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智慧宫整晚开放用于自习。因此现在一大早，桌子上全是趴着的学生，他们的手臂旁几乎都堆积着各种手写草稿或是书籍资料。

这就是萦回拒绝通过考试进入教令院的原因，只是单纯地体力劳动可轻松多了。

甘普告诉萦回，她需要在这些学生离开之后，再进行地面清理。

萦回自己现在都处于游魂似的困倦状态，她只是机械地点头，然后提着清洁工具来到智慧宫内区。一些学生听见动静便陆陆续续起身，打着哈欠离开。

有几位仍旧趴在桌子上没动，萦回只得走过去喊醒他们，但这些人睡得格外沉，也许是累坏了，萦回甚至不得不上手拍他们的肩膀。

被拍醒的人从臂弯里抬起脸，面色苍白，眼神恍惚。

“是有哪里不舒服么？”萦回看着一位神色格外憔悴的学生，她如同从一场噩梦中被强制叫醒了一样，双眼发直，嘴里含糊不清地吐了几句话。

萦回凑近，皱着眉只隐约听到了“宴会”这两个字。

“不，我只是，是因为课业压力有些大，需要去健康之家一趟。”女学生像是才发现面前站着人，惊惧地哆嗦了一下，咬着失去血色的嘴唇。

萦回看着她慌慌张张收拾起书袋，匆匆离开了图书馆。

……这已经不是压力“有些”大了吧，感觉已经到了需要特别关照精神状态的程度了。

——

在智慧宫开馆前打扫完规定区域后，萦回收到了今天的排班任务——打扫中央大厅。

大厅里人来人往，正是可以名正言顺旁听消息的契机。

萦回提着扫帚从智慧宫走出来，喷泉顶上的裂隙还在，因为还算稳定的缘故所以无法像上次一样直接扒开来查看内里的情况。

不断有来上早课的学生或是来上班的学者从门口涌入，大敞的正门外广场上，两边支起的摊子旁也围了一圈来咨询招生的人。

萦回从大厅这头扫到那头，不时拐到一座盆栽植物处，弯下腰捡起掉落的叶子，或是清理散在地上的泥土，借此她可以从学生们那里听到各种各样的话题。

譬如抱怨招生咨询日，来咨询的人太多总是把门口给堵住了，害得早八的课差点迟到；昨天晚上熬夜本来是准备写论文的，结果看八重堂的轻小说睡着了；祈祷今天课上不要再被导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等等。

这让萦回产生了浓浓的既视感，看来每个世界的学生都在讨论并忧虑相同的事情。

当然，她也从身边经过的勾肩搭背的一群男生那里听到他们在讨论月莲被摘事件。

那些佣兵昨晚被大风纪官关进了智慧宫下层的地下禁闭室里，据说是因为他们始终不肯回答进一步的审问。而风纪官们也并未发现偷采者留下的任何痕迹。

——

下午，萦回在智慧宫内逐个打开察看垃圾桶，及时清理并更换新的垃圾袋。

她在内区的部分四处徘徊，目光不时滑过中央亭阁的升降梯，那里始终会有两名佣兵把守。硬闯肯定不行，她得想个法子将他们引开。

面前有人走过，步子快得像风。

萦回定睛一看，是书记官艾尔海森，头上戴着那个极具现代感的耳机，目空一切地走向了远处的书墙，那里主要存放的是有关民俗、历史、宗教相关的内容。

最近这两天萦回经常在图书馆看到他，在档案室和智慧宫内区间不断来回走动，绿色瞳孔如同通透寂静的水域，专注而冷漠。他手里捧着的似乎是草稿本一样的东西，不断在上面写写画画，也许他正在被某个学术问题所困扰。

她怀疑这位书记官每天是不是很缺活，不然怎么能一天到晚在图书馆里神出鬼没？书记官难道不需要坐在办公室里处理行政工作么？

在这个卷生卷死的教令院里，这位书记官属实显得异常清闲。

——

萦回回到清理室，来拿新的垃圾袋，仍在考虑着如何引开佣兵的事情。

“据说今天夜里会有雷暴。”平板无波的声音响起。

“什么？雷暴？”萦回有些诧异地望向走进来的甘普，她正在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新的清洁剂。

这个中年女人通常来说拒绝闲聊，像一具有些迟缓的机器一样，每天只是在这里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工作。所以，当她主动向萦回搭话，还是让萦回感到意外。

“听明论派的学者说今天深夜很可能会有大型雷暴雨，他们担心配电室会遭到损坏。而我们通常第二天会被叫去清理广场上被打下的树枝。”甘普将清洁剂挤进盛着清水的水桶里，眼神定格在萦回脸上，仅仅像是在漫无边际地陈述事实，“记得好好休息，那是更大的体力活。”

