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秋的时候，天气还是很热，早就听那些流民说，家乡颗粒无收饿死了许多人，每每谈及此处，不免伤心落泪，但是转念一想逃来了此处好歹没饿死，也就阿弥陀佛了。

今年是没有什么余粮包月饼了，妺女就带着乡民包包子，肉不多就多放菜油，好歹这天不能饿着。

公冶寂无这几个月一直跟着妺女忙前顾后脚不沾地，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人间苦难，后来他实在是忍不了了，开始摇人。

飞来信一去一回七日，跟着信来的有两人，一个是他的小徒弟鹤龄，一个是他的徒孙昕武娘。

辛五娘是五徒弟女玄的弟子，自幼和鹤龄打着长大的，这两因为是同岁经常闹在一起，也没什么男女大防，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成亲的时候，他们只说他们只是光荣的革命友谊，事实还真就如此，这八十多年来两人从未生出什么男女之情。

鹤龄一见妺女，看她笑盈盈的就觉得生理性头疼，年轻的时候被打过一回老了还记得。昕武娘见了妺女就亲热的凑了上来，直拍师祖母马屁，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开口还是脆生生娇滴滴的倒也不显得违和。

“你们来的路上可发现有何异动？”在徒子徒孙面前公冶寂无倒是有几分掌门的款。

“回禀师祖，两河流域干旱极为严重，因为长泽低处南方波及不深，可是也几月未曾落雨。来的时候多地官府已经开仓赈灾，只是这次恐怕还是会死伤多人。”昕武娘如是说着。

“京都可有何异动？”公冶寂无又问。

鹤龄：“各地龙武卫现在已经全线戒备，神龙军已经开始操练。”

“这是你们探听得知的，还是摆在明面上说的。”

鹤龄：“我们私下探查得知，明面上并未有任何异动。只是最近京城里老有歌谣说，临安王要反。”

公冶寂无看了眼妺女，又道：“山门中可有谁私自下山结党营私的吗？”

“泷显师伯接到您手书之后，联合几大仙门开了大会，三令五申若是胆敢有违逆宗门的，直接打死。”昕武娘说着做了个捶的动作，刚喝了一口茶的妺女听到‘直接打死’四个字的时候直接被呛了。

公冶寂无拍着妺女的背给她顺着，然后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这个咋咋呼呼的昕武娘：“好好说话。”

“师祖您可真疼师祖娘。”昕武娘这也不知是吃味还是嫉妒，反正她憋着嘴怪声怪气的说。

公冶寂无瞪了她一眼，就听妺女说：“行了，你两赶路也累了，后院还有两间房，今儿叫丫鬟给你们做一桌席面算是接风，温泉都是现成的自己洗洗，明儿开始，就跟着大家伙一起干活吧。这道坎是难一点，大家都要活着才是。”

好吧，既然师祖娘发话了，照做呗。

鹤龄常年在人间行走倒也习惯了，他跟着公冶寂无去那王山上假模假式的求了趟子山鬼，正巧当天拜山鬼的人也多，就指点哪哪哪有山泉。

然后就一窝蜂的去取水去了。

就这么的，今年到了秋收的时候，是没什么收成的，好在还有些长得歪瓜裂枣的东西还能果腹。庄户人看着田里的作物两眼空空，商贩也没了叫卖声，到了十月天开始冷的时候，就连木炭卖的人都少了。

妺女看着天空，荣山君明明说的是四个月无雨，可是从今年四月底开始算，现在已经快六个月了，还是没下雨，妺女不禁有些急了。

她又去荣山君那里发了通牢骚，荣山君只做深沉状，让她稍安勿躁，一切自有定数。

“你是关心则乱，因为你护佑了范阳县快二十年，多少生出了感情，可是你不要忘了，当年你司旱涝之时是什么个情形。”

妺女最烦荣山君正经的模样，一挥手无赖上了：“谁还记得那几千上万年的事儿。”

“说到这个，我听说别的地方又开始烧旱魃送旱魃上天咯。”荣山君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就差拍手叫好了。

