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在继续，时玉已经离席，睡在了雪阳宫里，远离了唇枪舌战。因为桑花需要贴身保护皇长子，所以陪同回来照顾她的是念念。

一脱离人群她就醒了，念念还被吓了一跳。

“那是壶果酒，醉不了人。”时玉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这是明书澈故意只是虚张声势，还是巧合放过了她。

念念刚拧好想要给她擦脸的毛巾，现下不知何去何从，“那你为什么要装醉。”

“啪啪！”时玉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我懒得跟他们在那废话。”她长舒一口气，瞥向念念问道：“还习惯吗？”

许是绷了太久，现下只剩两个人，念念也终于寻得机会放松了些，“我这些日子总觉得自己活在梦里，感觉脚下是空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踩塌。”

时玉笑了，“那你可是想过安稳日子？”

念念愣了愣，良久后摇了摇头，“这世道哪有什么安稳日子，何况我身如浮萍。就这样吧，哪怕终有踩空的那一天，我也想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

时玉突然神色一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被窝。

“……”念念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回头，正好瞧见靖安世子刚刚翻过窗。

“嘘！”明书澈赶紧示意，幸好守在这的是念念，要是桑花他根本没机会靠近。

念念为难地左右瞧瞧，“世子，你……”

“好念念，我就看她一眼，确定她没事我就走，求你了！”他言语卑微，半分世子架子都没有，说起话来仍像那偏僻茶楼里的小跑堂。

念念瞧见了床榻上某人的手指头点了点，她当即转身，往门外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把窗户关了才放心离开。

明书澈蹑手蹑脚走向床榻，小心翼翼拨开被角，终于瞧见了她红着的、熟睡的脸。他轻哼一声，屈起的食指滑过她的脸，“现在倒是挺乖。”

想给她喂一颗解酒药，却怎么都撬不开她的嘴。明书澈挠了挠她，她像做噩梦了一样皱起眉，翻了个身，“啪！”还闭着眼扇了他一巴掌。

明书澈：“……”懵了片刻，他气得语无伦次，“你……你个没良心的家伙，克我是吧，我……”

他用力了几分，没了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直接钳住她的下颚，强迫她张嘴喂了药，嘴里还叨叨，“我也是贱，非得管你……”

“哈……”时玉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明书澈：“？”药效这么快？“你装的吧你！”

时玉憋不住了，破罐子破摔，睁开眼放声大笑。瞧见他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她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古时玉！”

“叫这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聋。”

时玉自然地抬手，挂上他的脖子，身体贴了上去。明书澈别过脸，全身都在抗拒，还用胳膊推她。

两个人身上的酒气都很浓郁，空气中弥漫着清香。

“以前是以前，你若是介意我和他有过去，那之前为何明知我是个寡妇还要凑上来。”

明书澈眉头紧锁，“我介意的是这个吗？我介意的是你区别对待，凭什么你喜欢他的时候，可以大大方方说喜欢他，喜欢到人尽皆知，还追着喊哥哥，非他不嫁呢！为什么我只是想听你说一句喜欢我都那么难，哪怕就是哄我、哪怕是骗我，就一句都委屈你了是吗？”

“一句话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是话不重要，还是我不重要！”

明书澈拽开她的手，从床榻上离开。喝了酒后的时玉反应慢了许多，意识到他又要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她够不着的地方，推窗跳出。

她呆呆地向外张望，这说不了几句就走的坏习惯，他搁哪学的。

在外看到他走了，念念又回到了房里，想起他那气冲冲的样子，她试探问道：“你们吵架了？”

时玉盘腿坐起，一边调息一边道：“天黑我要去丞相府一趟，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宴会上，守卫应当松懈些。”她避开了问题，只是嘱咐道：“你守好这里，别再让人进来。”

“哦，好。”念念懵懵的，觉得突然。

但是时玉已经不再解释，用最快的速度褪下脸上潮红，随后更衣出门。

叶家也是京都世家，世代科举为官，昌盛至今，已经当得上世家第一了。时玉曾经来过叶家，但若非叶修屹带着，拐个弯就能迷路。幸有盛织在这住了几年的经历，将其口述与她听，她也能勉强寻对方向。

能派出那么多高手围堵截杀，绝不是一个文官世家随便可以做到的，要么他们背地里在豢养高手，要么就是买凶。这二者的成本都不低，时玉猜测，大概两者都有，这可是笔不小的花费。

