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歌曲到了尾声，唐辰刚要松口气，下首歌的前奏一出来，他那口气又憋了回去。

那是首中文歌，慢节奏古风，但歌词却通俗易懂，开口就明目张胆地将色气宣之于口。

唐辰哪里听过这种艳曲，直接从耳朵红到了脖颈子，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戚泽故意同他搭话：“不喜欢？”

唐辰也不好意思承认。

在他眼里，戚泽就是很有文化的，那戚泽听的歌，肯定也是不错的。

他觉得怪异，那是他的品味太差，体会不到这些歌的妙处。

戚泽胸膛轻震，闷笑着点开音乐软件递给他：“放一个你喜欢的吧，我跟你一起听。”

唐辰如蒙大赦。

片刻后，耳机里响起音乐。

唐辰把手放在腿上，坐得钢铁笔直，眼神坚定地像是要入党。

他打着节拍，字正腔圆地跟着音乐低声唱起来：

“我把青春融进……融进祖国的山河……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

“祖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

戚泽表情逐渐僵硬，最后变成了死寂一般的平静。

唐辰还转过头跟他分享心得：“戚老师我跟你讲，我第一次听这首歌，就觉得特别感动！”

戚泽：“哦。”

唐辰满眼星星：“我的起床闹铃就是它，每次听到，都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能用锄头连翻两块地都不歇气！”

戚泽：“……哦。”

他偏开头，一副明显不想交流的样子，心里骂着这个憨实的傻子，真是不解风情。

唐辰还在聒噪地说着什么。

戚泽终于忍无可忍，扭头僵笑：“闭嘴。”

唐辰两片唇瓣立马就合上了，眼睛盯着他，还下意识眨巴眨巴。

乖得像只听话的大狗狗。

戚泽只能无奈笑：“算了，你说。”

唐辰也跟着笑，两个酒窝盛了阳光一般，让人瞧着就欢喜：“有没有觉得开心一点。”

戚泽一怔。

唐辰：“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听这种歌。祖国的正气，能压制一切负能量！”

他只是隐隐感觉，戚泽今天很不开心。

尤其是在候车牌那里，戚泽接电话时给他的感觉，像是一场具有毁灭性的风暴，戾气压制不住地外泄。

一路上虽然很平静地跟他谈笑，但身上那股抹不去的烦躁，和压抑，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唐辰想，应该是遇到不好的事了吧，跟他一样。

戚泽看着面前的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嫩芽般从他的心里破土，然后抽出了柔软细密的触手，带着安抚，包裹住他的心脏。

半晌，戚泽才垂着眸，很轻的说了声：“傻子。”

明明自己的世界也是破烂的，漏着风的，却还想着帮别人补一补裂缝。

唐辰突然发现自己的衣摆，破了个洞，他惊喜地喊了声：“戚老师，你看这个洞，像不像一个小兔子！”

戚泽忍俊不禁：“有点。”

他发觉，唐辰这个人，特别擅长看到生活里，一些美好的点，简单来说就是——擅长苦中作乐。

哪怕是在一堆废墟中，他也能翻找出一块碎玻璃，然后兴奋地举着说：“看！钻石！”

戚泽突然有些羡慕他。

车子很快到了车站，两人下了车，唐辰说：“你要去哪儿，我带你坐公交吧。”

戚泽拎着黑色书包：“不急，我就是想买本书，我们可以先在城里逛逛，到要回去时，再去书店。”

快中午了，两人都没吃饭，戚泽就找了家看起来还算过得去的餐厅。

坐下后，唐辰一看菜单上的价格，顿时就攥紧了手，压低声同戚泽说：“好贵啊，要不咱们换家吧……”

戚泽：“没事，我请客。”

唐辰还要说话，戚泽直接给他堵了回去：“我有洁癖，吃不惯外面那种餐馆，不干净。”

只有这种上了星级的餐厅，才勉强符合他的要求。

于是唐辰不吭声了。

等回家吧，他再拿钱跟戚泽AA，总不好得让戚泽一个人付钱。

在等上菜的期间，唐辰无聊地四处打量，发觉前桌有一对情侣。

两人之间动作亲密，男生说了几句什么，女生捂着嘴咯咯地娇笑起来。

那种甜蜜浪漫的氛围，直戳人心脏，哪怕是作为观看者，也会觉得心底柔软。

片刻后，男生忽然单膝下跪，捧着一捧玫瑰，满眼温柔情意：“节日快乐。”

唐辰看了个乐子，同戚泽说：“今天啥节日啊。”

戚泽：“七夕情人节。”

唐辰恍然，思考了下：“是不是女孩子，在这个节日收到花，都会很高兴？”

戚泽顿住：“你有想送花的人？”

唐辰不好意思地摸了把他的寸头：“嗯……”

戚泽脸色淡了下来。

唐辰：“我大姐姐今天不回家了嘛，别的女孩子都有花，我就想给她也弄一束。”

戚泽面容缓和：“等会我们可以去花店逛逛。”

唐辰露出两个酒窝：“好。”

