着他道：“要做什么可是明白了？”
“属下必定会保护好公子的安危。”他今日换下了黑色影服，穿着白色上衣，眼睛落在要保护人都身上，心里不动声色地跳了跳。
只因柳巷的眼睛实在显眼，鸠青难免会往其他地方联想，只一眼就低垂下眼。
方潜倒是比较满意，过去拉着柳巷同他道：“以后这人就负责保护你了，这次来也让你见见，认识人。”
想到是方潜安排的人，心中一暖，颤颤动着眼睫。
“谢谢大人。”
“公子以后有事尽管叫属下，属下就在外边。”鸠青称职道，他是殿下过问了主动过来的。
想着护住方潜身边人也是好的。他虽不能，但也确确实实断了念想。
“谢谢你。”柳巷真心实意地道谢。
—
方潜安抚了柳巷，陪着他用完膳后才离开。
梅寄雪那边也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前几日接到来信说有些麻烦难以处理，她要去看看。
她能把梅寄雪从回春阁赎回来，是和女君做了一笔大的交易，既然是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段，自然不能和别处艳俗的花楼一般。
回春阁也算有名气，多的是雅客君子，就算是另设剔除卖身迎客，去的人也不会少。
人就几年光阴是颜值颠覆，以色侍人总有年老色衰的一日，只靠皮相留不住人。
女君也是深谙此道，所以换人换得也频繁，有的是价炒的高到没顶的美人，梅寄雪倒是独一份，她才没那边容易放人。
所以，方潜给了她足够的利益。
方潜到了回春阁，人气倒是不减，吵嚷的人声起伏不断，戏腔伶起的软声绵长回荡，台子上的绝色露着柳眉星眼，情丝万缕。
她去找了站着的侍人。女君听人禀报当即风风火火赶来。
虽来的匆忙，梳妆倒是不乱，她四十左右却不显老，穿搭比起之前显得淡雅，穿得轻薄凉爽，不停地摇着团扇。
等侍人带上了门，自来熟地着方潜的手臂。
“哟，方姑娘要来怎么不早说，让我提早做了准备招待招待。”
“随便来看看，顺便看看隔壁的那块地。”她在回春阁旁边买了坐阁楼，题了牌匾“白玉堂”。
女君了然一笑，倩笑勾人：“姑娘的是兰君都放在心上的，左右会帮衬些，姑娘倒可宽心。”
“就说我失了个美人，得了你的点子，现下生意可是日日不衰，还要多谢姑娘呢。”
她本名付兰君，是个官家小姐，对官途倒是半分不敢兴趣，反而迷上开花楼。原本是从底下做起，不是在这回春阁，也是她拔尖，被东家看上，在上一任女君下了后，就接任成了回春阁的掌舵人。
“你倒是自谦了，你聪明得紧，就算没有我的点醒，也未必不能想出绝妙的法子。”
确实是自谦，付兰君经营花楼也不是一两天，而是二十年，虽是近年才管的回春阁，必然也是有魄力有本事的。
女君笑而不语，还真是鲜少有人在这方面夸她，方潜怎么就夸到她心坎上了。
“你倒是不担心被我收买了，东家知道了该如何解释。”
方潜是一直知道这楼的主人可不一般，必然非富即贵，而且她心里隐约也有了猜测对象。
付兰君用扇掩唇，压低声音，眉梢都是戏：“这可不能怪我，若是上边给不了我想要的，她想要的我自然也不会照办。”
“毕竟，这么好的地儿，我舍不得，她也不见得舍得。”
方潜倒是有点惊讶，她因为眼前的人多少也会受些牵制，没成想却是不怕：“那你还挺难驾驭的。”
付兰君挑眉，散漫地摇扇：“那是自然。”
“既然你今个来了，我就陪你去一趟你的地儿吧，既然是合作我也得验验。”
方潜无所谓，端起她倒的茶水一饮而尽，瞥了眼她露的，道：“不然，老板您换一身。”
“不好看吗？”
“不是，有些风尘气，太招眼了。”
“我……”她咬牙将脏话咽下去，“方姑娘真是、直白。”
她开的是花楼又不是酒楼，难不成还全遮起来啊，这天热的。
付兰君还是依言去换了一身，薄而不透，凉快又得体，横了方潜一眼带着她从后门出去。
