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并不助长林安泊的气焰，淡淡瞥了她一眼就不再接话。林安泊照例有眼色地偃旗息鼓。

她慢慢地喝着只有一杯底的酒，想要记住这个夜晚的味道。

这个桌子是几人位，不时有人落座又离开，他们也不在意，只是沉默对坐，无声饮酒。

林安泊不可避免地先喝完了，无事可做，又不敢一直偷看斯内普，只好适当看看四周。

蓦地，她的视线与人对上。

来人很惊喜地叫了一声，“是你！”

林安泊定睛去看，是下午的美人正向她走过来。这人大大方方地拉过椅子，“咚”一声放下酒杯。

声音太大，斯内普都忍不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对方旁若无人，只和林安泊搭话，“下午见到你在阳台，还好奇你怎么不下来玩。”

林安泊只是笑着答道，“这不是来了。”

“说的是，晚上更好玩一些，”红色的指甲闪出一点光亮，“请你喝一杯？”

林安泊笑着拒绝，“今晚不喝了。”

“这样啊……”对方觉得无趣，过了一会，又重新打起精神，“那要不要抽牌？”

“什么？”林安泊没听明白，追问了一句。

“抽牌算命什么的。”话音未落，一副牌已经排好，凑到林安泊面前。

林安泊有点犹豫，不知道这是什么路数，斯内普已经沉下脸，警告一般地喊了她一声，“Amber。”

林安泊望了望斯内普，收回了本来礼貌前倾的身子，靠上了椅背。她正准备找点说辞，就见对方眉毛一挑，挑衅般将牌举到斯内普面前。

斯内普深深看了她一会，竟然真的伸手抽了一张。

在林安泊惊讶的注视下，斯内普将抽到的牌递了出去，很快就听到了解释。

“我想你们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斯内普不置可否。

对面人不被他影响，兴致勃勃道，“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呢。”

斯内普平静地说，“也许是意外也说不定。”

这位看起来是街头术士的女子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耸耸肩将酒喝干，自顾自地走了。

林安泊也不在意，只是注目看着斯内普，奇怪他怎么会和街头术士计较起来。

斯内普注意到她的眼神，只是摇摇头。

“那我们回去吧？”林安泊询问道。

斯内普点点头站起身来，等着林安泊绕过桌子，和他一起回去。

夜还没有很深，他们回到鸢尾花房的时候，斯内普还是被莫罗女士发现了。她有点醉了，大呼小叫地给斯内普倒了杯酒，还不忘给林安泊调了杯其他饮料来。

斯内普挂着一点淡淡的笑意，听着莫罗女士抱怨今年价格飞涨的魔药原材料使她的酿酒爱好受到了影响，只是偶尔对她提到的原料产地进行简单的评价。

林安泊认真喝着手里的饮料，并对其口感进行了真诚地吹捧，莫罗女士马上将她视为自己人，宣称她“没有西弗勒斯那么难搞”。

“有多难搞？”她不看斯内普的表情，笑着追问莫罗女士。

“他第一次在我这里喝酒的时候，我足足调了八杯酒才看见他露出满意的表情。”莫罗女士使劲拍了拍林安泊的肩，“当西弗勒斯的学生一定很痛苦。”

林安泊赶紧澄清，“没有的事儿，我很喜欢上他的课。”

说罢，偷偷看了看斯内普的表情。

令林安泊没想到的是，斯内普正看着她，与她视线相遇之后，露出了一个好整以暇的笑容。

林安泊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默默转开视线，又不确定似的回去看了一眼。

斯内普仍然看着她，唇边的笑意还未曾散去。

一定是斯内普的笑容太过少见，她对自己说，不然怎么会使她脸红至此。

莫罗女士大声嘲笑着斯内普，“我看她是怕你呢，西弗勒斯。”

斯内普将视线从林安泊身上转开，应道，“那你问问她，是因为怕我吗。”

这根本不是个问句。

林安泊只好附和道，不是不是，斯内普教授才不可怕呢，根本不是什么传说里能止小儿夜啼的样子。

莫罗女士笑得更大声了。

林安泊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的眼睛映着圣诞花环上的蜡烛，快乐得发亮。

斯内普在无人注意的时刻默默转开了视线，他幅度不大地摇晃着酒杯，观察着深色液体的起伏，突然轻声打探起那位美艳的女术士。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我们这儿有许多街头术士，”莫罗女士不是很在意地说着，轻轻拍了拍林安泊的手臂，“有几位在爱情方面很有建树，感兴趣的话，我帮你介绍。”

林安泊笑了笑，“比起来，我更想知道下个学期学生们会不会按时提交作业。”

