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学，谈姝姝提前加入了宿舍群。
宿舍四个人来自天南海北，虽然还没有见过面，但至少顺着网线聊得和睦。
谈姝姝不爱聊天，自然潜水。
只是一天晚上一人突然问：介不介意她在宿舍养宠物。
她的头像就是一只猫猫头，连发了十几条消息，反复说她的猫猫有多可爱，还有多乖绝对不会打扰别人，附带了几张猫猫的图片。
过了五分钟，另一个表情包头像的室友提醒道：“学校好像不允许在宿舍养宠物。”
猫猫头发了一个“可怜”的表情包，说道：“偷偷养，只要不被发现就可以了！”
她又发了几张猫猫图，一只小小的金渐层，看起来确实很可爱。
表情包头像发出六个句号，但被猫猫头的消息盖了过去。
猫猫头刷屏了半分钟，另一个自拍照头像的室友直接道；“我不喜欢小动物，尤其会掉毛那种。”
屏幕空了十秒，猫猫头又发了个“泪流满面”的表情包，她接着开始长篇大论地说服，说她的小猫不会乱跑，她会让它只待在她的位置上，她愿意多承担一些宿舍的卫生等等，最后连发了三个“求求你们了”的表情包。
虽然她情真意切，但自拍照头像的态度强硬，反复强调自己不想和小动物住一起。
相互拉扯了上百条消息，最后以猫猫头一个委屈巴巴的“好吧”结尾。
这些都是谈姝姝事发两小时后才知道的，她倒是无所谓，便没把已经结尾的事再提起来。
周五，谈姝姝抱着一堆快递回家，光是拆都花了半小时。
江蓝绕着她走了一圈，“你是要开服装店还是做测评博主啊！”
她仰头笑成眯眯眼，在一堆衣服里翻出一件奶茶色的连衣裙，“这件衬你，你要不要试试？”
江蓝顺手接过，在沙发上所剩不多的空地上坐下，“眼光不错嘛。”
“那是。”她坐在衣服堆里小小得意，又挑出一件藏青色短裙，“我明天穿这个怎么样？”
江蓝点了点头，迟疑问：“你明天是要和徜徉一起出门？”
“对呀！”谈姝姝看了眼时间，收拾收拾把衣服都打包回房间，“江蓝姐你也早点睡，你明天不还要赶稿吗？”
她一脸期待，江蓝欲言又止，她怎么记得付津说明天有要紧事来着。
谈姝姝在众多衣服间挑出一件最满意的，其他的都扔到衣帽间，到晚上十点多她才消停。
洗了个澡躺回自己柔软的大床，谈姝姝拿起手机一看，发现自己错过了许徜徉的电话。
电话打回去，他那边还有人交谈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在哪啊。”
许徜徉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哑，“我们还在工作室呢，修改一个比较复杂的程序。”
谈姝姝预感不好，果然他接着匆忙道：“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明天我肯定没空，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去玩吧。”
她鼓着脸，没有马上搭话。
“姝姝？”许徜徉换了个手拿手机，“你听到了吗？”
“嗯。”谈姝姝翻了个身，“听到了。”
许徜徉听出来她情绪不佳，找补道：“后天或者下周我再陪你好不好？”
“嗯。”她整个身体塌陷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有点闷。
许徜徉暂时放下手上的事，走到外边，“生气了？”
谈姝姝“咯咯”笑了两声，“没有啊，我哪有这么不懂事，你忙吧。”
“那你早点睡。”
“好。”
挂了电话，谈姝姝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把手机摔床上，踩了两脚，嘴里哼哼唧唧。
“就这么巧！这么巧！这么巧！”
她这晚满怀怨气入睡。
第二天她还是准时起床，穿上昨天准备好的衣服，一件白色短上衣，一条墨色百褶裙。
站在镜子前，她将长发盘起，简单化了一个妆，看了自己许久，忽然叹了一口气，接着背上包包出门。
即便没有许徜徉，她的计划和生活也要继续。
在去画展的路上，谈姝姝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机械的呼号声响起，她立马知道妈妈在医院里，想来是抽空打了这个电话。
“姝姝，生日快乐，你是在外面吗？”
“对，我要去看一个画展。”
“你自己吗？”
“嗯。”
谭医生顿了顿，最后还是平常道：“那你在外面注意安全，玩得开心，没钱了就发消息。”
“好。”
谭医生的电话后，差不多隔了半个小时，谈姝姝到了画展门口，又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也随便说了几句，内容大差不差，连转账的数额都是一样的。
画展的主题是蝴蝶，谈姝姝顺着走廊徐徐向前，画纸上翩飞的蝴蝶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在斑驳的背景墙上起舞。又或是炫彩的、绮丽的、充满想象力，吸引注意，引人遐想。
