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衍在车里坐了四个小时，看见远处的灯光熄灭，谢玦的身影，离他很远，看着很瘦，大衣贴不住皮肉，风一直往里面钻，在一盏灯下居然显得有些可怜。
只是结束掉一段很奇怪的关系而已，方衍并不想赋予什么意义。
他将车开到楼下，闻见了一股很浓郁的番茄味透过窗户飘了下来。
在拿钥匙开门的时候，突然他想到了已经离去的那人。
谢玦的耳朵总是很敏锐，一听见门外有钥匙的响动就会到门口迎接他，笑的很开心说一句：“回家啦！”
而现在，门的那头没有一点声响，他只看了一桌子还未动筷的火锅。
蔬菜在暖气的烘烤下已经干瘪了，谢玦常坐的位置上放了很多糖纸，方衍注意到了那两束红色玫瑰插在花瓶里，微微垂着头，看着很是委屈。
谢玦走的很干净，房间内除了淡淡的茉莉香味，没有一处有他的痕迹。
方衍坐在桌子上将电磁炉打开，锅底很快沸腾了起来，就这样坐着，与达到沸点发出的咕噜声作陪，这样能显得热闹些。
空旷的房间内方衍一口接着一口吃着火锅，他第一次觉得番茄锅底原来这么酸。
方衍想过谢玦之后在公司碰面时会做什么，大闹一场或者一直缠着他，亦或者生气。
但是他太自以为是了，谢玦比他想象中的状态要好很多，正常工作，正常和他保持工作上的交流与实习生和王茹说说笑笑，人看着十分有精神，与方衍的私下交流几乎为0。
早上遇见方衍说一句客套的早安就是最亲近的时刻了。
这种拧巴的心情让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期待谢玦的无理取闹或者是大骂一顿他。
方衍有些出神的看向对面的办公室，谢玦和那个实习生很亲近，两个人在长桌上一起看电脑的设计图草纸，一个教导一个耐心的记笔记，看起来真和谐，几乎能贴在一起。
他听见谢玦笑着说了一句榆木脑袋，还伸出手在那个男孩肩膀上拍了拍。
方衍将可视玻璃调整为不可视，可能是之前同居那么些天的错觉，让他以为自己不烦谢玦了。
现在看来，这人果然还是一样的招人烦，方衍心想。
谢玦听见对面的动静眼里的笑意更盛了些，实习生不解摸了摸脑袋问：“总监，我这个问题你已经给我讲了三遍了，放我走吧。”
谢玦挥挥手道：“走吧走吧，要理解多次才会更加.深刻。”他尾音极重，像不是在给实习生说话一样。
谢玦看着对面那一扇玻璃用笔敲了敲下巴，嘴上挂着笑，谢玦心想，你谢爷爷人生第一次下厨，躲在外面不回家吃还敢凌晨一两点把我赶出家门。
方衍这个死石头，真真雷打不动。
正想着曹操，曹操就来了，方衍进到他的办公室，眼神与准备出门的实习生碰撞上，谢玦没看清楚，只见他瑟缩了一下脖颈急忙的走了出去。
“晚一些的项目发布会别迟到了。”
“好的方总。”谢玦没有看他一眼。
方衍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指微微泛白，他顿住又说：“设计部的人晚一点又庆功宴，开支找财务报销。”
“好的方总。”谢玦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看了一眼方衍就将视线转移到了电脑上。
方衍一怔，出门就遇见了王茹。
“不用说了，我已经通知过了。”
王茹看着方衍，这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她替谢玦捏了把汗。
“谢总监，衣服到了。”那个名为小郑的实习生被谢玦提升为助理，拿着一套衣服往谢玦办公室送去。
“行，你放休息室。小郑你先别着急走，帮我看看效果。”
“总监，我不太懂衣服诶。”小郑挠挠头。
“不需要你懂，只告诉我好看不好看就行。”谢玦进了休息室，没过五分钟就走出来了。
一身很简约的白色西装看着很普通但是胸口的设计很大胆，几根丝绸白缎带交织绕上脖颈系成一个蝴蝶结，和一个等待开箱的礼物一样，没有被缎带包裹住肌肤裸露着，白皙透粉。
小郑看愣了眼，心想谢总监不愧是留学回来的设计师，穿衣风格居然这么大胆。
“好...好看。”小郑扭过头不敢去看谢玦。
“害羞什么，没见过男人这么穿搭吗。”
谢玦走近了些，小郑的头更偏了些，现在小孩都容易这么害羞吗？谢玦心想。
“走吧。”他将车钥匙塞给小郑。
好死不死出办公室看见了方衍。
“方总，一会见。”
谢玦笑的十分得意，一边眉微微挑起。
方衍没说话，只是打量了一下他今天的衣服。
四人一前一后走在停车场，没有人敢说一句话，气氛十分怪异。
谢玦在旁边等待车开启，小郑脑袋从窗户伸了出来，讪讪的笑了笑：“谢总监...车没多少油了，这油量怕是开不到加油站了。”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还是能在停车场回荡开来。
“王茹，你开车带上小郑。”方衍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言不发，谢玦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他没说话，也没有发动车子，像是在等谁。
王茹十分有眼力见的将小郑塞进车里，停车场此刻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那就劳烦方总了。”谢玦坐进副驾驶，十分不客气的说。
室内空气封闭着正如两个人之间气氛一样凝重，吐出去的气又吸进去十分窒息。