“什么人！”

靠近书房，时玉十分谨慎，却还是被人发现了。她射出一枚飞镖，声东击西，决定脱身。

守在书房外面的高手不止一个，有人朝飞镖去，有人却直奔时玉而来。避之不及，被迫与之交手，时玉一对三，堪堪躲避对方杀招。

打起来的动静太大，另外的守卫闻讯而来。时玉心知不可恋战，壁虎断尾，挨了对方一掌后果断逃脱。

时玉一边往回赶一边咒骂，这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守得这么严。若说柔福宫外守得人多，那丞相府守得人就是精，好几个不若于她。若非她当年总爱给人捣乱，为了免于被抓受罚所以精通逃跑之道，没准今天就栽那了。

内伤，时玉判断，宫中御医几乎都在叶家的掌控之下，她不能暴露。回雪阳宫的路上，她临时调转方向，去了明光殿，是靖安世子临时居住之所。

她跌跌撞撞，脚步逐渐虚浮，宋砚早发现她了。只不过见是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

时玉翻窗，翻到一半摔了进去，闷声一响。

明书澈离开雪阳宫后又回到了大宴，喝闷酒喝到结束，若非他酒量不错，回来定发现不了缩在窗台底下的她。

他心道这家伙又演上什么了，叫唤两声她没反应，他走近一看，才知她已失去意识。

这才过了多久，就换了夜行衣，还带着伤回来。明书澈一边诽谤一边把她抱回里屋。肩上那一掌一点没有手软，掌印都在肩上无比清晰。他暗自思索，这家伙怕是碰上了硬骨头。

“上辈子怕是欠了你的。”明书澈没好气道，对她没有好脸色，但身体却在调动内力，疏通她的经脉。

时玉苏醒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的身上，尤其是肩膀，都酸疼到用不上力气。有条胳膊搭在她腰上，她甚至挪不开。

是明书澈的胳膊，他在旁边熟睡。扭头盯着他的侧脸，时玉轻哼一声，脾气越来越大了，睡觉倒是不避讳。

皇宫的清晨没有鸡鸣报晓，昨夜又喝了不少酒，明书澈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就看见面无表情的时玉注视着他。

“还活着？”

听他语气冷漠，时玉挑眉，“让你失望了？”

明书澈从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还揉了揉眼睛，“还活着就赶紧走，别赖在我这。”

“那你去雪阳宫找桑花，让她来接我，我动不了。”

明书澈一愣，盯她良久，歪了歪头，逐渐笑容诡异，一字一顿语调上扬，“动、不、了？”

“……”时玉有种不详的预感。

雪阳宫里，盛织、桑花、念念带着时晔洒着花种，细心浇灌。念念瞧了瞧时辰，担忧道：“她还没回来，不会出事吧。”

桑花头也不抬，“宋砚来说过了，在明光殿睡呢。”

“靖安世子看着不像靠谱人，当真能信吗？”盛织谨慎道。

桑花摸了摸鼻子，“你这说的，好像小姐瞧着就靠谱一样。”亲眼看着明书澈为了自家小姐冲阵，一路保护小少爷，桑花对他已经有了信任。

她想着，时玉现在应该在明光殿享受呢。

“你是不打算活到我恢复以后了，是吗？”时玉半躺在榻上，咬牙切齿道。

明书澈正坐在她面前，用勺子搅动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苦味弥漫在空气里。

“胡说什么呢，喝药你才能早日恢复啊，良药苦口，我这是为你好。”他的笑容难以控制。

时玉别过脸，“你到底放了多少黄连！”

“可不是我要放的。”明书澈一本正经道，“那恢复内力的药方上就是这么写的。”

“你哪弄的药方！”时玉急得身体好了一大半，已经能抬起手来抵抗了。

明书澈一点都不着急，将她的手扣下又绑上，“我自己写的，果然妙用，还没喝你就能动了。”

时玉：“……”

他用两根手指头轻易钳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张嘴和仰头，就像她之前对他那样。

“唔……呕……”时玉欲哭无泪，一身鸡皮疙瘩。还真不能说这药没用，因为她真的能动了。

明书澈在旁笑容放肆，还贴心地给她擦了擦嘴。时玉好久才缓过神来，抬头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他还不打算放过自己。

“你还想干嘛？”

他摸摸下巴，将她上下打量，时玉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