妺女白了他一眼，又看天井里那怪物现在已经有了人模样，只是还是很丑。懒得搭理他们师徒两，头也不回的走了。

***

就在这两天，他们听说了件事：临安王世子找到了，找到的同时临安王入京。

这事情传得都疯了，说什么的都有，公冶寂无和妺女在茶楼酒肆听到了无数的版本。

版本一：那世子压根就没失踪，一直躲在皇宫他姑母的宫里和姑母厮混，后来被发现了，临安王进京请罪。

版本二：那世子犯了错触怒龙颜，其实早就被处死了，临安王这哪是入京，他那是造反。

版本三：四皇子误杀临安王世子，天家为了隐瞒此事，按住不表，实在是按不住了这才急招临安王入京。

版本四：临安王世子与宫妃有染，被宸妃娘娘发现，为了掩盖罪行逼死宫妃连夜送走世子，路上失踪，到现在还未找到。

版本五：临安王与世子有意杀出一条血路，为的是保宸妃的三皇子即位。

公冶寂无听着这好几个版本不禁都笑了，“基本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总结出一个画本子《宸妃娘娘与临安王世子之二三事》。”

“主君，您还别说，真有这么个类似的画本子。”丫鬟天香在旁插嘴。

“真有啊？”公冶寂无都笑了。

“可不吗，说得可神了，传得这大旱都是那临安王世子惹的。”天香一句无心之语倒是戳中了夫妻两的心。

夫妻两会心一笑，这——就是他们乐于见到的结果。

而且这事在官面民面上，都会被拿来做筏，自古天降大旱就是帝王不仁之象。

“当今陛下也是从兄弟手里抢来我皇位，龙椅坐稳了几十年也算是功过相抵，只是老了老了不免昏庸也是没办法的事。消息传到幽州的时候，恐怕京都都开始打扫战场了。”妺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浮现了一种‘谋士’特有的笑容。

鹤龄一笑，说：“师娘果然是师娘，当年那场宫变我是亲眼瞧见的。当今天子虽是正统嫡出，可是却不是长子，逼着老爷子下了诏才夺的皇位。现在感觉，过了几十年，说不定，他能做本朝第二个太上皇。”

开祖皇帝，是当今天子的老爹，老皇帝看着自己两儿子打架气得中了风，做了不到两个月太上皇就嗝屁了。

要说当年二龙争储还有得一争，那是因为两个亲兄弟都是战功赫赫，在群臣百姓中都相当有威望的。

现在呢？太子立了好几年，民心所向，又生了嫡长孙，宸妃的儿子还没到弱冠呢。

几个人当时在茶楼里喝茶听书，说书人说的就是前朝景朝那位‘九尾妖帝’的事，说的眉飞色舞的。

关于这位皇帝争议极大，有说他仁义的，又说他奸诈的。这位最后是怎么推翻的呢？

因为他是妖邪。

这是怎么发现的呢？

因为他临终之前显了九尾之相。

一群人听得津津有味，那也是八九十年前的事了，早已无人关注那个妖帝的功过。

自古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那位被被天子气得中了风的老皇帝似乎很讨厌这位妖帝，明里暗里着重笔墨把他的功绩抹去，过错放大，更有流传的丑相无数，最后成了个和九尾狐苟且的帝王。

妺女倒是很喜欢听这段书，虽然听过很多个版本，还是喜欢听那些抹黑九尾妖帝的段子，公冶寂无陪她听过好几次，每次妺女心情都会大好。

要说和九尾妖帝是谁啊，当然是叶冰裳的好兄弟啊，那个投敌叛国再把她抓回来要了她命的兄弟啊。

台上的先生眉飞色舞的说着《景帝国君月下会美人》的桥段，一旁的小丫鬟乐梅问：“夫人，那个九尾狐是个坏女人吗？不然怎么会勾搭得他叛国呢？”

妺女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公冶寂无，公冶寂无似乎也很期待她的回答。

“上古狐族共有四大家族：青丘，涂山、纯狐、有苏。这几大家族里有奸人有圣人，乐梅，你记住。能修炼出九头九尾的，一定是圣人。不过那国君月下会的美人，一定不是圣人，不过就是个妖罢了。”妺女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

还没等小丫鬟再发问，她神色又黯然了：“只可惜，狐族也没落了。当年的妲己据传就是九尾狐，只不过她是受了女娲娘娘的驱使，所以，你们说，这位‘九尾狐’，她是不是被驱使来祸害国君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1.在中国古代史上，宸妃都是宠妃，并且下场都很惨，多数都是恃宠生娇只想独占君王宠爱的小女子。

2.我要开始骂叶清宇了，一个叛国的东西，当然要着重骂啦！

这两件事并在一起看，红颜不一定是祸水，但是过于“痴情”的帝王，一定是烂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