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过了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没有麻烦来找他，他也没有去找别人的麻烦。每天在潇雨院逗逗梨花，练练字、看看书，悠然无比。

梨花成为萧景“亲闺女”后，体型日益更新，已然有了震慑一方的霸气姿态，成日里折磨萧景从池塘里挖来的锦鲤，已经有锦鲤牺牲在梨花的爪牙之下。

“你要真的有了个孩子，指不定要宠成什么模样。”周允枫对萧景的溺爱程度表示叹服。

萧景扬眉：“那你倒是给我生一个，你生一个我肯定宠。”

周允枫嘴角直抽：“我如何能生？”

他是货真价实的汉子，不是小哥儿，更没有女扮男装。

萧景摊手：“你要真能生，我早就把你给正法了。”

周允枫按住突突直跳的额角：“别闹。”

萧景似笑非笑：“把你正法了，你就从本公子的仆人，变成通房。”

周允枫选择闭嘴，结束这个话题。

他是想结束，萧景可没同意，萧景朝周允枫眨眨眼：“反正你也每天陪.睡，不如我就给你个通房的名头？”

周允枫只能陪着萧景继续胡扯：“我天天陪.睡，难道就只能值个通房？起码得给我一个贵妾才够。”

萧景勾唇：“伺候好了，让你当正头夫人。”

说着，萧景点点肩膀：“别愣着，给我捏一捏，最近练字练得多，累死了。”

周允枫走到萧景身后，给萧景捏起肩膀来：“力道行不行？”

萧景闭着眼，露出惬意的表情：“不错，有赏。”

周允枫：“赏什么？杀人？”可别了。

萧景嫌弃：“肤浅。”

周允枫笑笑，手上用着劲儿。

这些天他看萧景练字很是认真，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萧景如此安静，写了一张又一张纸，累得每天晚上倒头就睡。

他不经好奇问道：“你怎么会一口气练字练那么久？”

萧景懒洋洋道：“天气冷时不想动，后面找补呢。”

“你的字还挺好看的。”周允枫直白夸奖道。

萧景也不客气：“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

其实他的字并不是一开始就写成这样的。

萧授和余氏苛待他们姐弟，连吃饱穿暖都很成问题，恨不得饿死他们、冻死他们，又怎么会给他们买笔墨纸砚？更不提请先生教授诗书。

萧景和萧菁所学，是外祖家留下的人教的，与萧授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他们姐弟二人与萧授之间，只有仇。

周允枫给萧景捏了许久的肩，把人都给捏软了，小少爷才挥挥手，让周允枫停手。

“用过午膳我们就出门。”萧景起身扭来扭脖子，“你记得穿素净点儿。”

周允枫：“去哪里？”

萧景回头：“当然是去兑现给你的奖赏。”

周允枫默默地想，应该不会是杀人。

他不惧沾染鲜血，却不想萧景触碰。

午膳是樱桃肉、豆腐羹、蒜泥白肉和番茄丸子汤，萧景最近胃口还不错，午膳都用得多了些。

梨花闻见了饭香味也不客气，轻巧地蹦上了桌，没伸爪子，而是乖巧坐在萧景手边冲萧景“喵喵喵”地叫着撒娇。

萧景用筷子头轻敲梨花脑门：“小馋猫一个。”

“给梨花弄点儿。”萧景对周允枫道。

周允枫：“以什么名分？”

萧景思考了一下，道：“就勉强让你给梨花当个干爹。”

那可真是太勉强了。

周允枫去拿了梨花平时吃饭用的碗，一样菜给梨花弄了一点，装了大半碗。

“来，闺女。”周允枫端着碗唤梨花。

梨花蹭蹭萧景的手臂，才跳下桌，摇着尾巴去吃饭。

用了午膳后萧景催着周允枫回去换衣裳，自己也换了一身月白色的。

出行带了锦绣，花团留在潇雨院看家。

萧景登上马车就开始犯困，一想到还有那么远的路程就更困了。

“人为什么不能飞。”萧景打着哈欠，“要是能飞该多好。”可以直接“嗖”地一下就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周允枫：“做梦可以。”

萧景微笑：“闭嘴。”

“侯爷在马车上睡一会儿，路程有点远呢。”锦绣拿了薄毯出来。

萧景顺势往人肉垫子上一靠：“坐稳了啊，可别把我摔出去。”

