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谢你了。”说着施无许就将药膏放入了包中，想了想，便又从包中掏出一块长条的布料，那正是之前跟在难民后面的时候摔到碎石上割坏的裙摆。割裂的布料实在是碍事，她索性便撕了下来放进包里，想着或许以后会有用处。

“我如今身无长物，这个料子还是不错的，你也喜欢，就给你了，就当是微不足道的回礼。”施无许将碧绿的布料递了过去，又不大好意思地说道：“沾了些灰尘，你……”

“哇，我喜欢！”未等施无许说完，小五就接了过去，放在手心，不住地抚摸。“明日一早我就让云姨给我改成发带！”

在小五的搀扶下，施无许走出了木屋，门口的小摊边，老者正与粟聊着什么，时不时有几个人送来一些生肉和野菜，嘴里重复着道谢的话。

“十姑娘。”余光瞥到施无许，粟忙从门槛上站了起来，扫了一眼走来的二人，便道：“可感觉好些了？”

施无许点点头，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木大哥定然等急了。”

听完这话，粟便与父女二人道别，背着施无许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时姐姐，再会！”后方传来小五清脆的呼喊声，施无许微微扭头，却只看到拐角处的一小片暗色布料。

上方的日光渐渐毒辣起来，粟热的满头大汗，呼吸却仍旧十分平稳，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施无许白嫩的手背上，带来阵阵灼意。施无许犹豫片刻，便抬起手臂为他擦拭。

“十姑娘不必如此，反倒脏了衣服，我这人从小就怕热，一热就出一身的汗。”感受到清凉柔滑的布料拂过额头，粟晃了晃脑袋说道。

“没关系。”好在这裙子的料子格外清凉，贴在身上带来丝丝凉意。这样的天气，跟粟挨着是很不好受的，他身上烫的像火炉，来的时候，虽然有些热，但因着晨风，倒也还能忍受。

粟显然也感觉到后背一阵清凉，像是炎炎夏日的一缕清风，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一步不停地朝前走去。

到了门口，传来连绵不断的咀嚼声，施无许抬头一看，原来是拴在树下的黄牛在低头吃草，树下的新芽如今只剩下暗绿的根部。

木跳了下来，让他们二人坐了上去，才解开绳子挥着枝条驾车。

因为后面摆满了布匹和农具，他们挨得很近。

这个时代似乎很古老，施无许发现铜钱并不是他们的货币，他们是以物换物。

她刚想开口询问，扭头嘴一张又不知道怎么说，便又闭上了嘴巴。

“怎么了，施姑娘，你是不是觉得挤？”说完他又往右边挪了挪。

施无许连忙摇了摇头，慌忙道：“不是不是……”

看着施无许苍白干裂的嘴唇，粟便从腰间解下水囊递了过去，“喝点水先睡一会吧，你昨晚肯定没睡好。”

施无许也没纠结那么多，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应了一声便抱着膝盖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木扭头看了一眼，视线落在粟护在一旁的手臂，笑了一声，道：“怎么，阿粟你看上施姑娘了？”

粟摇了摇头，低声道：“也不全是。”

“怎么，怕人家瞧不上你？她虽说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可如今不也和咱们一样？我看你们倒是很般配。”木感叹了一声。

“不是瞧不上，是她对我没那种意思。”粟仰着头轻声说道。

木侧头听着，哼笑道：“你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嘛！”

见粟不再说话，他又补充道：“那又如何，在一起久了，感情自然就深了，我同阿芜便是这样。”

这个粟倒是听别人提起过，芜是木抢来的新娘。

黄牛走上缓坡，后面的木板跟着摇摇晃晃，粟抬起手臂虚虚揽住身旁瘦小的姑娘，即便如此，施无许还是感觉到了，她意识朦胧地抬头询问：“……阿粟，是到了吗？”

“还远着呢，你睡你的。”耳畔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施无许安心地闭上了半阖的眼睛。

-

就这样，施无许在这里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四个月。

她的头发也褪成了淡黄色，芜总是抚摸着她的几缕卷发，惊奇地说道：“阿许，你的头发又变色了诶！”

芜是他们中唯一一个年龄与她相近的女子，因而她们相处的也更加融洽，虽然他们都以为施无许只有十五岁，二十五岁的芜总是总是温柔的唤她“阿许”。这是从没有人叫过的称呼。

芜总是温柔的，少有的几次与木置气，也只是闷声坐在溪边捶打着衣物，到了晚间，又会拉着施无许去小溪对面的草坪上抓萤火虫，用薄薄的白布扎住，这样夜间在木屋里也能坐着聊聊天。

原先的木棚早已成了猪棚，另一间成了鸡棚，那头猪是大伙儿花了十多只野鸡跟村长换的小猪崽，鸡则是粟猎到的野鸡，圈养了一个月左右，便是野性已消，即便是开了门也不会跑回山里了。

现在他们住的房子都是用黄土夯实了地基的木屋，比原先方便了不少，不知为何，粟专门为施无许建了一个小木屋，说是怕人多，她晚上睡不着，虽然只是一间小房间，但施无许还是一直陪他打猎，以作报酬。