她在一幅巨大的展图前停下脚步，画中一朵娇花，引着各种蝴蝶在上翩跹。
身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等她抬步要走，他才开口，“你喜欢这幅画吗？我看你看了很久。”
谈姝姝回头，是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头发丝都很精致。
“画得很好。”谈姝姝简单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头一回搭讪被忽视的男人神色一僵，片刻后跟了上去。
谈姝姝走哪，他都漫不经心地跟在后面。
过了十分钟，谈姝姝冷着脸转身，“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说我跟着你了，也可能只是我们喜好相同。”他笑了笑，“你看的这几幅，我也觉得很好。”
“哦。”谈姝姝低头翻了一个白眼，快步走开。
谁知走着走着，他们又正面碰上，男人的笑容更加明显，“我觉得我们可能有点缘分。”
谈姝姝：“……”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她并不搭理，按自己的节奏继续逛，累了便在休息区坐下。
男人在她身边坐下，递了一张名片过去，“认识一下？”
谈姝姝顺手接过，瞥了一眼，“总经理？”
名字叫程丰，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
“是，你呢？”
谈姝姝没回答，反而疑惑道：“总经理这么闲？”
凭什么许徜徉那么忙！
程丰：“……”真有意思。
男人架着腿，身体优雅地往后躺，“再忙也应该要有私人时间的。再说，真正赚钱的可不是那种天天都在忙的人。”
“你很有钱？”谈姝姝挑眉。
程丰笑笑，“算不上吧，但请你吃饭肯定没问题的，餐厅你可以随便挑。”
谈姝姝愣了愣，“我不跟陌生人吃饭。”
“多见几面不就不是陌生人了吗？”程丰拿出手机，“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加小美女一个联系方式。”
谈姝姝轻笑，“你不是说我们有缘分吗？如果还能再见，再联系不迟。”她起身快步离开。
程丰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眼里有种瞥见猎物落荒而逃的兴奋。
……
谈姝姝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发给许徜徉。但想了想，还是不发了。
她刚从和许徜徉的对话框里退出来，就接到了许云游的电话。
许云游明显刚刚睡醒，说话口齿不清，“生日快乐啊谈姝姝。”
“哟。”她的语气轻快的几分，“少爷刚睡醒就给我送祝福，真是荣幸啊。”
“客气客气。”他的笑声憨傻，“怎么样？是不是跟我哥在一起呢。”
谈姝姝笑容一僵，“他忙着呢。”
“哦，那你进度怎么样啊，都快开学了。”
谈姝姝神色纠结，“我也不知道。”她将最近的事情草草跟他说了。
许云游打了个哈欠，幽幽道：“许徜徉……还吊着你呢，他该不会是个渣男吧。”
“哈……”谈姝姝被他都笑了，“你就这么说你亲哥？”
许云游十分坦荡，“他这个人表里不一的，心黑着呢，我可不保证他的人品，你也别太恋爱脑了。”
谈姝姝：“……”怎么又有人说她恋爱脑。
“我不会。”
“你不会个鬼！”许云游扬起了语调，“我还不知道你。”
在他心里，谈姝姝就是那种打赌会堵上全部身家的疯子。
许云游起床刷牙，说话含含糊糊的，“反正你长点心，我可帮不了你什么。”
“……”谈姝姝也没指望他。
……
中午一个人吃了火锅，下午去了博物馆，还逛了商场，买东买西，当作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今天的运动步数可谓超标。
晚上自己去看了电影，本来想着和许徜徉一起去看爱情题材，只有自己她果断进了悬疑场。
进去手机就静音了。
八点多许徜徉忙完了手里的事，回家前大概是八点多，给谈姝姝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回到家洗了个澡，到了九点多，他又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发的消息也没回。
许徜徉觉得不对，给江蓝打电话问谈姝姝在不在家。
“还没回来呢。”
“那你打得通她的电话吗？”
江蓝听他逐渐着急，笑了笑，“两个小时前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应该是还在电影院，手机静音了。”
挂了电话，许徜徉看了眼时间，两个小时前进去的，应该也快出来。
但他等到十点，还是打不通。
