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欲坠。

天边泛起大片的火烧云，翻卷浪涌，将城市笼罩在微醺之中。

贫民区的一栋老旧楼房，斑驳墙面上乱七八糟贴着一堆小广告，什么低价招租、讨债借贷、□□……

废弃路灯下的一条小巷子里，正传出拳拳到肉的风声，夹杂着几声痛苦哀嚎。

喻年努力忽视这一切，穿过恶气熏天的臭水沟，可以说是一路小跑回到了家中。

砰得一声关上门。

喻年这才猛然放松下来似的，瘫坐在地上。恐惧与羞恼在心中交织翻腾，紧张带来的身体反应使红晕弥漫全身。

“呜。”

系统麻将局散场了，终于又冒了出来，智能语音包中发出惊诧的声音：

【宿主你怎么哭了！】

总算真正行窃成功一次的小偷，回到家后却曲着腿抱住自己，将脸埋在膝盖上哭得不能自已。

起初他还用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期待能抑制住哭声溢出，但肩膀不受控地抖动却怎么也骗不了人。

后来干脆自暴自弃，无声大哭起来。将眼睛哭成一片湖水，淅淅沥沥扯成漫天雨雾。

喻年在心中忏悔，骂自己狼心狗肺、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他感觉怀里的赃物在发烫，几乎要灼烧透自己的皮肤。

可是不听从指令，托管系统就真得死脑筋用电流惩罚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他太自私了。

恍恍惚惚听到系统从休眠中醒来了，喻年才努力止住啜泣。

他嗓子有些痛，双眼迷茫喃喃问道：“系统，如果继续做这样的事情，就算重生了……我还是自己吗？”

【！！！】

系统警铃大作，察觉到宿主有想解除绑定的意思，忙查看了不在时托管系统的记忆。

原来托管系统逼迫宿主去偷主角攻的东西，然后宿主就拿走了一颗黑色石头。

嗨，一颗石头而已嘛，和宿主平时“偷”的东西没什么两样，都一文不值。

等等？那颗石头经检测……是，是主角攻要在下一剧情点机甲比赛用的锻晶？！

弄清楚来龙去脉后，系统也想放声大哭一场，生怕被返厂重置。

……

“系统，你又休眠了吗？”喻年等了许久没等来回复。

【没有。】

系统情绪波动太大，此时传来的声音伴随着电流声噼里啪啦。

【对不起宿主，都是我不好……】

紧接着，喻年便瞪大一双桃花眼，震惊地听系统讲他是怎么骗自己休眠，实则跑去和退休统打麻将的。

快穿部门提高系统人类化的本意，在于让他们能灵活协助宿主完成任务，并且和宿主培养良好的工作关系。

没想到不留意的角落，反而出现了一批养歪的系统。

“666！你怎么能玩忽职守去赌博呢？难道你也想提前退休吗？”

喻年气得叫出了系统的出厂代号，暂且从伤心情绪中脱离出来，认真和这位人工智能搭档讲道理。

从沉迷赌博的害处一直说到完不成任务的惩罚。

……

系统被批评得心服口服，开始认真检讨起自己。

从进入小世界以来，宿主一直兢兢业业扮演炮灰，每天六点半就起床，辛辛苦苦转悠一天只为偷（捡）颗石头回来。

下雨也要给主角受送礼物，早晚嘘寒问暖……

这么久了，这还是温温柔柔的宿主第一次发火。而且也没有真的责怪自己，反而软硬兼施地劝阻。

打麻将时，他听到最多的就是那些退休统回忆宿主，每次情绪激动要把桌子掀了。对比之下，喻年真的很好，可自己还把他气哭了。

系统和宿主的KPI是互相影响的，弄歪了剧情线谁也别想好过。

所以666这回是真的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统，忙给喻年表决心。

【年年，我之后就把托管程序销毁。从今往后绝对不会再电你！而且……每日任务的完成判定不全那么严格，你想捡石头就捡石头，有自由裁量权。我绝对不逼你偷偷摸摸好嘛？】

喻年的桃花眼中这才透出几分神采，但还是没开口。

系统狠下心：【而且我知道沉迷赌博的危害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靠近麻将桌一步！我发誓！】

“你拿什么保证呢？”喻年已经不哭了，但脸上犹带着泪痕。

系统666：【我把账户里的积分都交给宿主保管，没有钱就上不了麻将桌了！】

“那好吧。”

然后喻年账户里弹出一道提示——“积分＋10”。

“你怎么输得就剩这么点儿了？”喻年再次感叹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

666不愿重提伤心事，忙岔开话题，支支吾吾道：

【年年，你今天拿走的那块黑色石头……可能要想办法还回去。】

“嗯，我已经要到了好心人的通讯ID，明天就还给他。”

喻年在被托管系统胁迫后，就有了个想法。

也许每日任务里的“偷东西”和“送主角受礼物”，这两点并没有因果关系。

他今晚就会试试。

666见宿主并不是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进一步解释道：

【那块黑色石头实际上是优化机甲的珍品锻晶……给年年你水喝的也不是什么好心人，而是……主角攻顾准。如果不还回去，会影响主角攻受第一次对决的那场比赛。】

喻年没想到666出去打了场麻将，就给他带来这么多惊喜。

他更想不到，今天那个热情阳光的好心人，居然就是对主角受虐身虐心的渣攻。

难怪主角受会被骗得那么厉害，就连他都上当了。

……

“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还回去了。”

喻年还是决定坦白，一码归一码，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顾准扭送执法官。炮灰攻可是小偷啊，偶尔被抓进去关几天难道不是更符合人设吗？

不过在此之前，他可能要向主角受借下通讯器了。

没错，炮灰攻生活所需的一切几乎都是偷来的。唯独有通讯器类似于手表紧贴手腕，他才没弄到。

……

……

主角受快要回来了，喻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就要去洗澡。

他今天好脏呀。

而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喻年吓得一激灵，贴着门框不敢出声。

主角受有钥匙从来不敲门，这栋楼里又没什么其他熟悉的人，会是谁呢？

不怪他一惊一乍，而是生活在这里危险系数实在有些高。

门上没有安装猫眼，喻年也猜不透对方的身份，呼吸清浅等着那个人自报家门。

如果对方不说话，或者敲一会就离开，那他就装作家里根本没人的样子。

……

……

铁门另一头，昏暗楼道中，高挑清瘦的少年一动不动紧盯门缝。

落日将尽，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少年整个人被笼在巨大的阴影中，四周鸦雀无声。

他头发过长半垂在肩头，额前碎发遮住了那双眸色暗沉的凤眼，整个人看起来呆滞孱弱。

如果有人此刻路过，会立刻感受到少年周身散发出一种极度渴望。

那是对门内人堪称病态的痴迷。

“咚咚咚。”

门又被指节扣响，力道比之前大一点点。

少年保持着刚刚的神态与姿势，没有挪动半分，好似没人开门就会站到地老天荒。

更何况，郁舟知道里面有人。

他站在阳台的窗户往下瞧，看到对方踉踉跄跄跑上来。

又透过门缝，发现对方进了屋子。

他还能闻到……里面的人和自己一模一样。

都是Omega。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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