开始她只是跟在后面捡被粟射中的猎物，后来慢慢的也学会了怎么辨别动物痕迹，有一次遇见了一只小野猪，可那只野猪反常地看见他们就跑没影了，粟还颇为惋惜地说道，这能换多少东西啊。

施无许的腿早已恢复如初，当然说的不只是皮肤光洁如初。跛脚的那将近一个月，施无许总是杵着粟给她做的拐杖帮芜摘野果、晾衣服，那段时间总让她想起娇娇。娇娇是她的高中同学，她高高瘦瘦，长相颇为尖锐，又因着右腿有疾，总是一瘸一拐地走到学校，同学们总喜欢说些难听的话惹她破口大骂。

施无许跟她并不熟，叫她娇娇只是因为其他人都是这样叫她的，他们总是故意捏着嗓子做作地喊她“娇娇”，以至于这么多年之后的施无许早已忘记了她的姓氏。

施无许当然没有参与其中，但她也没有试图阻止，只是默默地看着。

她知道，她太需要朋友的陪伴了，如果在这里没有芜的陪伴，她简直不知道怎么度过这漫长的四个月。

有一次娇娇坐在食堂吃饭，靠在桌边的拐棍掉落在地，正好滚落在她脚边，施无许顿了顿，又继续扒着碗中的米饭。娇娇跛着脚走到她身旁，蹲下身子捡起她脚边的拐棍。

又有一次临近毕业，班上同学想给班主任订个大蛋糕庆祝生日，班长又不在，只得她这个学习委员去筹钱。走到末排的时候，施无许看见娇娇早早地掏出现金摆在桌上，等她走过去的时候，她又反常地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她的牙齿格外的整齐，因着皮肤泛黄，更显得那口牙白的发亮。施无许当即愣了愣，下意识地也朝她尴尬一笑。

她正低头整理手上的钞票，就听她轻轻地说道：“小白同学，我有几百块跟你换，这么多零钱不好收啊。”

“我叫施无许。”她轻声纠正。

“这我知道，学委嘛！”她原本有些尖细的嗓音压低了竟也是十分的柔和，让她仿佛置身于树下，周边的喧闹都游离在外。

她从衣兜里掏出三四张红钞票递给施无许，施无许接过，数了数手上的零钱，递了一沓给她，“你再数数，看看对不对。”

在细小的纸页翻飞声中，施无许在本子上记下她的名字——陈娇娇。

“哦，原来她叫陈娇娇。”在深夜的回忆中，施无许想起了这个名字。

芜用他们在镇上换的布料做了几套衣服，因着布料少，只她们这几个有，而施无许得了两套，芜解释道他们都带了衣物，只有她什么也没有。就这样，施无许将那套绿色裙子洗了晒干，在一次山头与小五的偶遇时，送给了她。

小五依旧穿着她的灰色短衫，背着半人大的背篓，里面装满了草药，隔了老远，施无许就听见清脆的呼喊声，“时姐姐！时姐姐！”

碧绿的发带格外的显眼，隐匿在她齐肩的秀发里，随风飘荡。

小五虽然只有十来岁，个子却很高，将那套裙子稍稍改了一下，就像是这个时代的衣物一般了。只是施无许从未见她穿过，想来是她经常出入山林，怕弄脏了吧。

这个时期居然没有亵裤，只是套个裤子在外面，还是桶状的，跟开裆裤差不多，他们好像没有这种裆部缝起来的习惯，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时候的缝纫技术还很稚嫩吧。当时芜把衣服给她的时候，她盯着看了老半天，说就这样穿吗？在芜平静的注视下，她又指了指裤子大开的裆部，芜惊奇地说道：“这外面还要穿的呀！”

最后还是在施无许的多次请求下，芜答应了缝制施无许那个在她看来有些奇怪的亵裤，虽说并不是施无许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松松垮垮的，又没有弹性，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

后来施无许才知道这种开裆裤只是穿在最里面的，外面还会套一个裙子围住，上身再穿一个短上衣，堪堪到腰部。袖子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而是窄窄的，就连裙摆，也是窄窄的，不过好在它是围起来的，跑起来不会绊脚。

施无许有两套都是这样差不多的款式，唯一的差别就是一件蓝色的上衣是交领的，而另一间灰色的则是圆领的。

这种短上衣的款式，施无许个子小，穿的倒也还行，芜她们这种手长脚长的穿的就有一种滑稽感，但是他们好像并这样认为，因为这个时代的衣服就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1.抢婚在当时是很正常的（我查到的是这样）

2.那时的衣服是上衣下裳，还有蔽膝，但是我觉得这个可能只有贵族才有，所以没提这个。

3.当时的贵族称为百姓，平民也是指奴隶主，所以当时的百姓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

4.陈娇娇是上一本《梦醒》番外里面的一个人物。

本人历史知识浅薄，凡是与历史不符的，不管是人物、衣食住行还是其他的，都是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