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唐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向陈先生表达谢意。
他决定，找机会问问陈茁伟，了解下陈先生都有什么喜好，便爽快地答应了和学弟一起回学校。
落在别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个“别人”，说的就是陈平和。
陈平和看着自动自发和陈茁伟走到一起、与自己像远远隔着天堑的迟唐，难得有些迈不动步子。
“天堑”指的是喝了酒的陈安和。
谁的弟弟谁知道，陈安和好烟、好酒、好耍个钱，还经常不知道夜里和谁睡的，其中最磨人的就是这个酒。
陈平和不管，别人都难以镇住陈安和直到酒劲儿过去。
现在看着是挺正常的，谁能保证一会儿是什么狗德性。
按照陈平和的意愿，是想自己开车把迟唐和陈茁伟送回学校，偏偏脱不开身。
吃着饭的时候他琢磨了一下，没有叫司机，盖因人越多陈安和越人来疯。
现在，他久违地后悔了。
上次后悔还是十年前……
不，十天前，也不是不可能。
他面对迟唐的时候，总会产生很多已经开始陌生的情绪。
就像他还在十年前那个岁数，将喜怒大大方方地摆在脸上，情绪随着周围发生的事情波澜不休，一时意气任性地做下决定，说走就走，想干吗干吗。
他毕竟早就不是那个年龄了。
“伟伟。”陈平和没有再看迟唐，沉声叮嘱弟弟，“开着车直接回学校，路上不许拐去别的地方。”
“碰上任何事都不能冲动，先给家里打电话，但凡有个万一，你那些车都别想要了。”
陈茁伟整个人结结实实地一激灵：“我知道我知道！安全驾驶，我路上肯定小心！大哥你放心，你们回去也慢点！”
陈平和的语气太过严厉，车开到了路上，陈茁伟仍旧心有余悸：“我大哥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凶。”
“关心你吧。”说实话，迟唐有些羡慕陈茁伟有关系如此亲近的哥哥，“方式不一样而已。”
那个方式，该怎么形容……振聋发聩？当他回想起陈先生说话时短促有力的方式，耳朵仍有些麻麻的。
虽然陈先生不是在对他说话，但他听得格外清楚，自然不难分辨出威胁之意中暗藏的关怀。
“别说了，我肝儿颤！你不知道，我大哥不是开玩笑的，但凡有个万一，晚上回去我老婆们就得都没了。”陈茁伟颤着嗓音说话，“哦我说我的车——哎对了！学长你到这边来干吗的？怎么过来的，打车？”
“嗯，打车过来的。”想起陈先生，迟唐感觉自己身体内部哪处也在颤抖，干脆随着陈茁伟换了话题，“我来给舍友送个东西。”
“哦，这离咱们学校还挺远的，你刚才要直接回去，午饭时间都过了。”陈茁伟问起了像自己这样的新生关心的问题，“咱们学校附近那些卖早点的哪家好吃啊？我怎么踩雷两次了，早八都不想上了，还有还有……”
面前的道路十分空旷，陈茁伟说话说个不停，迟唐一边帮学弟留意着路况，一边细细回答起了问题。
原本两人应当就这样一路回到学校的。
说“原本”，自然是因为出现了意外。
“卧槽啊！”陈茁伟忍了又忍，盯着抢道超到自己车前的眼熟跑车，一怒之下——把车停到了路边，“气死我了！”
“是你认识的人？”迟唐从刚才就听见陈茁伟嘴里骂着什么外号，似乎与对方车主十分熟悉，“荒郊野外的，不要和人起冲突了。”
“不搭理他就蹬鼻子上脸。”陈茁伟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去和停在不远处的熟人理论，“整天以为自己是地头蛇要给我颜色看，知道我刚和谁吃的饭吗？”
“把我惹急了，我真给家里打电话，让我大哥找他爸！”
迟唐听着学弟嘀嘀咕咕，感觉很像小孩子打架，只不过两边家长的辈分有点不平衡，忙劝道：“你大哥可说了，让你直接开车回学校。”
陈茁伟动作一顿，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怒火冲顶：“不行，我忍不下这口气！”
“我就去跟他说两句话，学长你放心，绝对不会打起来的！再说我也不敢……”
“学长求求了，帮我保密！”
迟唐无法，只得也解开了安全带：“那我跟你去。”
“可别。”陈茁伟看见学长这小身板就担忧，连忙阻止，“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三、呃五分钟，五分钟咱们就走。”
“你千万不要和人打架啊。”迟唐不放心地说，“我不会开车，到时候你的车就只能拖回去了。”
“不至于不至于。”陈茁伟有点后悔承诺了时间，怕学长太过较真，五分钟一到就去拖自己，猴急地开门下了车，“你坐这等我啊，马上就回来。”
有时候事情是没有想的、说的那么简单的。
迟唐远远地望着，陈茁伟过去之后便大大咧咧地开始说话，那车主偶尔插一句……这一切，都不如车旁鬼鬼祟祟躲着的人惹眼。
那个人拿了一个瓶子假装喝水，另一只手则不知道在偷摸做什么。
论角度，陈茁伟在近处恐怕是看不到的。
“陈茁伟！”迟唐觉得自己不能沉默地看下去了，“车旁边有人！”
陈茁伟听到后，下意识回望了一眼，随后一个箭步冲到车旁，拽住了拿着水瓶的那个人。
两人顿时争抢起来。
迟唐眼看着对方把水瓶里的液体泼到了陈茁伟身上，顿时产生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那会是水吗？
如果是水的话，为什么那个人一口也没有往嘴里送？
如果不是水，会是——
迟唐及时跑到了起初和陈茁伟争吵的人旁边，把对方手伸进裤兜拿出来的东西拍到了一旁。
金属落在地面上的叮当声有些刺耳，没错，是个打火机……他来到近前嗅到的气味儿却不是想象中那么刺鼻。
他想多了？
迟唐整个人一愣，被拿打火机的人从身后抓住手腕扯了过去：“你特么有毛病，哪……”
几人正好站在道旁，路面和旁边的草地有个高低差。
迟唐身材清瘦，被人拽着退了两步，脚下一矮，足踝忽地传来不那么陌生的刺痛，顿时站不住了。
不是吧，不会又习惯性崴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