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守候着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会有意外发生，他们只是奇怪为什么老大这么久也没叫他们。

一个贼眉鼠眼的人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听说这家可是个大美人，老大不得……嘿嘿。”

另一人跺了跺脚，“这天这么冷，老大总不能让我们待个半小时吧。”

“那可说不准啊。”说罢，这两人嘿嘿一笑，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门外共站着三人，这三人是雷群的左膀右臂，曾协助他干过不少坏事，受过很多次尾。

又过了几分钟，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道：“或许，是出了意外。”

“说什么呢，老大什么时候失手过。”

庞伟拍了拍刀疤男，也就是云飞的肩，但在收到冷酷眼神后便讪讪将手收回。

这个云飞，仗着老大对他客气，反而越发嚣张，竟然不把他看在眼里，日后得找个机会除掉他才是。

有等了几分钟，云飞终于站不住了，他大步上前拍着1701的大门。

庞伟没来得及拉住他，见到云飞的操作后忍不住战栗，“拍什么门，你是要把楼下的人都吵醒吗。”老大也在里面，云飞要是扰了老大的雅兴可别怪他没事先提醒。

云飞只感觉那种被人窥伺的感觉越来越重，他看向后面仍一脸受惊的两人，“你们没感觉？”

“什么？”

在庞伟愣神之际，就见云飞踹开了门，门内漆黑一片，仿佛里面就是万丈深渊。

庞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他紧张得咽了一口口水，掏出手电筒，四下照了照，没见到任何人影。

云飞：“进去。”

庞伟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他当自己是谁，凭什么要听他的，但在云飞越来越冷的目光下，赵晓没承受住压力，呸了一口主动上前，“不就是个小娘皮的房子，能有什么好怕的。”

要他说，老大和那女的说不定在哪个房间里逍遥快活听不见声音也是正常的。

再看看这屋子里这么冷，比起外面也没热多少，一眼便知这家主人日子不好过，就这样的，哪有什么威胁性，庞伟这小子就是胆小。

下一秒，赵晓不怕天不怕地的表情就瞬间凝固在脸上，他呆愣地看着穿透前胸的箭矢，倒在了庞伟的身上。

陡然被重物砸脸的庞伟手不停颤抖，他脸上和衣服上沾着的血液仍然温热，又很突然的肩上一沉，在他意识到不对后抖如筛糠，这次是真的碰上硬茬子了。

他不是没见过血，很随着雷老大，他们在万盛小区被封的日子里四处作恶，无往不利。

要不是今天太过震撼，庞伟都快忘记第一次被雷群塞了一把刀后的惶恐，他拿着这把刀捅穿了收留他的一个独居老人。

有了第一刀就有接下来的几十上百刀，在见到老人睁大的双眼后他心跳如鼓，似乎忘记了一切，也似乎是抛弃了一切，只有手上这把刀和雷群赋予的使命：杀了她。

在老人的呼吸减弱直至消失，庞伟才趴在老人身前亲手合上她的双眼，再不忍地落下几滴眼泪。

他在心中祈求，若有下辈子，不要再那么善良了。

自那之后，他也被雷群彻底接纳，成为了他的副手，风光无两。

那时他有见血的兴奋和些许愧疚，但现在只感觉死亡阴影笼罩在了自己头上，他不由想起老人那双含恨的双眼，那么浑浊却又如此慑人。

他几乎想要逃离，但一想到雷老大还在房内，还有老大身边这条最忠心的狗，看上去那么高傲冷漠却是一个只听老大话的打手。

不过是被救了一次就对老大感恩戴德，单纯又可笑。

庞伟知道，他是无法离开雷老大的，到死也不能，在他接过那把刀的时候，在他让刀子见血的时候，他脖子上也被拴着链子，链子的那头就是雷群。

雷群既是他敬重的老大，也让他害怕。

最后，庞伟扬起头看向云飞，“一起进去。”

他们还在停留在玄关处，就损失了一个队友。

云飞在这时间已经把可见范围内的布局看了一遍，看见了墙上摇晃的弓箭，知道箭矢就是从这里射出，一只唯一的箭就插在赵晓身上，看来这户的主人早就布置好开关，只等有人触碰，墙上的弓箭就有按照主人的预期发出箭矢。

显而易见的，她成功了。

一只箭矢就命中人的概率竟然成功了。

这家主人，不简单。

他们对她有些托大了，雷群是否活着还是个未知数，云飞调轻了自己的呼吸声，就算雷群遭遇不测，他带回他的尸身也算仁至义尽。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得谨慎万分，庞伟每走一步都要看一看云飞的踪影，以云飞的身手活命肯定没问题，有危险也能让他挡挡箭，于是在庞伟有意无意的挪动下，云飞走在了前面。

云飞也不在意他这些小动作，他浑身紧绷，脚步极轻地顺着流淌的液体前进。

在被庞伟带着的不断摇晃的昏暗灯光下，他看清了地上流淌的液体，是红色的，他蹲下身子，沾了一点放入口中，是血液，人血。

可他们没见到雷群，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冰冷的。

庞伟抖动得更加厉害，就算他对雷群再恐惧再崇敬，在雷群大概率遭遇不幸的可能下，他不想再继续了，“老子不想干了，我现在就走，我走还不行吗。”