锦绣给萧景披好毯子，还道：“辛苦周将军。”

周允枫抬手揽住萧景：“睡吧睡吧。”

萧景安然合上眼。

锦绣在车里还能用刺绣打发时间，周允枫找不到事做，干脆又观察起了萧景。

比起初见时，萧景似乎要更好看一些了，脸色红润，头发也顺滑了不少。

周允枫见过萧授，萧景跟萧授长得不太像，萧授长相要粗得多，估计萧景是长得像他娘亲。

也不知萧景娘亲是何等风华绝代之人，才能生下这般好看的萧景。

萧景的睫毛很密很长，是军营里见不到的，藏在睫毛下的那双桃花眼也很明亮。

周允枫忽的就想起了百兴斋的青梅软酪，他觉得萧景就像这青梅软酪。

……

萧景说睡就睡了一路，直到锦绣唤他才醒。

半睁着眼靠在周允枫身上回神：“到地方了？”

周允枫扶住萧景脑袋：“嗯，到了。”

毯子滑落，被锦绣捡起来叠好，又拿出来一个篮子挎上。

锦绣先下了马车，周允枫随后钻出去，转身接萧景。

萧景扶着周允枫的手走下马车，望向青翠山峰，咽了咽口水。

他很有自知之明，这山他怕是爬不上去。

“怎么来这种地方？”周允枫怀疑道，“你给我的奖赏不会是让我进山挖人参吧？”

萧景有时候挺佩服周允枫的想象力，不去写话本多可惜呀。

“保存体力，闭嘴别说话。”萧景看着狭窄的山道，认命叹气。

“难道需要保存体力的不是你？”周允枫纳闷，他还用得着保存体力？

萧景笑而不语，这你就不懂了。

“花团，你留在这里等我们，篮子给周允枫。”萧景道。

花团将篮子递了过去，周允枫接过挎在左臂：“那我们现在上山？”

萧景深深吸了一口气：“上。”

他在卫泓的指导下调养身体，正好让他见识一下效果。

萧景不看前方，只看脚下，一步一步地向山上爬。

周允枫走在后面，随时准备护着萧景。

小少爷看起来着实不像是能靠自己爬上山的人。

缺乏锻炼。

或许下次卫泓来的时候可以问问，是不是应该给萧景加点运动量。

萧景预计自己爬到一半就得腿软，但是到了半山腰只是微微有些喘气，还能再往上爬。

看来他身体底子的确是好了不少。

周允枫见萧景累得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便道：“要不要先歇息片刻？”

萧景摆摆手：“用不着。”

“那你累了要喊停。”周允枫关切道。

萧景也想试试自己的体力极限在哪里，抹了把汗继续往上爬。

山路蜿蜒曲折，行人不多又丛生杂草，终于爬上山后，萧景的衣裳已经脏了好些地方，还被带刺的草勾得拉丝。

萧景形象也不顾了，往地上随意一坐，大口大口地喘气儿。

“所以你今天是特意来爬山的？”周允枫蹲下，用手给萧景扇风。

萧景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新坟：“喏，来看他们的。”

周允枫循着萧景手指的方向望去，心头一跳：“那是……”

萧景：“人太多了，没法埋，从乱葬岗找出来之后一起火化了，骨灰埋了这五个坟，篮子里有香烛和纸钱。”

周允枫单膝跪地，闭了眼，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失声痛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萧景跪在地上，张开手臂抱住周允枫：“要哭吗？”

周允枫强忍着：“不哭。”

萧景说好，抱着他轻拍着后背。

周允枫缓了良久，他这些时日不是不记挂死无葬身之所的家人们，只是他清楚，以叛国罪论处之人，谁也不敢冒着那个风险为他们收尸。

可是萧景敢。

哪怕只是从乱葬岗里拖出来，火化后埋了，也终究好过在乱葬岗被野兽猛禽啄食好。

“萧景，谢谢你。”周允枫哑声道，“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此恩此德，当以身报答。

萧景拍拍他：“去上香吧。”

周允枫揭开篮子，里面装着满满的香烛和纸钱，都是做工极好的。

萧景也歇够了，站起来看着周允枫上坟。

愿着四百多冤魂，能受引入地府，来世得好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