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礼堂后，威克多尔?克鲁姆和他那些德姆斯特朗校友已经在斯莱特林桌子旁落座了。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们一边脱下他们沉重的毛皮斗篷，一边饶有兴致地抬头望着漆黑的、星光闪烁的天花板。其中两个学生还拿起金色的盘子和高脚酒杯，仔细端详着，显然很感兴趣。
“请问我是不是在魁地奇世界杯上见过你？”
在身边人倒吸冷气的声音里塞勒涅抬起头来，看向声音的方向——怪不得，原来是威克多尔·克鲁姆。
“哦，是的，保加利亚队刚到的时候我和我父亲一起在营地门口接待过你们。”塞勒涅兴致缺缺，但还是用最大程度的礼貌回答他。毕竟她现在又冷又饿，又不像对面的德拉科他们一样是魁地奇狂热球迷，很难表现得更热情了。
等所有的学生都进入礼堂、在各自学院的桌子旁落座之后，教工们进来了，他们鱼贯走到主宾席上坐了下来。走在最后的是邓布利多教授、卡卡洛夫教授和马克西姆女士。邓布利多则一直站着，礼堂里渐渐安静下来。
“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幽灵们，还有——特别是——贵宾们，”邓布利多说，笑眯眯地望着那些外国学生，“我怀着极大的喜悦，欢迎你们来到霍格沃茨。我希望并且相信，你们在这里会感到舒适愉快的。”
“争霸赛将于宴会结束时正式开始。”邓布利多说，“我现在邀请大家尽情地吃喝，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他们面前的盘子里又像往常一样堆满了食物。
“你知道刚刚又多少人想用眼神杀死你吗，塞勒涅？”潘西小声说道，盛了一些少见的红烩菜到自己碗里，“就因为克鲁姆和你说了一句话——你居然都没有一点反应！”
塞勒涅在尽量保证礼节的情况下拼命地往嘴里塞东西。她是真的饿坏了。不过，听到潘西的话她还是借着低头喝汤的功夫小心翼翼地抬眸，小范围地扫了一圈，果然发现有不少男男女女都在对着斯莱特林长桌，特别是他们这一小堆窃窃私语。就连德拉科，一个马尔福，都倾着身子和克鲁姆讲话。她简直担心他碰洒自己的盘子。
她无聊地收回视线。“他们可以让自己的爸爸争点气，下次有大型活动的时候负责接待，这样就可以和他说话了。这种迎宾工作我已经感受一个暑假了。”
魁地奇真的可以给一个人的魅力加分这么多吗？毕竟克鲁姆看上去实在是有些阴沉，并不是个开朗健谈的帅哥，却有这么多人对他趋之若鹜。不过说起来，找球手确实要更吸引人一点，毕竟他们代表着一百五十分、或者绝大多数情况下一场比赛的胜败，如果再是一个几乎没输过比赛、自身性格又不错、善良又勇敢的、自带光环的人——
“……塞勒涅。塞勒涅·塞尔温！”
一个忍无可忍的声音响起。塞勒涅吓了一跳，发现是德拉科正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他身后是一个布斯巴顿的年轻男孩，磕磕巴巴地说着什么。他的法语还带着一点南部口音，蹦出的一两个英文单词完全不够德拉科和他沟通。
“你不是接待过布斯巴顿的代表吗？能不能听懂他要什么？”德拉科无奈地问。
塞勒涅当然也不懂法语，但是不妨碍她看向那个男孩的眼睛的时候明白他想要什么。她指了指桌子上一盘没什么人动过的菜，示意德拉科端给那个男孩。男孩点头用法语说了声“谢谢”。
“法国人吃东西这么挑剔吗？”潘西放下叉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向另一边的格兰芬多长桌——
一个有着一头长长的瀑布似的银亮头发、湛蓝色的大眼睛和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的布斯巴顿女生正在格兰芬多长桌边对罗恩和哈利说着什么，然后端着盘子回到了拉文克劳的桌子。当那女生在礼堂里穿行时，许多男生都转过脑袋望着她，其中有几个似乎一时间变得不会说话了。
塞勒涅收回视线。至少这证明了霍格沃茨准备的这些法国菜还是很符合客人的口味的。
“刚才你和克鲁姆说话的时候波特就一直在看你。那女孩，”潘西指了指坐回拉文克劳长桌边的那个女生，“估计有媚娃血统，很多人都忍不住看她。波特可没有。他在看你呢。”她意味深长地压低了声音，“真的没什么事情发生吗？如果他醒悟过来，每天都来追求你，我也许可以勉强接受你和一个混血的格兰芬多交往。”
“第一，根本无事发生。第二，你接不接受意义不大。”塞勒涅重重地叹了口气，“最后，羊奶冻很好吃的。你再不拿，就要被克拉布和高尔吃光了。”
当一个个金色的盘子又被擦洗一新时，邓布利多再次站了起来。一种又兴奋又紧张的情绪似乎在礼堂里弥漫着。
“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邓布利多说，朝一张张仰起的脸微笑着，“三强争霸赛就要开始了。我想先解释几句，再把盒子拿进来——”
