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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老翁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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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琪大惊失色的看着他,心跳如鼓,堂上的人眼神冰冷,威严肃穆,她生不起一点欺瞒的胆子,双腿直接一软,噗通跪了下去。

大堂里一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门口守着的衙役不知是何情况,却都情不自禁低着头、屏住呼气,生怕里头的寂静氛围蔓延出来,殃及池鱼。

陆琪眼珠子提溜转着,她万万没想到顾炎庭的洞察力如此之强,竟然就在那县丞几句话中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她告诉自己要镇定下来,留在县衙现在是她唯一摆脱命运的机会。原书中顾炎庭虽然对女主都一直冰冰冷冷的,但上任不久,却在一方百姓心目中留下通情达意的好印象,可见也不是个不通人情的人。再者,他也未直接叫人把自己抓起来送走,事情也许还没有那么糟糕!

陆琪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委屈,鼻头猛地一酸,她咬牙强忍,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她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落泪,不愿让别人觉得她软弱可欺。

她再次看向顾炎庭,声音略带沙哑道:“草…民女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实在是走投无路,不得不逃…”

陆琪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便躲躲藏藏、畏首畏尾、慌忙无措,现在她又不得不赌一把,赌顾炎庭不是那种循规蹈矩、墨守成规、冷血无情的人。

她垂着头,语带哽咽的说道:“民女自打有记忆开始便生活在桃溪村,不知亲身父母是何人,也不敢向养父母追问一二,怕伤人诛心。余生本也不敢强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愿平平淡淡把日子过下去就好。”

天光照进肃穆的大堂,也照在高挂的匾额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庄重严肃,庄重严肃到似乎不染人间尘俗。陆琪微抬着头,悄悄打量着端坐于案堂之上的顾炎庭。

顾炎庭眼神依旧冷漠,生人勿进的气势像尊不通人情的雕塑。陆琪心里咯噔一声,高高在上的顾炎庭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怜悯。

陆琪深呼一口气,继续语带哽咽的道:“民女虽然身世低微,从小就遭亲身父母抛弃,可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我想成为别人堂堂正正的妻,守着一人,成一个家。我不想成为权贵府中的贱妾,一个年过半百老头的玩物。大人,我只是希望得到一丝一毫的怜悯与救赎!”

陆琪见顾炎庭终于眉间微蹙,知道这是他有些许共情的表现,陆琪瞬间跪得笔直,她知道自己必须再加一把火,于是继续道:“民女虽渴求大人怜悯与救赎,但绝不会成为攀附大人的菟丝花。民女极善剖验,能在尸身上解读出死者最后想说的话。民女还善于观察人之面相,可以辨别观察之人所说真话与否。民女可以成为大人最锋利之刃,斩断冤屈、击碎罪恶。”

陆琪双眸通红,眼里的光芒明明灭灭,但目光坚毅,巴掌大的小脸此刻因情绪波动而变得粉红。明明是一朵娇花,可那双崭亮倔强的眸子令娇花的根茎生了刺,竟是别具一番风情。因长时间未进水,陆琪双唇此刻有些干裂,让人忍不住上前滋润一番。顾炎庭蹙着眉,心道此女胸有大志,目光不经意划过陆琪的粉唇,竟有些不自然的撇过头。

陆琪说完这句话,整个人跪铺在大堂中,她听着左胸腔里心脏扑通跳动,她明白自己的生死全部取决于上位者的心情和决定。她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卑微到了极点,内心充斥着无数委屈。她暗暗发誓,只要过了这一关,她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她曾是医学院的高材生,是老师眼中的可塑之才,虽然父母离异,但在那个红旗飘荡的时代,她的灵魂是自由自在、阳光、富足的。她越想越难受,嘴里一阵血腥味传来,是她刚刚使劲克制自己情绪时咬破了嘴唇,她再也控制不住的抽泣起来,泪水滴答滴答的掉落在地上,湿润了一片。

顾炎庭之前人生中所见到的女子大都是优雅的生活在宫廷或者府邸中,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穿着华美的衣袍,吃着精致的餐食,或天真烂漫或矫揉造作,在父亲或兄长的安排下度过自己傀儡娃娃的一生。这本就是这个时代的标准,看着眼前苦苦挣扎的人儿,禁不住略生恻隐,问道:“这个时代本就如此,你可知当逆流而上之人所要承担的是什么?”