“如果这人真的这么厉害，她何至于藏头露尾，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被她吓到？”云飞粗大的手指捏着他的肩膀，让他瞬间疼得脸色惨白。

庞伟清醒不少，他抓紧那把罪恶的尖刀，这把刀跟他的时间不久，但经历过的人可不少，看着上面洗不干净的血迹，庞伟又生出了几分熊胆。

不就是个女人，这样的，他不知处理过多少，这次也是一样。

下一刻，两人耳边就传来箭矢射出的破空声。

庞伟慌乱躲过一箭又被下一箭弄得狼狈不堪，不过几下，他耳朵上就划出血痕，但他感觉不到，躲在云飞身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相比于庞伟，云飞就显得从容许多，他身姿轻盈，轻巧躲过袭击，然后快速瞄准目标，终于他的视线定格在窗帘旁边的柜子旁。

看见她了。

……

1601，方翠兰被打斗的动静吵醒，她推攘着身边的宋海，“上面怎么这么吵，姜然这臭丫头到底在干嘛，去，你起床，让她安静。”

宋海似乎一直没睡着，他的眼睛颇为精神，“不去。”

方翠兰翻身就要下床，“好，你不去我去。”这动静持续很久，她忍不了了。

“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

楼上，姜然和云飞几乎同一时刻动作，黑暗中视力不太好的庞伟就只能见到两个黑影打斗得十分激烈，他们拳拳到肉，发出令人牙疼的声响。

两人争斗时间不短，似乎在短时间内内难以分出胜负。

齐齐被两人忽视的庞伟顶着压力凑近他们，想让胜利天平向云飞倾斜。

却不料他率先被姜然发现，在凌厉的一脚踹过来时，他甚至反应不过来，他恐惧地呆愣在原地，是云飞帮他挡了一击。

还没来得及对云飞表示感谢，姜然下一次攻击已经近在咫尺，云飞如上次一般挡掉了攻击。

两人你来我往，庞伟逐渐成了两人的比拼工具，但随着姜然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在收到云飞一个极淡眼神后，他知道自己被云飞放弃了。

“我有事要告诉你，”开口的第一句话没被云飞重视，庞伟咬牙说出了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秘密，“是关于你妹妹的。”

见云飞的眼神冷到了极点，庞伟也顾不得害怕，忙将自己的诉求说出，“保护我，回去我就把一切告诉你。”

云飞的潜意识告诉他庞伟说的话一定会让他痛不欲生甚至改变一切，但他没有拒绝余地，他看向姜然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我一定会赢。”

这是见过很多血才会有的眼神，可姜然也不会被吓退，“你想知道的关于云蓉的事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

云飞的气息一下子乱了，姜然趁此机会狠狠踹向他的右臂，一声嘎吱声后他的手臂脱臼了。

他狼狈躲过姜然的下一次攻击，“你骗我！”

看着如同困兽般的云飞，姜然手上进攻动作没有减缓丝毫，“我们都是开云一中的，自然有所耳闻。”

“告诉我你知道的。”云飞面上的冰冷表情再也不复存在，泄露出一丝忧伤与自责。

“既然你这么愧疚当初为什么不相信她。”

“我不是故意的。”云飞半跪在地上，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云飞迷迷糊糊地听着姜然讲述一件件往事。

从前有个少女，她善良又美丽，但家境不好，只有一个哥哥与她相依为命，哥哥去了外地工作，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独自一人的女孩容易被恶人觊觎，夜黑风高的一天，不知道是谁，破坏了女孩的清白，直接摧毁了她的人生，数月后女孩怀孕了，隐藏在黑暗下的虫豸冒了出来，给女孩安上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

“云蓉啊，我知道她，不就是出来卖的吗。”

“啊，是她啊，长得很清纯，很会玩，和她那一晚我确实很快乐。”

“没想到表面清纯却玩得那么花，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也不知道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留下的。”

“这样的人居然还要在开云一中念书，真是给一中丢人呐。”

“什么？你说她是个好女孩，那为什么她小小年纪就怀孕了，还有，说什么是被迫的，要真是被强迫，警察叔叔也不是吃干饭的，她为什么不敢报警……”

在女孩无助地将自己的痛苦告诉最亲近的亲人后，愤怒的哥哥仿佛是相信了那些莫须有的话，他想找出那个和妹妹好过并和她偷尝禁果的男人。

可事情发展并不如哥哥想的那样，他所做的与所想的背道而驰。

风声愈演愈烈，更多人选择相信了这个被人为捏造出来的消息，在女孩心理防线绷不住的那一天，她跳楼了，死状凄惨。

脑浆、血液、散落的肢体直接冲进人们的眼帘。

被震撼到的人们不禁开始思考流言的真实性，在知情人士的爆料下，人们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事情真相：只不过是一个被□□又不敢报警的可怜小女孩。

她用死亡夺得了证明自己无辜的机会，只是让留下来的人痛苦万分。

沉寂一段时间后云飞选择报恩，雷群是当初给云飞兄妹提供帮助的人，他给了云飞钱财让他们好逃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虽然钱没用上，但这份恩情云飞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自此他唯雷群命令是从，雷群说东云飞不会往西，雷群要杀谁云飞就是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姜然俯下身子，看着这个痛不欲生的男人，“会不会，雷群就是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