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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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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照得人头皮发热。

这样的天气一点也不影响裘轩约会的兴致。俞诗年被他带去了KJ大厦。

吃了顿极有情调的午餐,他依旧没有尽兴,又带她去商场疯狂购物。

还不准她拒绝。

每次她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裘轩的吻总会落下来,惹得专柜小姐姐红着脸夸她男朋友真好。

裘轩总说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她。

俞诗年理解他的心情,也能感受到他的爱。

过了青春懵懂的时光,再也不会有单纯又炽热的感情。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们开始默契地用一些外在的东西来证明爱意的深浅。

裘轩对她的爱,好像也不仅如此。

他和她在一起后,整天围着她转。原本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感谢他的认真对待,也尽力满足他的要求。

直到她觉得累了,裘轩才提着大包小包揽着她出了商场。

一出门,刺眼的光线照得俞诗年难受地闭上了眼。缓和了一会儿才用手挡住了照在眼前的阳光,继续往前走。

裘轩走到她身侧,揽住了她的肩。

他挺拔的身子被阳光照射后,在她脸上落下了一道阴影。

裘轩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他像是不怕晒一样,低头在她耳边得意地说:“有我在年年身边,不会让你晒到的,放心往前走就行。”

他这副大包大揽的模样,像餐后的那道甜品一样甜。

俞诗年嫣然一笑,把手放在他的臂弯里,挽着他一起向前走。

KJ大厦这边不好停车,他们来的时候又是饭点,根本找不到车位,裘轩把车停在了路边。

找到车,他把大包小包都扔到车上,然后开了空调。

等车里的温度降下去,他才招呼着她上车。

没了烈日的照晒,坐在车里十分舒服。

裘轩随手撕了个手提袋,边给她扇风边问:“年年还热吗?”

俞诗年摇头,见他面上沁了一层汗,接过他手中的纸片,反手给他扇着:“我不热,倒是你看上去很热。”

裘轩抽了几张纸巾,随意擦了擦汗:“我不热。”

“送我回滨海疗养院吧。”俞诗年要求。

她话音刚说完,裘轩便拉下她的头绳。

长发散落到肩膀上。

他倾身向前,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托着她的后脑吻向她的唇。

手中的纸片掉落在脚边,俞诗年轻轻阖上了眼。

车窗外车水马龙,人潮汹涌。车窗内孤男寡女,缱绻亲吻。

裘轩双臂锁着她,借着座椅压得她反抗不得,她被他牢牢地圈在了身前。

气息缠绕,他的呼吸逐渐加重。

裘轩像是不满足于这样的轻舔慢咬,沿着面颊向下,顺着她的脖子,吻上了她的锁骨。

俞诗年垂眸,望着将头埋在她眼前的人,伸手推了推他。

裘轩一把抓住她的手,用他的手指穿过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按在了身后的座椅上,另一只手拦在她纤细的腰身上。

他贴着她的面颊,在她耳边要求:“今晚去我那里好不好?”

呼吸灼热,声音有些哑,眼中满含情.欲。

俞诗年将头往后偏离了一寸,用另一只手推了推他:“我明天还要上班,今天不方便,改天吧。”

“明天我去送你,不会耽误你上班的。”裘轩说完又低头吻上她的脖子,不似刚才的温柔,似乎有些恼。

俞诗年也有些恼,用力挣脱他的控制:“裘轩你这样,我明天怎么见人。”

裘轩似乎没想到她会推开他,目光愣愣地望了她半晌。回神后眼里溢满怒气,一拳打在她身后的座椅上。

骂了句:“艹”。

他把头绳扔进她怀里,打火发动起车辆,往滨海疗养院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他交替着狂踩油门、刹车,车速飞快,巨大的轰鸣声让她听得心里发颤。

到了疗养院,他就赶她下车。

俞诗年见他在气头上,听话地下了车。

她刚下车关上车门,裘轩便踩下油门,眨眼就消失在街道上,没再跟她说只言片语。

他用行动在告诉她,她的拒绝惹恼了他。

俞诗年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海边,坐在礁石上望着不停拍打着沙滩的浪花。

伸手从包里摸了根烟点上,用力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缭绕在她面前,模糊了她的神情,待海风吹过,霎时消散。

她心里有些无措。

她想和裘轩结婚是真的,不介意跟他更进一步也是真的。

可当他埋在她的耳边,跟她说去他那里时,她还是矫情了。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姥姥跟她说的话。

记得那是她读大一的时候。

刚入大学,对很多事情充满好奇,也谈了恋爱。

姥姥知道后不放心,她嘱咐道:“年年一定要和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在一起。”

她第一谈恋爱,懵懵懂懂,不懂怎么分辨姥姥说得真心,便好奇地问:“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心爱我?”

