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了那么多天，花运自然知道姜然对猫族了解不多，她并不知道猫族可以化形，花运也没有说过。

所以当她得知姜然知道了自己隐藏起来的秘密时，她冷得发抖。

就算那个和姜然永远生活在一起的期待像暗行生物一见阳光就缩了回去，但花运不想给姜然留下不好的印象，尤其是触及到自己最不愿被人提起的觉醒话题。

可现在全没了，她全都看到了，她的弱小、她的可悲、她的虚张声势、她的隐瞒、她的丑恶……

她会讨厌自己吧，花运得出这个令猫绝望的答案。

是了，人类怎么会容忍这样一只一无是处的普通的三花猫的存在，在她心中无限美好的回忆也会变成姜然深深厌恶的过去吧，花运失了全身力气，像年迈的老猫，蹒跚离开热闹的觉醒场所，回到自己没什么人气的猫窝。

……

走到海边，吹了海风，姜然的脑袋清醒不少。

原来猫猫有两种形态，怪不得三花猫能听懂她说的话。

猫猫离开后，她因为不放心，跟过去看了一眼，结果看到猫族仿若庆典的喧嚣，高大的人类围成圆圈，中央摆着鹿、羊等祭品，接着她看到极为震撼的一幕。

数十只品种不同的小猫行着讲究的礼，坐着恭敬的动作，紧接着，它们，不，应该是他们，他们被白光笼罩，白光散后，有的摇身一直接变幻了物种，成了一个有手有脚的人类！

见识过精灵、树人的姜然自然不会惊叫出声，她大概猜到这世界的主人就是猫，或许，称他们为兽人比较合适。

她同样看到了围在一旁的三花猫，猫猫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想法，也可能是她离得太远没看到，但姜然觉得回到族里的猫猫应该会更舒适吧。

否则，她为什么只以猫咪形态见她，说不准就是猫咪礼仪如此，比如说不在陌生人面前展露自己。

姜然摇了摇头，真是想太多，不管猫猫怎么想，她也不会怪她就是了。

虽然只相处几天，但她们也有许多快乐时光，如今见猫猫一切都好，她也很是欢喜。

……

丽芙快要急死了，兴冲冲地上了岸，却连人类的影子都没见着，等了老半天都没等到，第一次见人计划，失败。

回族里休整一夜后重整旗鼓，可依旧半天见不着人。

第一次见不到她可以安慰自己是时间太晚，可第二次来得很早，依旧没有。

丽芙气鼓鼓，整条鱼都飘在水上，像条风干的咸鱼。

想不通翻了个身，圆润的眼眸盯乔伊斯，红发毛糙，不是说人类每天都会过来吗，怎么现在还没见到人？

乔伊斯呐呐，“或许她走了？”

说完他也觉得不对，低头不敢看丽芙。

他听过丽芙的想法，说实话他有点怵海巫婆，可要真有神奇魔药能治愈海妖的溃败期，他也不是可以压下心中那一点点害怕啦。

可问题是他们现在不仅找不到海巫婆，也找不到唯一知道线索的人类啊。

海妖，根本就没有选择。

嘤嘤，两米多近三米的高壮海妖乔伊斯眼中蓄满泪水，他们真苦，真的，比小美人鱼还命苦。

揉了揉因为滚落下珍珠而泛红的眼尾，乔伊斯的背影都显得有些凄凉。

突然，旁边的丽芙从水中跃起，“那是不是人类？”

乔伊斯：？！

他忘了手上动作，猛地抬头望去。

“是她！”

得到乔伊斯的肯定回答，丽芙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留下被甩了一身水的乔伊斯。

看着丽芙扬着笑脸接近人类，展示自己的健美肌肉线条，乔伊斯吸了吸鼻子，还没反应过来，诶，不是说好的尽量保持自己形象，不让人类看轻他们吗，怎么一下就暴露本性。

所以现在他该怎么办，还按照计划来吗？

但乔伊斯也很快劝说好自己，丽芙比他聪明，她的没错。

于是，“丽芙，等等我。”

猛然看到两条修长的大鱼（划掉），人鱼接近自己，姜然全身紧绷，目露警惕，体型差距让她无法对两鱼掉以轻心。

“你们想干什么？”

“喵！”

不许过来！

没等海妖们说话，躲在暗处的花运飞奔到姜然身前，小小的毛绒绒的身子仿佛拥有无限力量，勇敢地对抗比她大上许多倍的巨人般的海妖，原本可爱秀气的脸庞龇牙咧嘴，好不凶残。

局势陡然变成两个不知所措的海妖与三花猫对视，被两边同时放下心上的人类成了路人甲。

丽芙无意识地揪下了一把头发，语气懊恼，“那个。”

……

海底。

砰砰，硬物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阿米亚有着一头飘逸的银发，容貌更是如海神降临一般，精致无暇又高冷，衬得对面生物更加丑陋。

几十米高的海怪，像是肉瘤的随意堆砌，看不见五官在哪，只有蠕动的红黑色触手。

阿米亚懒懒抬眸，手上力度没减，双手用力，连续发出几十击暴打，每一次都是拳拳到肉，狠辣凶残，海怪被打得连连败退，但阿米亚没有停手，海怪恼怒了，身形膨胀，从身体中分出许多红色肉球飞向阿米亚。