一天的劳累消磨了他的耐心，他在家里踱步，肉眼可见的烦躁。
谈姝姝从电影院里出来已经十点半，看到未接来电很是意外。
她回拨过去，许徜徉的语气不太好，“你在哪啊。”
她愣了愣，路过红绿灯口，响起一片警笛声。
黑夜里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救护车交警纷纷赶去。
“你在哪啊，怎么这么吵。”许徜徉忽然紧张。
谈姝姝快步避开，解释道：“我在回家的路上，红绿灯有人追尾了。”
“已经快十一点了谈姝姝，你为什么还在外面。”
“……”谈姝姝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
许徜徉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过重，顿了顿，又轻声道：“赶紧回家吧，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谈姝姝沉默片刻，没有等到他的下文。
“喂？”
谈姝姝觉得，她生气才合情合理，“关你什么事。”
“什么？”许徜徉一愣。
“我到家为什么要跟你说，我的行踪好像不需要告诉你吧，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没等他再说话，谈姝姝就挂了电话。
许徜徉微怔，再打过去，她已经不接了。
回家已经是十一点后，谈姝姝洗了澡出来，已经十一点五十，离今天过去已经只剩十分钟。
她抱着玩偶坐在床上，偏头盯着水晶球里的玫瑰，玫瑰旁边是钟表。
她没忍住，还是接了他的电话，但不说话。
“生气了？”许徜徉躺在床上，空闲的手薅着自己的头发，“是因为我今天没陪你，还是因为我刚刚语气不好？”
她还是不说话，把闹钟拿到了手里，看着它一分一秒的跳动。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今天可能没空，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才没有陪你的。刚刚是因为这么晚了你一直没接电话，路上又出了事故，所以着急了一些，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他耐着性子解释，又柔声道：“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二十三点五十八分，她还是不说话。
“姝姝？你有听到我说话吗？”许徜徉开始怀疑是不是打错了，看了一眼是谈姝姝没错。
二十三点五十九分，谈姝姝抓紧了手机。
许徜徉想，她应该还是没消气，“嗯……明天，还是下周，你想什么时候，我把答应你的都赔给你。”
“就算生气，你也说句话好不好？”
“还是你想做什么，你直说嘛。”
“……”
零点零分。
谈姝姝松开了闹钟，往后一躺，把自己卷在被子里。
许徜徉听到了声响，“姝姝？”
“没事了。”她呢喃仿佛自语，“没事了。”
她的声音很低，倒是听不出生气来，但是沮丧得很明显。
“那你原来想今天做的，我明天陪你好不好？”
谈姝姝闭着眼睛，带着几分倦意，“不用了，我今天自己去过了。而且我今天好累，明天估计不到十二点起不来，晚上江蓝姐说给我做小龙虾，我就不出门了。”
“你不生气了？”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转瞬即逝，“我不会生你气的。”
“……”许徜徉的心情难以言说。
安静了几秒，她忽而又道：“而且我今天发现，我可以一个人很好的生活，我也可以坦然地面对失望，也不再逃避事与愿违。”
“许徜徉，我好像一直忘了跟你说，谢谢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含糊不清，“谢谢你的出现。”
忽地觉得刺痛，许徜徉摸上自己的心口，“你不用跟我说谢谢的。”
“要的。”她抱紧了玩偶，低低切切地说：“毕竟我们……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此时此刻，他忽然希望她吵闹。
许徜徉蓦然睁眼，她的话说得太像道别，让他无端生出一种恐慌。还有一种怅然若失感在心头萦绕不散，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谈姝姝。”他说：“不许胡思乱想，也不许睡觉。”
“什么？”谈姝姝以为自己听错了，按常理来说，他的话应该是“早点睡觉”。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落地窗渗过几缕月光，他在黑暗里紧张摸索，披上外套。
“我说，不要睡，等我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