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亮起时，萦回躺在自己安逸的小屋里，向闪光的水晶讲述了艾尔海森的事情以及她夜访的计划。

「古代文字和石板上的记录？」女人在她脑子里嘲讽道，「他要么是在胡扯，要么，就是他和一些家伙有了接触。不过不论如何，你都得谨慎对待，别让他知道你的来历。」

萦回打断她追问道：“谁？你不是说这个世界里本来是没有那些东西的么？”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我在你的世界也有事情要做吗？」

萦回无语：「记得呀，你不是一直不愿意说吗？」

「哎呀，现在这个时机说刚好，你一下子接受太多信息，对精神也不好。」女人油嘴滑舌道，「石门的影响是多面的，自然也会在你的世界里引发一些不稳定的现象，这正是我在处理的事情。」

「我的世界？」

「啊，别担心，那些异常只出现在深山老林等荒无人烟的地方，除了一些特别倒霉的，几乎不会有什么人遭殃。」安熹咯咯笑起来。

萦回：……这是在说我特别倒霉，是个大冤种呗。

简而言之，她们现在可以说是在分头处理两个世界的异常，而在萦回的世界里，安熹感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势力正在僻静之处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混乱，他们行踪诡异，几乎没有留下痕迹。

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或是透明的风，正在恶意满满地不断搅动起河底的淤泥，让水域变得浑浊混乱，难以恢复到先前的平静澄澈。

这伙人身份未知，目的不明，但恐怕是因为察觉了石门引起的多维混乱，进而开始了行动。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能力不凡，知晓与古神有关的事。不能确定的是，他们是否已经渗透到了提瓦特。

“他们竟然能够时空穿越？”萦回意外道，心中一动，“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

「有某些穷凶极恶的秘术可以让人不借助石门进行穿越，但并不稳定，且会让身体出现一些不可逆的损伤，但不排除他们有其他我不清楚的手段。你难道愿意冒这种风险吗？」安熹无所谓道。

萦回失望地嗤笑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艾尔海森有可能和这帮人勾结在一起了？”

她若有所思，又有些不可置信。

「有这种可能性。虽然目前」

虽说艾尔海森不论是从外表气质还是言行举止来看都散发着极致的理性气息，但难道这意味着他会和一帮来路不明的邪恶者走到一块么？

他同时也是一个极致的个人主义者，所以很难想象他会因为什么东西和这帮人勾结合作，不是说他只是一个纯粹追求知识的人么。

等等，知识？

如果是因为对方能够向他展示一些无人所知的知识，那倒是很有可能。萦回捏着自己的下巴，不禁吐一口气。一切只是推测，本质上来说就是她并不足够了解这位书记官，所以将对方设想得更坏一点比较保险。

“等等，我不会还要和这些是人是鬼不知道的家伙周旋吧。”萦回意识到了这摆明了又是一个又深又黑的坑，就等着她在哪天往里面跳进去。

她不满地眯起眼，冷声道：“这并不在我们当初说好的交易里。”

「哎呀，如果他们没有阻碍修复裂隙的计划，那你自然不需要管他们。仅有的几次交手中尽管我并未弄清他们的目的，但也感觉到他们对于裂隙之类的似乎并不感兴趣。所以，但愿他们一直都这样喽。」

——

指针指向零点半，萦回披上黑斗篷，在坡道上行走。

又是一个圆月高悬的午夜。

阿弥利多学院女生宿舍位于教令院附近的一栋塔楼的二层。

披着黑斗篷的萦回隐在另一座尖塔高处背光的平台上往对面阿弥利多的休息室看去。休息室有一扇大落地窗，外面是一个开放型的阳台，这里正对着那一轮耀眼的圆盘，月辉透过玻璃窗，倾斜进漆黑室内的地板上，也照见一个来回走动的局促身影。

是西蜜恩，萦回极佳的视力看到她的双手交握在一起，双眼不安地眨动着。她在不断确认玻璃窗已被牢牢锁上，同时又忍不住将脸贴上去朝外视探，又迅速逃窜一般地往后退去。如此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才将帘子拉上。

看样子西蜜恩既担心下一秒就会撞见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又期盼着某个能够解决她困扰的存在。

萦回耐心地等到了零点五十五，然后悄然落地，几个起落迂回地来到了露天阳台上，发出一阵轻响。落地窗的帘子紧紧拉着，萦回看见西蜜恩缩在角落里，剧烈地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呜咽。

“我来了，希望你离我近一些，不然恐怕我们的谈话得很大声。”萦回压低声线，嘶哑着说道。

不一会儿，那缩着的人影朝她挪移而来，最终停在了离落地窗最近的一把扶手椅旁，她将半个身子藏在椅子后面，颤抖着问道：“你，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一楼有佣兵在值班，如果你要做什么，我随时会喊。”

“我不会进去，只站在这里和你聊一会天。你既然投下了那枚摩拉，那不就证明你对我抱有一丝期待，想要得到帮助么？我会向你提供消除恐怖记忆的方式，之后我和所有这些事情都会向从来没发生过一样消失，如何？”萦回轻声安抚道，极力将她这个很废嗓子的阴测测声线变得柔软一些。

西蜜恩小心看向帘子外隐隐绰绰的景象，那人似乎站在了阳台的角落里，只露出了一截黑色长袖覆盖的胳膊。莫名地，她心下稍安，也许是因为预想中的恐怖场景并未出现。

“你是在图书馆自习的晚上做了蟾蜍宴会的噩梦么？”萦回见状直接发问。

“……是，我当时实在撑不住睡过去了，然后就，就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地洞里，那个庞然大物就在我对面，不知道是嘴还是它的腹部发出了可怕的声音，它跟我说欢迎来到它的宴会。”