“也许在别人看来,民女除了这张脸,其他一无是处。可大人将民女带到此处,还让黑衣大人前往校验民女验尸结果,民女以为大人有意进一步考察民女验尸的本领。这对于我就是认可、就是赞扬。民女不在乎将要承担哪些重责或偏见,只求百年后的问心无愧。民女在郭府就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妾,若是大人能将民女留在身边,就多一个为百姓请命、为冤情昭雪之人呀!”陆琪眼神真挚,她的技艺就是她此刻傍身的绝佳武器。

“你倒是颇为自信。”顾炎庭语气缓和起来,走到陆琪身前。

感觉到一双强有力的手扶住自己的双肩,将她提了起来,陆琪瞬间站直,抬着一张小花脸看着近在咫尺的顾炎庭,一时有些呆滞。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未进食,还是过于疲劳,陆琪的眼前突然有几秒的白光闪过,等她再次恢复神志时,自己已经坐在了大堂左侧的太师椅上。

若是韩墨在此定会大吃一惊,顾炎庭是出了名的不怜香惜玉,此刻竟亲自扶起陆琪,可谓百年难遇的奇观。

“你从小在村中长大?”顾炎庭看着她,双手负在身后。

“是的,自我有记忆以来便是和养母一家生活在桃溪村里。”陆琪此刻精神和情绪都平复了些,赶紧站了起来。

“那你是如何拥有这般熟练的剖验技巧?国都都找不出来几位能像你这般下刀利落的人。”顾炎庭话音转冷,扑面而来的冷肃让陆琪打了个哆嗦。

陆琪心中一紧,她都没有料想到自己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现在借口都还没有想好。

她大脑高速运转,最后喃喃道:“民女…民女…。”

“怎么?婚也逃了,尸也剖了,莫不是你准备回去好好当郭府的姨娘?”顾炎庭严肃道。

陆琪又将头垂的低低的,咬着嘴唇,低语道:“因…因为民女小时候在桃溪村中时常被养母打发去田间劳作,偶遇一位在田间午睡的老先生。几番交谈后,老先生问我要不要学一门技艺。那时候民女…民女寄人篱下,想着有个技艺傍身以后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养母家舍弃,便总是偷着时间跟着学习。”

陆琪偷偷抬头观察顾炎庭的表情,只见对方神态冷淡,一时也看不出他所思所想。

陆琪复又低着头,说道:“直到去岁,老先生说要去其他地方云游一番,之后就再未出现过。”

她知道说出一个谎言就需要无数的谎言去圆满,可她现在也别无选择。直说自己穿进了一本书里,怕是会被人拉去浸猪笼吧。陆琪也知道顾炎庭恐怕会派人去调查自己,可不论他怎么查,她只要一口咬定教她的人云游四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除了相信她的话,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难道还能发现原身已经换芯了不成?

“若你有半句虚言,可知有什么后果?”顾炎庭眉尾微挑,凤眸瞥了她一眼。

“民女所言皆是实话!”陆琪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当你真正相信一个谎言,它在你潜意识里都会是真的。

静默的氛围逐渐蔓延,就当陆琪越发慌张之际,突然一阵急匆匆的声音传来打破这氛围。

只见来人穿着青蓝色衙役官服,嘴里喃喃道:“大人,大人!衙门口有人带着‘棺椁’前来报案,说是城东‘聚康堂’药材里有毒,吃死了人,许多百姓也聚集在门外。”

顾炎庭神色一冽,朝陆琪看了眼,道:“升堂。”

陆琪刚因这被打破的静默氛围而轻松口气,看顾炎庭这眼神,知道这是又一道题摆在自己面前。可她在原著中可没有见过这个桥段,难道是新的案子?