姥姥说:“一个人真的爱你,就会发自内心地疼惜和宠爱你,如果他对你只有欲望和要求,那就是不爱。”

因为姥姥的这句话,她懵懵懂懂的爱情总是刚萌芽又被扼杀。

当她谈的男朋友对她伸出“爪子”时,直接被她归为不爱她的行列。

每次恋爱都谈不过一个月。

她也因此得到了个持靓行凶,三分钟热度的名声。

但她那时根本不在乎。

想和一个人在一起,就要在一起。不想在一起,就要分开。

只是如今,她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底气。

香烟燃尽,俞诗年取了车,毫不犹豫地开上高架,向着温泉村的方向而去。

她想回家,想姥姥了。

她根本就不爱吃什么西餐,即便再昂贵、再有气氛,她也不喜欢。

每一次吃西餐都会让她想起被扔出国的那段时光。

她的胃,也吃不惯西餐。

她就是一个村里长大的野孩子,喜欢吃热乎乎的家常菜,最爱吃的是姥姥包的饺子。

要是姥姥能给她包一辈子饺子就好了。

那样她就不用结婚了。

-

温泉村因有一眼秀美的温泉而得名。

这些年D市发展飞快,这个村落被政府打造成了有名的旅游度假村,发展越来越好的同时,还保留着原始的生态景致。

俞诗年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姥姥早就吃过晚饭,正坐在街口纳凉。

听刘阿姨说她回来的时候,赶忙迎上前来担心地问:“年年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俞诗年已经调整好情绪。

听到姥姥关切地询问,还是鼻头一酸。

俯身抱住姥姥,委屈地说:“饿了,想吃姥姥包的饺子。”

姥姥明显不信,拍着她的后背又问:“年年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俞诗年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哭着说:“嗯,就是受委屈了,今天去疗养院讲课,有个老人跟你一样不听话,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吃高糖的东西,还总是偷偷吃,气死我了。”

姥姥听到她这番言论,身子松了几分,不再紧绷,像是放下心来。

她声音含着宠溺地笑意:“年年就是爱较真,人老了,有时候就是会管不住自己,偶尔犯一次错也可以被原谅。”

“姥姥就是找借口。”

俞诗年松开姥姥的身子,继续问:“我这几天没回来,姥姥不会背着我偷偷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了吧?”

姥姥赶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不信你问刘阿姨,我是严格按照年年的要求在执行饮食。”

刘阿姨是她请的帮忙照顾姥姥的人。

姥爷走后,家里就剩姥姥一个人,她不愿意跟她去市里住,又担心她每天来回跑不安全,于是就请了刘阿姨帮忙照顾。

刘阿姨也是温泉村的人,丈夫走得早,有一个女儿嫁到了外地,平时不怎么回家,家里就剩她一个人。

她闲不住就想找些事做,又和姥姥脾气合得来,俞诗年请她照顾姥姥,刘阿姨非常痛快地就答应了,这段时间也照顾得很好。

听到姥姥这么问,刘阿姨赶忙在一旁附和:“年年放心,姥姥可乖着呢,绝对没有乱吃东西。”

俞诗年满意地笑了笑,像哄小孩一样拉着姥姥说了句:“乖。”

姥姥开心地拉着她的手往家走,边走边说:“现在就回去给你下饺子,走的时候再带一些回去,最近我和你刘阿姨给你包了许多,都在冰柜里给你冻着呢,够你吃一阵子了。”

“还是姥姥疼我。”俞诗年甜甜回应。

吃过饺子,夜也深了,姥姥开始打瞌睡了。

老人家睡得比较早,进屋前拉着她的手嘱咐:“年年明天还要早起,记得也早点睡。”

“放心吧。”俞诗年乖巧应下。

刘阿姨和姥姥一起进了屋。

俞诗年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抬头望着星星。

乡下的空气格外好,就连星星都格外耀眼,看了觉得心里也跟着清透了不少。

不一会儿刘阿姨从屋中走了出来,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侧。

“姥姥最近身体没哪里不舒服吧?”俞诗年询问。

刘阿姨:“姥姥很好,倒是年年你,是不是让人欺负了?”