礼堂里充满了出神地盯着他看、甚至站到了椅子上，兴致勃勃地议论着的学生。塞勒涅则是最小幅度地从袍子里抽出了一本书，甩了两下手腕让藏在袖子里的魔杖露出一个尖，点了点封皮，小声说了一句“速速变大”。弗立维教授布置的有关召唤咒的书籍一下恢复了原样。
介绍过三强争霸赛的规则后，邓布利多拿起了一个盒子，从里面掏出一只粗糙的木头高脚杯。杯子本身一点儿也不起眼，但里面却满是跳动着的蓝白色火焰。
荣耀和金钱的吸引会让人变得鲁莽、看不清随之而来的风险。如果这是一场人人都可以参与的竞争，塞勒涅觉得自己会更热情地去争取一下；可是已经确定她被排除在外的比赛，也就没有必要庸人自扰了。更何况，不能带来更多实质好处的荣耀，又有什么必要去争夺呢？
既然已经是强求不得的东西，那就不要执着，也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
不过，像她这么想的人还是少数。
第二天星期六一早，二十多人围在奖杯附近。地板上画了一圈细细的金线，圆圈的半径十英尺，把杯子围在中间。礼堂的装饰又有了变化，因为是万圣节，一大群活蝙蝠绕着施了魔法的天花板飞来飞去，同时还有几百个南瓜雕成的小人儿在每个角落里斜眼望着大家。
“沃林顿早上把名字丢了进去。”德拉科见到她和潘西过来，立刻说道，“韦斯莱家的那对双胞胎听说也想，不过那条线明显会识别增龄剂。”
“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的人也都把他们的名字投进去了。”布雷司补充道，“昨晚那个来找我们要炖菜的那个男生早上还往这边看了一眼——果然有的人是比另一些人的眼光要好的。”他意味深长地说，“不需要拖这么久才向塞尔温小姐的美貌缴械投降。”
塞勒涅撑着额头叹了口气。“有没有可能他以为我们这里会有法国人的早餐？”
潘西则摇了摇头。“法国人不行，太远了。”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塞勒涅无奈地摇头，快速解决了自己的早餐，丢下一句“再胡说八道你们未来三年都不能用我的笔记补作业了”，就先他们一步离席，奔向图书馆。
十一月，英国北部已经开始显现出一丝冬天的迹象。气温下降，窗外的场地上都是落叶，可以看到布斯巴顿的巨大的粉蓝色马车停在一个临时圈起的围场边。晴天从这个时候开始会越来越难得，然后雨会变成雪——不知道那些飞马能不能接受圣诞节前后的大雪天气。
但塞勒涅最喜欢这个时候的图书馆。不用担心渐冷的天气，不担心被绵绵不断的雨打湿。这里有一排一排的书架，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窗，还有羽毛笔在纸上唰唰写字的声音，能让人忘掉自己所有的烦恼，沉浸在魔法知识里。虽然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也很好，但是扶手椅太舒服，她善良的朋友们会把那把椅子留给她，然后趁她睡着之后瓜分她写好的作业。
今天也许所有人都沉浸在三强争霸赛的勇士选拔里，图书馆十分安静、人也很少。于是当她从禁书区借了一本书回来，发现有人坐在她的座位边上的时候吓了一跳。
“哈利？”她小声问，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哦，塞勒涅——”哈利比她的反应还要大，猛地转身，差点碰倒了墨水瓶，“我——”
塞勒涅把书放在桌子上，拉开椅子。“干嘛不坐下说？”
哈利坐下了。他双手搭在膝盖上来回摩擦，绿眼睛盯着桌上摊开的书和写满了字墨迹还没完全干的羊皮纸，然后又看着一本书里露出来一点的银色蟒蛇形的书签，深吸一口气，终于看向塞勒涅，“我——我是想问问，那天我看到克鲁姆和你说话——”
“你不会也是来找我要签名的吧？”她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可以帮你试试，但是——”
“‘也’是什么意思？”哈利突然打断了她，“是马尔福吗？我看到他那天晚上和克鲁姆讲话。”
“不然还有谁？斯莱特林还有第二个找球手吗？”塞勒涅莫名其妙地说，把桌上的论文分门别类地夹在对应科目的教材里，“但是我直接拒绝了他，因为他态度太差了。不过我得澄清一件事，我只是在魁地奇世界杯的场地边上跟我爸爸一起迎接过保加利亚球队——他负责指挥那些人在他们一落地就给任何可能看到了的麻瓜消除记忆。你知道的，我能——”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以没有翻译的时候我负责解决这个问题。但我真的算不上认识他。梅林，他只是个打魁地奇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只盯着手里的动作，所以错过了哈利变来变去的脸色和眼里闪烁的神情。