“我太害怕了，然后就对上了它的那只独眼，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坐在了一只蕈兽身上，那只蕈兽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死了……身子又僵硬又冰冷，呜呜呜。”西蜜恩又控制不住地呜咽起来，“然后，然后它说邀请我享用宴会上的东西，是，是摆在另一只动也不动的蕈兽的身上的，花朵、叶子还有果实，它们都像刚从粘稠的液体里裹了一层一样。”

“然后，然后我就伸手抓起那些东西，往嘴里塞，停不下来，就是停不下来……”西蜜恩瞪大眼睛，反胃似地干呕起来，又低下头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我全吃下去了，那些东西很好吃，但还是让我恶心。”西蜜恩完完全全陷入了自己的恐怖回忆之中。

“然后，然后那东西开始对我轻声呢喃，就跟在耳边说话一样，但它还是在那里丝毫没有动。它让我抬起头再看它的独眼，我照做了，丧失了抵抗的欲望，然后感到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落进了它的血盆大口里。”

“再次醒过来时，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像一具站在深渊口随时会落下去的行尸走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西蜜恩痛苦地捂住脑袋，“那个东西说，一个礼拜之后宴会会再次举行，我，我不想再经历这种事了……”

「吞吃带有蟾蜍唾液的东西，更大程度地被操控，然后被抽走生命力。消除记忆斩断她和拜亚提斯之间的精神链接可以慢慢恢复。」安熹没什么情感地评价道。

萦回怀疑如果没有那张扶手椅作为依靠，西蜜恩下一秒就会瘫软在地上。她白天竟然还能打起精神去上课，且没有让人怀疑她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问题，不得不说已经足够坚强。

萦回等她平复了一些，又询问她当天碰见了哪些人，又是否遇到了奇怪的事情，尤其是晚上自习的时候。

西蜜恩虚弱地思索了片刻，说自己并未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碰见的人也并不多，因为她最近都在赶课程论文和一个研究课题，压力很大，精神本来就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中。那天图书馆晚上自习，她都几乎没离开过座位，仅有的几次也只是去洗手间。

萦回听她一一列举了人名，在听到“雅丝敏”这个名字的时候，想起来这是自己白天在医院里看到的名字。

“她是我的同学，那晚有一段时间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自习。她总是会学累了之后又换一张桌子学，说是转换心情缓解焦虑。”西蜜恩喃喃道。

“我知道了。你能和我以这种方式谈话，说明你已经足够勇敢。”萦回这幅沙哑的声线始终不急不缓，对西蜜恩来说反倒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安慰。

“那，你要怎么帮我？”西蜜恩大着胆子望向那漆黑的袖口。

萦回说：“我会给你一束光，光可以消除你这段时间的记忆，切段你和那个邪物的精神链接。”

袖口中垂下一枚水晶，散发出柔和的、如月一般的光辉。

西蜜恩定定看着那枚水晶片刻，它的气息是干净而清冽的。最终，水晶里的光线飘入她的眼瞳，她感到自己被这股光轻柔地笼罩了，托住了，逐渐闭上了眼睛，坠入了一个静谧、没有阴翳的梦中。

——

之后两天，萦回如法炮制，对另外两位她在医院病历上看到的人进行了同样的夜访。这些人同样是在图书馆里做了噩梦，因为课业压力而精神紧绷。

萦回根据与他们的谈话，找出了反复出现的名字，又挑出这些人中的女性。最终锁定了两个人，一位是同样在图书馆自习过的学生雅丝敏，还有一位学生巴娜虽然没在图书馆自习过，但都向他们询问过有关学院里植物栽培和种子保存的问题，且似乎有些焦虑。

这两个人各有各的可疑之处。

雅丝敏是专门研究圣树的学生，据说她经常徘徊在圣树的各个部位进行观察，而那只大蟾蜍现在则通过圣树的枝干来释放过操控别人的精神力，它最初被禁锢的裂隙口也位于圣树的枝干处。这么一看，雅丝敏恰巧在那里观察时被拜亚提斯透过裂隙的力量所控制的可能性不小。

再加上萦回还在医院里看到过她不知因为何种原因而厌食产生进食障碍的病历报告，也许正是因为她被邪物操控了，精神产生了异变。不过萦回曾借着打扫之名在她所自习的空教室里观察过她，她表面看上去似乎状态良好非常正常。

而另一位巴娜最近则请假了，据说是因为学业压力过大而病休，所以这几天都不在院里。她请假的那一天就是月莲被采的后一天。这同样可疑。

不得不说，在教令院里，因为学业压力过大而产生一些问题、行为异常甚至是请假，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几乎没人会去想这个万金油似的理由是真的还是假的。

因为真的例子实在太多了。

——

所以，萦回决定先从这位雅丝敏开始查起。她在和那些做噩梦的学生的交谈中得知雅丝敏最近还经常待在阿弥利多学院的玻璃温室里，培植一些从圣树上移植下来的幼苗，据说到了关键的一步，所以她还申请了每天一段固定时间的温室独自使用权。

萦回认为有必要暗中察看一下她一个人在温室里到底在做什么，以及她独处时是什么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雅丝敏 出现在每日任务大树委托里 记录拍摄圣树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