还没等莫罗女士说什么，斯内普竟对此露出了十分赞赏的表情。

莫罗女士大笑起来，终于肯放他们回去休息了。

寻找精灵之羽甚至是一个体力活。

当林安泊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们已经走出蒙帕伊斯，步行了两三个小时。

他们将这里作为第一个落脚点，不仅因为这里是相关书籍记载中最近的地方，更是因为，斯内普曾经来过这里。

林安泊并没有细问斯内普他以前究竟为什么来这里寻找过精灵之羽。既然他替伏地魔保管过此类书籍，想必也是奉命来此的。

只是，已经过了十几年之久，精灵之羽这样挑剔的植物也许会出现少许移位。因此，他们决定暂时不用魔法，而是一路慢行，沿途仔细地寻找精灵之羽。

现在，他们正穿过一片平原，走向斯内普曾找到过精灵之羽的森林。

他们缓步走着，像是两个漫无目的的旅人。

“要休息吗？”斯内普走在前面，停下来转身问道。

林安泊估计了一下自己的体力，摇摇头表示不用。

于是斯内普不再坚持，只是对她招招手，让她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林安泊快走两步，来到他身旁，斯内普便不再做声，重新走起路来。

终于走进这片森林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他们决定在还未深入腹地的地方停下来稍作休息。

斯内普坐在一棵老树的树根上，默默地看着林安泊整理刚才一路采集到的各种魔药材料。

林安泊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着几堆植物，她正在耐心地一一分类，进行对应的处理。

蓦地，她开口问道，“您当年也会这样在途中收集材料吗？”几天来，他们一直对斯内普上次来此的事情避而不谈。此时，斯内普却几乎感谢她提起此事。

“我并不会，”斯内普回答她，“我当时甚至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植物种类如此丰富。”

林安泊并没有看他，这仿佛减轻了将话说出口的阻力。

“显然我是为了黑魔王……他的命令而来的，”他还是会在提到伏地魔的时候稍微停顿，“我很着急，大概是急着证明自己。”

“总之我还算顺利，在预想的地方找到了大片的精灵之羽，那时候我很得意，并没有思考精灵之羽将会被怎样利用。”

林安泊仍然低头仔细整理材料，偶尔发出一些单音节回应他。

“后来，邓布利多告诉我，黑魔王……在制造魂器。”说到这里，斯内普的声音几乎已经低不可闻。

林安泊这次抬起来，“魂器……？这是什么？”

斯内普沉默了一会，“他分割了灵魂，附着在不同的容器里。”

林安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斯内普只是摇摇头，“我和你一样不敢相信，而且……我很失望。”

“不过那时候也已经是很久以后了，”斯内普苦笑一声，“其实这一切也早有端倪，只是我年轻的时候不愿去想。”

其实他并没有很老，林安泊在心里想着，他现在正值壮年。

但确实是满身风霜。

“我想这并不是你的错。”林安泊突然断然开口道，还省去了称呼，只是很平静地评价了一句。

说罢，她又低头去整理自己的药材，“虽然不想深入了解‘魂器’这种听起来就来者不善的黑魔法物品，但是我想，这是我有必要知道的。”

她很少如此生硬地转换话题，这使斯内普也微微一怔，他随即又像是放松下来了，叹了口气。

“你是对的，Amber。”他过分温和地说，“我和邓布利多都认为这件事并不简单，甚至卢修斯也对这个活动的目的十分怀疑。”

林安泊其实内心惴惴，只是斯内普对他自己的责备给她带来的冲击比她想的大得多。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第一次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作心碎。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那些好似平静的话语。

而且，斯内普对内心的坦露使她觉得十分惶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是有资格倾听他心声的人。他为了提醒她而不得不向她说明的内容，使她感觉像是强迫他说出了不愿回忆的过往。

眼下，她只有强打精神，将思路集中在精灵之羽与伏地魔的联系上。

“那么……如果我没有猜错，精灵之羽曾经被伏地魔用来稳定分裂后的灵魂……？”如此可怕的猜想很快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让她脊背发凉。

“是的，”斯内普肯定地说道。

有一部分药剂甚至是斯内普亲自熬制的。

我早该想到的，斯内普对自己说。

“关于魂器的事情，我曾经试图隐瞒你，”他回过神来，继续说着，“我很想自己解决最近的问题。”

林安泊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抬头看向他。

“我是错的，”斯内普承认，“我应该早点提醒你这一切，关于这件事，也许我需要向你道歉，Amber。”

林安泊无言地摇了摇头，整理好自己，在斯内普的注视中站起身来，既不信誓旦旦，也不很激昂地说，“让我和您一起解决吧。”

话音未落，她抢先走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