一阵突入起来的沉默让她转过头看着哈利，“我也不是说魁地奇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小心翼翼的语气逗笑了哈利，他也笑着摇了摇头，放松了不少。“嗯——我其实不是想问你要他的签名。只是看到了，有点好奇。那后来又有个布斯巴顿的男生——也是——”
“想要我们桌的炖牛肉。德拉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不肯比手势，说什么’像狒狒’。搞不懂他。”塞勒涅无语至极，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假期的时候就是这样。所有人都把我当迎宾，就因为我懂他们想说什么。其实我也听不懂，但是我又不能承认我是靠看他们的脑袋搞清楚的。”
她注意到哈利越来越放松的神色，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被拨弄了一下。她想要和那双绿眼睛对视得久一点，但是又在这个念头浮起来的一瞬间放弃了。
如果他想的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种，会不会最后更失望、更难过呢？
“你对三强争霸赛一点兴趣都没有吗？你不好奇勇士是谁吗？”哈利又问道。
“你也想参加？”塞勒涅抬起头，诧异地问道，“我以为你一直以来都不是那么喜欢名声傍身的——或者想要证明自己？你怎么没被分在斯莱特林？”
哈利的耳朵红了。“分院帽差一点把我分进去。我承认我想过，但是邓布利多设置了年龄界限对吧？不到十七岁是没办法参加的。我是说，虽然我们不能参加，但是如果是你认识的人，你会为他们加油的，对吧……不，我的意思是——”
塞勒涅愣住了。不是因为哈利说的话、不是因为他居然也会被荣耀所吸引，而是她在视线接触的时候看到了一些画面。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她在每个不能参加的学生脑子里都看到过。但为什么她会在里面看见自己呢？是因为在哈利描绘的属于他的辉煌时刻里，他希望自己也在那些一起庆祝的人群中吗？他希望她也为他欢呼——他看重“塞勒涅·塞尔温为他欢呼”这件事吗？
“如果是我认识的人。”塞勒涅最后只是慢慢地说，“他们是不是勇士，我都一直为他们骄傲。”
“……”
“……”
“……塞勒涅·塞尔温！”
被叫到名字的塞勒涅打翻了手边的杯子，南瓜汁在桌布上洇开一大片水渍。她连连道歉，抽出魔杖用了一个清理咒，在朋友们面面相觑中重新倒了一杯。他们对视一眼，由最要好的潘西率先开口，“你这是怎么了？邓布利多刚说勇士就要宣布了。”
塞勒涅张望了一下。礼堂里的人不断引颈眺望，每一张面孔上都露出焦急的神情，大家都焦急不安。邓布利多熄灭了除了南瓜灯里的那些蜡烛，熄灭了，礼堂一下子陷入了一种半明半暗的状态。火焰杯现在放出夺目的光芒，比整个礼堂里的任何东西都明亮。
高脚杯里的火焰突然又变成了红色，噼噼啪啪的火星迸溅出来。接着，一道火舌蹿到空中，从里面飞出一张被烧焦的羊皮纸——礼堂里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邓布利多接住那张羊皮纸，举得远远的，这样他才能就着火焰的光看清上面的字。火焰这时又恢复了蓝白色。
“德姆斯特朗的勇士，”他用清楚而有力的口吻说，“是威克多尔?克鲁姆。”
她重新低下头。比起勇士选拔，她觉得自己心里更像是一团乱麻——即便能看到哈利·波特的心事，但是因为他的光环和他是自己喜欢的男孩，塞勒涅也不敢想得再往前一步。
布斯巴顿和的霍格沃茨的勇士也被选出来了，分别是芙蓉·德拉库尔和塞德里克·迪戈里。
“太好了！”当喧闹声终于平息后，邓布利多愉快地大声说道，“好了，现在我们的三位勇士都选出来了。我知道我完全可以信赖你们大家，包括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其他同学，你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们的勇士。你们通过给勇士加油，也会为这次活动做出很大的贡献——”
可是邓布利多突然打住了话头，大家也看出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高脚杯里的火焰又变红了。火星噼噼啪啪地迸溅出来。一道长长的火舌突然蹿到半空，又托出一张羊皮纸。
邓布利多仿佛是下意识地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那张羊皮纸。他把它举得远远的，瞪着上面写的名字。长时间的肃静，邓布利多瞪着手里的纸条，礼堂里的每个人都瞪着邓布利多。然后，邓布利多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
“哈利·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