这顿饭吃到一半，隔壁餐桌的那对情侣，突然吵起来了。

男生朝女生一通咆哮，随后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女生一个人坐在那儿，旁边放着花，低着头吃碗里的饭，眼里的泪却止不住地倾泻。

之前两人的美好场景，像是一个破碎的泡泡，刹那即逝。

唐辰看得叹气：“怎么能把女生丢下，自己走了。”

戚泽：“吵架的情侣，都是这样的，看见对方心烦，不如分开片刻。”

唐辰却莫名认真起来：“但这样不对啊，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还好这是在餐厅，要是他们出去旅游，在高速公路上吵了架，男生也这样只顾着自己情绪上头，就丢下女生，多危险啊？”

他停顿了下，缓缓垂下眼，轻声说：“不要选择一个，随时都可能会丢下你的人。”

戚泽一怔，他感觉，他好像触摸到了一点，唐辰隐藏起来的那一面：

“这只是一件小事，无伤大雅。像你说的那种情况，属于危及到生命安全的大事，男人心里也会有数的，不会随便把伴侣扔下。”

唐辰却执拗地摇摇头：“不一样的。”

“面对大事时，不丢下伴侣，凭的是做人的良心和底线。但只有在小事上，凭的才是爱意。”

“一个人本该有良心。但谈恋爱，图的不是他的良心，是爱情啊。”

戚泽半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他难以形容此刻的内心的震撼，好像一场春雨，惊雷乍起，狂风肆虐，但最后落下来的却只是绵绵柔软的细雨，直沁到人心底。

他惊讶于唐辰对感情的看法，也不可避免地被这个人再次惊艳。

半晌才说：“你是对的。”

唐辰笑出两弯新月：“这只是我的想法。但两个人打算结婚的话，还得看对方的良心，看他的底线。爱情就只能排在良心的后面。”

结婚就好像挑房子，伴侣就是那个房子。

他见识不多，不知道什么样的才算好房子，但他知道，房子可以有瑕疵，可以不漂亮，但它不能是一栋随时会倒塌的危房，也不能漏风漏雨。

也就是伴侣必须要是一个‘合格的人’，道德底线不能太低，品行不能低劣，在这个前提下，才能去考虑爱情。

戚泽不说话，只是看向他的眼神，温柔了几分。

唐辰没念过书，没受过什么教育，就像一块璞玉，未经打磨和雕琢，即便这样，却也能让人窥得它几分内在的至美。

戚泽都不敢想象，如果这个人念了书，会是怎样的温良如玉，怎样意气风发，让人惊羡。

他不禁有些惋惜。

这顿饭很快吃完，戚泽起身去结账，顺便去上个厕所。

唐辰就在门口等他。

突然，之前被男友丢下的那个女孩，从店里出来了。

她把怀里那么大一捧娇艳的玫瑰，随手就扔进了大街上的垃圾桶里。

唐辰眼睛瞬时睁大。

怎么这么糟践东西！

他几步过去，心疼地把垃圾桶里的花抱出来，拍了拍沾染上的灰尘。

里面夹着一个价格标签，他下意识扯出来看，结果吓一跳。

现在花都这么贵了吗！

这几大百，是农村里他们一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啊！

那个扔花的女孩，回头地看了他一眼，表情一言难尽。

唐辰无辜地同她对视：“你还要吗。”

女孩摆摆手，最后没说什么就走了。

片刻后，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怀里抱着一只小狗，还有一个礼品盒。

男人把小狗和礼物全都扔进了垃圾桶，还发泄地踹了一脚：“晦气。”

唐辰又生气又心疼。

别人扔自己的东西，他没权利去批判指责。

但小狗它是活着的啊，有生命的，怎么能像对待物件一样，把它随手一扔。

唐辰飞快地弯腰，从垃圾桶里把小狗扒拉出来，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没事了。”

男人本来已经走了，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发现那个在床上撒尿，导致他被分手的狗东西，竟然被人捡了，顿时心头火冒三丈。

他杀了个回马枪：“你有病啊，这是我的东西，谁允许你捡的？！”

唐辰心里憋着一口气，把小狗递过去：“那你还要吗。”

男人讽刺一笑，单手拎起那只狗，直接往垃圾桶一扔，又挑衅似的看向唐辰。

唐辰咬咬牙，又去捡小狗。

小东西可能是受了惊，往垃圾桶里面钻了钻。

垃圾桶又大，里面肮脏的东西又多，而小狗只有男性巴掌大那么小一团，唐辰翻找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

于是他把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垃圾桶里，仔细又耐心地翻找着。

这是条步行街，大家平时都爱在休闲时来逛街散步，今天刚好是休息日，又是七夕节，大街上的人比平时翻了几倍。

路过的看见唐辰这怪异的举动，纷纷停下来，对他指指点点。

男人被逗笑了：“真他妈奇葩，乞丐是吧，趁着节日守在垃圾桶边专门捡垃圾？！”

“妈的，穷得骨气都没了。”

众人听见他这话，顿时明了了，看向唐辰的眼神，带着几分鄙夷。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下午好QVQ尤其是我（海豹手鼓掌.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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