阿米亚左躲右闪，身上也多了几道血痕，但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攻击越发凶猛，鱼尾摆动，直接捣入海怪身体中心，腥味的粘液迸溅，鱼尾再狠狠一摆，海怪的生命力迅速消减，好像静止的奇怪建筑。

阿米亚没什么表情地用鱼尾将海怪震碎，眼中没什么情绪，真是只丑东西。

解决完海怪，阿米亚才有闲心观察四周，但是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那些聒噪的、一身蛮力的小崽子怎么不见踪影，往常这时候他们早该进行一些无趣又千篇一律的吹捧，但现在他的周围，空无一妖。

阿米亚压下心中的疲倦，鱼尾摆动，独自前往海妖的族地。

好累啊，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不过怎么会呢，海妖是受海神眷顾的生物，连体型更为庞大的海怪都不是他们对手，又有谁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这般想着，阿米亚却也没停下摆动鱼尾，他是海妖中的王者，海王，海王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抛弃他的族人。

哪怕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平静，他也没忘记自己的责任感。

好吧，那群小崽子确实没事。

阿米亚见族人们一个个面色红润，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欣喜，到来时没有声响，离开时他也想静悄悄的。

海妖里应该有几个好苗子，到时候选拔一下就把担子交出去吧。

正要离开，海王优秀至极的听力让他捕捉到了不少信息，小崽子们就是为这些聚在一起吧，阿米亚淡淡想着，然后他听见了人鱼、化为泡沫什么都。

奇奇怪怪，阿米亚心中吐槽着。

但身体很诚实，他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侧耳倾听。

海妖们迷上了《海的女儿》，在乔伊斯不厌其烦地为族人们讲述了几十遍后，大部分海妖都听过了它，但引起共鸣的故事听几遍哪够，那必须多多的听。

于是，原本打海怪、睡觉的日常活动变成了听或讲故事。

海妖是讲故事的好手（嗓音优美加复读机），在他们的细细描绘下，小美人鱼的故事时而令妖露出赞叹，时而不忍，时而惋惜。

说实话，打海怪是刺激，但……谁又能躲过小美人鱼的魅力呢，卡特/恩德……发出叹息，这是不能的。

海怪们听了上百遍《海的女儿》也一点不觉得腻，每次聆听他们的心都会泛起阵阵涟漪，各个身高腿长的他们像个孩子似的呜咽。

为什么现在才让他们听到这么感妖的故事，为什么才让他们知道小美人鱼的悲惨经历，要是早些，再早些，说什么他们也会为美丽的人鱼公主报仇。

海妖们愤愤地想着，虽然只长脸蛋和肌肉的他们并没有仔细思考过若是他们与小美人鱼在同一个时代，他们能做到什么。

一遍故事讲完，感性的海妖们任由眼泪肆虐，然后化为一颗颗圆润的珍珠坠落。

阿米亚摸了摸自己跳动的心脏，细细密密的疼，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是许久未曾进食后遇到了一顿大餐；像撕开了一道口子，让温暖炙热洒了进来；像药粉撒在伤口上，安心疗愈。

声量宏伟的海妖们可不知道什么叫小心，什么叫含蓄，他们只觉得伤心不已，一个个嚎啕大哭，场面悲壮又搞怪，但他们却是沉浸其中——

“人鱼公主太惨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不公平！”

阿米亚认同地点着头。

“人鱼公主是海王的女儿，还是海王最美的女儿，如果王有女儿，应该也会那么美丽吧。”

阿米亚满头黑线，正要出声，就又听族人道。

“自然会美丽，但咱们连王后也没有啊。”

不仅如此，在许久岁月里，阿米亚简直是高冷代名词，威严不可侵犯。

海妖们发出长长叹息。

海妖们能联想到现实，但他们最热心讨论小美人鱼的话题，海妖们畅想（虽然并没有多发散），可脑补的一小个点就能令他们又哭又笑，某种程度，他们是极佳的观众。

阿米亚看得更远，他勉强把思绪从小美人鱼身上抽离，相比于感性，故事中透露的信息更是不少，而且，他摸了摸胸口，这里感觉不一样。

他思忖着，又听族人兴高采烈道：“丽芙和乔伊斯回来了！”

丽芙，阿米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族里少数会医的妖，但因为治不好溃败期沮丧了很久。

阿米亚朝妖望去，丽芙的状态更差了，他没察觉到自己皱着眉，鱼尾摆动，比族人更早游到丽芙前方。

有族人看见了他，发出欢喜的音调，“王！”

见到阿米亚，丽芙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想像这个可靠的“长辈”诉说自己的彷徨，“王，没有海巫婆，没有魔药，呜呜呜。”

说完，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断了线似的流出。

之前的一切美好想像就如泡沫一样轻易破碎，她还是解救不了族人。

丽芙只将试图寻找海巫婆的事告诉几个族人，因此听到她的哭诉后，海妖们瞬间惊了。

“海巫婆，居然是真的吗？”

“那我是不是能见到人鱼公主。”

“笨，人鱼公主化为泡沫啦。”

“呜，好难过。”

丽芙面色更白，她更对不起族人了，让他们有了希望再失望。

“丽芙！”

阿米亚重重一呵，打断了她的联想。

丽芙低着头，不敢看族人，“王。”

阿米亚那被撕开一道口子的心让他泄露出一丝柔和，“你听我说，也许海巫婆或者并不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呢。”

“诶？”

“是不是，我们做一个验证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