很快,大堂左右两边数名衙役站定,齐声高喊:“威……武……”。

只见三名头裹白布,全身缟素的妇人们被带着走上前,走在中间的是位年过花甲的老妇人,左右两边的妇人颇为年轻,衙役在后头抬着一尊棺椁放到大堂一侧。门衙后有不少百姓围着,等着看青天大老爷审案。

一名衙役对着顾炎庭汇报道:“大人,这尊棺椁里面躺着的是东街木匠崔青山,这三位头戴白巾的分别是死者崔青山的老母亲岳氏、他妻子孟氏以及还未出阁的妹妹崔氏。”

三人跪于堂前,神色低落,老妇人沧桑的容颜上还有泪渍未干,其余两人的眼眶也是通红。

那衙役接着道:“属下刚刚询问,说是近日崔青山因做工时不慎被物件砸到脚,血瘀一直未化,妻子孟氏便前往医馆询问,医馆里的医师便推荐她活血化瘀的药膳包,让她回家入菜药补。当晚崔青山首先上桌,连喝了几碗用药膳包烹饪的骨头汤后突然死亡。大夫未能查出死因,但崔家一致认为是这医馆贩卖的药膳包有毒,故前来报案。”

死者母亲朝顾炎庭连连磕头,声音哽咽的道:“大人明查!民妇儿子死得冤枉,他身体一直好得不得了,药都没怎么吃过,民妇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同行的其他两人也跟着叩拜在地,泣不成声。

这时医馆的主人萧有财也被官差带到,入眼的是一位留着两撇胡须的中年人,大腹便便,神情颇为紧张的跪倒在顾炎庭面前道:“大人,我家医馆从未贩卖过假药、毒药,所有药材购入后都有官家的药师抽验,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敢包装出售啊,求大人明鉴!”

死者妻子抓起自己的鞋便朝那中年人扔去,眼眶血红带着浓浓恨意,衙役见此赶紧将人按住。

顾炎庭问道:“残留的药渣可还有?”

“药渣还有的!”死者妻子孟氏赶紧从怀中掏出包好的药渣,递给一旁的衙役。

陆琪知道这是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绝好机会,赶紧说道:“大人,草民可以一验!”

顾炎庭微微点头,陆琪便上前打量起衙役手中药渣包,她用客栈顺的床帘隔着手,然后用右手捏起药渣靠近鼻尖,用左手轻轻煽动,辨析气味。

入鼻是纯粹的药草味道,并无其它异味,如果真的使用了无色无味的毒,在技术落后的古代,很是难验。古装剧里多用银质品测毒,但非常局限,例如□□,那是因为古代的生产技术落后,才致使□□里都伴有少量的硫和硫化物。而硫与银接触,使银的表面生成一层黑色的“硫化银”。可任何其他含有硫却没有毒性的物品,也有可能误打误撞被认作‘毒物’。

陆琪沉吟片刻,对着顾炎庭道:“大人,药渣‘有毒’的说法其实并不完备,药物致死的原因也有多种,具体死因草民以为最好开棺一验。”

“准。”顾炎庭道。

衙役们将棺椁盖打开,将尸体放在一张桌台上。一张紫青的年轻男子的脸映入众人眼帘,崔家人又齐齐哭出声,心痛欲死。

陆琪认真打量起死者身体,只见死者双唇上呈现出一种紫青色。掰开死者口腔,牙缝中还有肉物的残渣,看来确实死者死时正在用餐,唾液都还未来得及分解残渣就已经死亡。再往里看,借着天光,陆琪用木镊子在死者喉部夹出一条红丝般的物事,这确是药渣里也存在的。她微微蹙眉,一时竟想起了前具尸体剖胃时从中取出的药渣,她心中淡淡升起一股怪异感,但手下未停,利索的解开了死者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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