“啊，好的。多谢你的提醒。”萦回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的有点懵，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意识到她是在看自己眼睛下的淡淡阴影——缺觉的证明。

甘普拎着桶离开了。

等等，她说配电室？

萦回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在晚上混进去破坏配电室，让智慧宫和大厅都陷入黑暗，然后趁乱摸进去……当然如果正好雷暴让配电室被破坏了那就更好了。

不过等待这种情况发生并不可靠，还得她自己来。也许她可以试试用漂浮术把锁弄下来。

她迅速从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上次发的手册资料还有地图，确认了一下路线。那件黑斗篷是绝缘防触电的。之前她晚上出去搜刮摩拉时在水边遭遇了雷史莱姆的攻击，这件黑斗篷都帮她挡下了。

可不可行总得试试。

——

下班时分，萦回从自己的员工柜里拿出包然后将柜子关上，并未上锁。

路过办公室门敞开的后勤部时，她故意让里面仍在加班的工作人员看到她下班的身影。

这里本身就位于教令院的边角，且处于下班时分，该走的人已经走了，留下来的则是加班的。所以这条走道十分空荡。

所以萦回在尽头快速拐入另一条无人的走道，轻手轻脚绕回了清洁准备室，很幸运，一路上都没有人。

她打开自己的员工柜，快速躲进了柜子里。不久之后，甘普便进来放了清洁工具，她在萦回的柜子门口停了一阵，大概是确认萦回已经离开，之后便关了灯，从外面将门锁住。

屋子里瞬间变得极其昏暗，只有门顶上一小扇玻璃透进走道里的灯光。

萦回轻手轻脚从柜子里走出来，掏出便携式指南针，让它发出柔和的亮光。

脖颈间的水晶也霎时亮起，是迟迟才链接上线的安熹。

「我才晚来一会儿，你怎么偷摸藏在这呢？」

萦回将自己今晚的计划托出。

「嗯，值得一试。不过用漂浮术暴力卸锁还是算了。」安熹通过水晶向萦回展示了一个符咒，说是可以打开绝大多数仅仅只是单纯锁住的门。

萦回在柔光下练了练符咒，又躺在角落里的一张长凳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过来时是更深的黑暗，外面走道上的顶灯也熄灭了。她将耳朵贴在门上，确定听到的只有一片寂静，这才披上自己的黑斗篷走出来，重新将门锁住。

长廊上只剩壁灯燃着，外面刮起呼啸大风，带起一阵频繁剧烈的树木沙沙声，透过玻璃窗往外看，深紫色夜空中已有更为浓沉的阴云密布，是暴雨将至的迹象。

夜班值守的佣兵们要么守在智慧宫门口，要么守在档案室或是仓库门口。没有人想到今晚会有人专门摸去危险的配电室。所以萦回轻易就来到了配电室门口。

她拿出随身带着的一只羽毛笔，像使用魔杖似地在门锁上刻下一个符咒，几秒之后锁掉落在萦回手心。进入其中关上了门，萦回点亮自己的指南针，看到了位于最边上也是最大的一个电闸箱，生怕别人忍不住它是总电闸。

算了，与其精准破坏，不如一把子安全地全断了！

萦回手比心快，已经隔着黑斗篷一把攥住，将电闸掰了下来，迅速离开将锁重新安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安熹忍不住在她脑子里问：「啧啧，你为什么这么熟练？以前干过这种事？」

「怎么可能！恰巧认出配电室总闸罢了。」萦回之前有相关专业的朋友，她们聊天时曾聊到过，谁能想到在这种时刻派上了用场。

萦回走出来时，壁灯已全部熄灭，看来她算是成功了。她戴上兜帽，快步离开了这条走廊，不可避免地拐向一处带有落地窗的过道。

密集的雨水砸在窗户上，像无数根手指敲击着玻璃，狂风大作，树影混乱摇摆呜咽。种种声响混在一起，如同轰鸣一般，以至于萦回很难判断夜班值守是否有赶来的动静。

不出所料，在一道闪电滑过刺破深紫的夜空时，萦回和几个正赶来的佣兵狭路相逢。

让人不安的暴雨之夜，三个佣兵急匆匆赶来，冷不防在被闪电照亮的走道间看到了一个伫立中间的漆黑身影。

而那兜帽之下是闪电之光也无法洞见的，他们只在那里看见了一片不可名状的空洞与灰雾，除此之外，这个似乎是人形的存在只有比夜晚更为浓稠的黑暗。

这到底是人是鬼，是怪是灵？

其中一位佣兵忍不住惊骇地倒退，大叫起来：“是，是幽灵！见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