谢玦只是侧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两个人拧巴的像同一串酸葡萄里的各两颗。
“外面很冷。”方衍将暖风开的大了些。
“没事，小郑这个人很细心，给我准备了外套。”谢玦呛了回去。
方衍捏着方向盘的手指越攥越紧，发出声响，他的脸色阴沉，谢玦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不禁自嘲，自己是又享受于暧昧不清的关系又要把人一把推开。
方衍啊方衍，你真是又当又立，他心中自嘲。
车停稳后方衍朝后座伸去手时谢玦已经下车了，小郑一直在这附近等着，看见谢玦就将大衣给他披上。
方衍看着后座准备的大衣，某种情绪和藤蔓一样从脚底缠绕上心头，他将窗户打开了些，冷风灌入车里才缓了一口气。
宋弈宸突然出现了，认出了他的车，在一旁挥了挥手打招呼。
方衍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下了车，和宋弈宸握了握手道：“宋总，真的巧了。”
和宋弈宸寒暄几番，两个人往发布会走去，他好像对于谢玦总是很感兴趣。
“怎么不见谢总监，我以为你们会一起来呢。”他的笑容有些深意，像是明知故问一样。
“他先走一步了，宋总是有什么事情想和谢总监交流吗？”
“没有，业务上没有，但是这个人，我十分感兴趣。”宋弈宸从服务生手上拿了两杯酒递给方衍一杯。
“谢总监，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方衍将手中杯和旁人轻轻一碰撞，神色淡漠。
宋弈宸看着那身白色西装的身影，颇有深意的说：“是啊，方总很有眼光。”
两人的目光都一致看向了谢玦。
谢玦很是大方的朝宋弈宸打了个招呼，意料之外的热情让伫立在这十分钟都在讨论谢玦的两个人十分不适应。
“宋总，您好。”谢玦伸出手，他又接着说：“宋总上次真是冒犯了，我后来回家想了想，好像之前是和你见过，是在哪呢？”谢玦佯装思考。
“我这记性，还是忘了，只记得那天天色其实不晚了，给宋总赔罪。”
他这是卖了好大一个关子，方衍在旁边应承着一群来打交道的老家伙，一边竖起耳朵听两个人聊天。
谢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宋弈宸在台上拿了一杯香槟，将谢玦手上的杯子拿了过去，手指间短暂的停留了会。
“这瓶不错，你尝尝看。”两个人看着十分暧昧，宋弈宸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对于谢玦的欣赏。
而方衍阴沉着一张脸将两个人的动作全部落入眼底。
“谢总监今天穿的很有品味，看着...像是一件礼物？”
目光停留在谢玦细长白皙的脖颈上，缎带质地的蝴蝶结仿佛一解就开。
“衣服嘛，好看就行。至于是谁的礼物...”谢玦的目光瞟向方衍，接着说：“宋总您觉得呢？”他离宋弈宸的耳边极近。
“你是想把我当工具人惹方衍不快吧？”宋弈宸一阵见血，谢玦并不惊讶，这人很擅长揣摩人的心思。
谢玦的蝴蝶结有些松动，宋弈宸伸出手，目光向方衍瞟了一眼。
在他伸出手时，方衍动静并不大，他一只手就捏住了谢玦的后脖颈，脸上还是挂着和气的笑，旁边三两人也没人注意到此刻的氛围有多么让人窒息。
“就不用宋总劳累了。”他的声色听着有些冷，警告着宋弈宸。
谢玦脖子一阵作痛，方衍与他贴的极近，本就比他高出不少的身体将他笼罩住，有些无形的压力。
方衍攥着他的手，力道很大的把他带到后场去，狭小漆黑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方衍，你什么意思？”谢玦一把把他的手甩开，手腕上的红痕清晰可见，这人是使了多大的劲儿？
方衍一把托住谢玦的腰肢往一张桌子上一放，两个人一高一低就这么看着彼此。
视线里的火花从未停歇，而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的。
“就这个意思。”方衍向谢玦脖颈探去，说完这句话，用手粗暴的将蝴蝶结的一角扯了下来。
动作有些大，没有了蝴蝶结的束缚缎带变得松松垮垮，谢玦的腰腹一览无余。
“这样未必有些太暧昧了吧？毕竟我和方总的关系只是你将我凌晨一两点赶出家门，让我辛辛苦苦洗好的菜等了你四个小时一场空，却什么都不是的关系呢。”
谢玦眨巴眨巴眼，笑着说完这夹枪带棒的一长串话。
“火锅我吃了，味道很好。”方衍眼神清明，淡淡的道。
他木着脸用手绑着蝴蝶结，没一会一个十分规整而且紧贴肌肤的蝴蝶结打好了。
谢玦觉得呼吸不畅，方衍又适当的将蝴蝶结放松了些。
“好了，以后这点小事不要让别人做了。”
“？”
方衍木着脸打好蝴蝶结，木着脸出去，谢玦被彻头彻尾的雷到了。
所以他这么反常的把他带到这里只是为了给他打一蝴蝶结？？？
打好蝴蝶结什么都不干就出去了？？？
不是，这人有病吧？
谢玦打开手机翻开那个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微信。
-方衍，你他妈有病吧。
-是蝴蝶结打的不好看吗？
方衍回的很快，谢玦在微信上敲敲打打骂了好一会才停下。
他为什么会对一个木头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