俞诗年摇头:“没有。”

刘阿姨指了指她的脖子:“你自己回屋去照照镜子。”

俞诗年顿时明白了刘阿姨话里的意思,把T恤的领子往上扯了扯,试图掩饰。

刘阿姨说:“别藏了,现在没有外人,年年你到底怎么回事?”

俞诗年松开扯衣领的手说:“没事,男朋友和我开玩笑。”

刘阿姨都发现的吻痕,姥姥刚才抱她却没有发现。

想到这里,俞诗年难受地闭上了眼。

缓了缓,声音沙哑地问:“姥姥是不是视力越来越差了?”

“我也不确定,姥姥说没事,但我看她走路的时候十分小心。”

“我知道了,辛苦刘阿姨照顾了。”

刘阿姨没再多言,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人老了,就是容易出些小问题,年年也别太担心,早点睡吧,好好照顾自己。”

俞诗年点头。

又坐了一会儿,才回到屋里。

站在镜子前,看到脖子上那清晰的吻痕时,还是无法避免的心酸。

姥姥如今连这么显眼的东西都看不清了吗?如果是,那她的世界该模糊成什么样子。

她知道姥姥很想姥爷。

自姥爷走后,姥姥即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在生活,但她经常看到姥姥一个对着和姥爷的合影抹眼泪。

相依相偎了一辈子的人,突然被死亡分开,自此再也不能相伴,俞诗年想不出姥姥心里有多难过。

她只知道姥爷走后她有多难过、多么接受不了。

她带着姥姥一起去警察局给姥爷办户籍注销时,看着户口本上只剩下她和姥姥的名字时,失控地哭了。

在此之前,她觉得自己早就不会哭了。

那段漫长的黑暗时光,早就让她的内心麻木得不成样子。

很多事她都不在意了。

支撑着她熬过黑暗的是姥爷每天给她发过来的照片和语音。

不管是晴天雨天、白天黑天,姥爷觉得有趣的事都会发给她。

有时候是他养的花开了,有时候是姥姥坐着睡着了,甚至有时候连邻居家的猫跑到家里都会分享给她。

这一张张照片、一条条语音,好似都在叙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可就是这些小事,让她每天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俞诗年你要好好活着啊,别让姥姥姥爷担心。”

在国外的那两年多,她的生活很安静,心里却很痛苦。

她一直想不通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这样的疑问一直持续到失去姥爷的那一刻。

姥爷离世时她才知道什么是痛彻心扉。与此相比,那些黑暗中的惊慌无助根本不算什么。

那时姥姥见她哭,抱着她边哭边埋怨姥爷:“年年别哭,姥姥陪着你呢,姥姥可舍不得丢下你。”

“你姥爷那老家伙没福气,天天盼着年年长大,盼着抱重孙,谁能想到他这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姥姥可不会像他那么没福气。”

“姥姥最大的心愿可就是看着年年结婚生子,不亲眼看着你走向幸福,姥姥可不放心离开,舍不得让你一个人的名字留在户口本上。”

回忆起这些,俞诗年眼泪又失控地落了下来,颓然坐倒在地上,泪眼蒙蒙地抬头望向墙。

墙上钉着一个老式相框,里面挂着她从小到大的照片。每年她生日的时候姥姥姥爷都要请人来拍照留念,就站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

她出生在丰收的季节,她生日的时候,院子里的石榴一个比一个红。姥爷每年总是要摘一个最大的塞进她怀里,让她抱着。

从小到大拍过许多张照片,每一张照片里的她都抱着个大石榴开心地站在姥姥姥爷中间,笑得格外幸福。

从她三年前像垃圾一样被扔出国,就再也没有和姥姥姥爷合过照。

如今姥爷不在了,更不可能再给相框里添上幸福的合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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