付兰君似是无意提起：“你说，不仅能接待女客，也能接待男客，倒是你要来吗？我给的价肯定高，你长得也真不错。”
方潜感觉自己被盯上了，缓慢地将她的眼珠转过去，好久没动：“老板算盘都打到我身上了？”
眼前人十分冷峻，带了若有若无的气势，付兰君倒是不怕，还煞有介事地反瞪回去。
“我也没说错，您长得不错，喜欢的人指定多。”
“老板怎么不亲自去揽客，像您这种四十几岁风韵犹存，技巧娴熟的美人，想来会更受欢迎。再不济拉你的东家来，她人长得不错。”
她怎么会知道她的东家是谁，难不成已经查到了。
“你……”付兰君心里因为方潜的后一句话掀起滔天巨浪，面上却是不露破绽，“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哪有老板亲自下场揽客的。”
“到了。”方潜仰头看向沉木红字的牌匾。
白玉堂。
方潜花重金买下的阁楼，翻修后今下改成了茶馆。茶是好茶，人也是极佳的人，聊的可不是床上床下的闲事。
方潜拉拢女君也是为了如此，给她的好处就是提了几个点子，谈了白玉堂的事。付兰君是个有远见的人，她虽说的像画饼、空口白话，付兰君可真信了。
这白玉堂，她放手给人经营，有付兰君帮衬着也容易些。也就才半月就在这条街小有名气了。
茶馆，顾名思义，当然少不了茶。这里的茶是她精心挑选的，爱茶的人都尝得出来是品味极佳的茶。主要接待的是男客，倒是让人惊奇。
这京城的营生，谁会以男子为客源，多是以女子。哪怕是那些胭脂、成衣铺子，也是迎合女子。让那些女子为自己的夫侍买，讨取欢心爱慕的。
所以白玉堂才凭着出奇的点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女客免进。”她们到门口时被两个小厮拦住，不得不止步。
“喏。”方潜亮出了一个小绳系的叶玉。
两个小厮这下推到一边，赔礼道：“方才有所冒犯，客人请进。”
“你设的这个还挺有趣。”付兰君怀里也有一枚叶玉，只是方才懒得拿出来。不是她说，这白玉堂，男子可直接进，女子则要回答三个问题，方才能得玉能进。
方潜也觉得新奇，这玉还是梅寄雪给她的，她可不揽功：“不是我设的，是梅寄雪。”
“呦，你可撬走了我的宝贝，亏了亏了。”付兰君捶胸顿足，不由后悔。
“小声。”方潜看着里间的陈设，与回春阁倒是有些细微地相似，中间的那一块台子。
木质铺出来的阁楼，二楼镂空栏杆，有看台和隔室，中央的台上扑着红布。
上有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演着，快板敲的响亮。围着的半圈有座椅，不少男子坐在那专心致志地听着。
隔的远一些，有偏高一些的台子，有桌椅摆着，几个人围坐一桌，上放着几碟小吃，果子、花生和茶点。边是闲聊边是分神听着台上的故事。
若是外间人见到必然大吃一惊，兆暮的男子最是守节，便是面容也不能让人给轻易看了去，但这里的男子都没有戴面纱。
“去你的，坏东西。”
那侧好像有九九的声音，方潜不由靠近，却听到了更激烈咄咄逼人的话语。
“这位小姐，不知在下如何得罪你了，几次苦苦相逼。”
是梅寄雪的音色。
对面可不听理，继续争吵：“你们这里尽写些大逆不道，不合礼制的书，我定要告到地方衙门，将你蹲大狱。”
“若想息事宁人，就陪我一夜如何，我便放过你。”那人靠近梅寄雪，不怀好意的舔唇。
“听说你是回春阁的头牌，滋味定是不错。”
“否则，这事没完！我要闹得人尽皆知。”
不知道接着发生了什么，只听“砰”地一声脆响，瓷片碎在地上溅开，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