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登在邓布利多的要求下对强效沉睡咒的事情保持了沉默，因此，袭击事件被学生们当做了一场恶作剧——包括斯莱特林们本身，他们以为自己的同学只不过中了其他学院学生的埋伏，陷入了一次普通的睡眠。

令林安泊欣慰的是，斯莱特林们一改以前高调的作风，变得更加沉稳与冷静，再加上邓布利多不断地偷偷对其他学院的学生强调，“每一个在战争中不曾选择加害的都仍然是我们的同学”，学校里刚刚出现的对立情绪也逐渐变得不那么明显。

一切都在水面之下，现在，大家显然更愿意关注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假期。

邓布利多一直没有明确表示是否要在圣诞节假期举办宴会，但是学生们仍然兴致勃勃地准备起了圣诞节的舞会装扮。同时，林安泊每天上课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的教室被几个活跃的学生加上了新的圣诞装饰——很显然，因为她比斯内普和善许多，所以受到了更大范围的欢迎。

因此，看在一些漂亮的银色铃铛与可爱的红色果实的面子上，她也不吝于向学生们透露一些内部消息。

“我相信邓布利多教授只是出于自己的恶趣味才选择暂时不公布圣诞宴会的具体消息的”，这天快下课的时候，林安泊对着一群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高级班的学生说道，“他当然准备了一个盛大的舞会，还邀请了最近最流行的那个乐队……叫什么来着？”

台下的学生中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当然来自格兰芬多，斯莱特林们也十分愉快地交换着视线，林安泊注意到，一对斯莱特林情侣甚至十分甜蜜地搂在了一起。

“啊，青春。”她善意地调侃道，小情侣红着脸松开了彼此，这堂课也就闹哄哄地结束了。

斯内普当教授的时候，魔药课堂上基本不会出现这样吵闹的场景，而林安泊揉了揉脸，发现自己居然还挺怀念以前那种课堂的，严肃，且低气压。

作为魔药课上绝对的好学生，就算得到了斯内普额外的耐心，她也从来不会得到斯内普更多的宽容，有的只是更加严格的要求。她记得自己经常因为达不到斯内普的要求而在课后奋力钻研，后来，她学会了以此为借口，理直气壮地去办公室骚扰她的教授。

林安泊放任自己的思绪飘远，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拉开教室的门之后，她惊讶地发现了一抹黑漆漆的身影。

“先生……？”拜托请不要听见我闹哄哄的课堂。

“很生动的课堂。”斯内普并不与她互相问好，而是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就迈开脚步。

“多谢夸奖。”林安泊硬着头皮回答道，会意地跟上斯内普。

“我要去玻璃温室，”斯内普走得并不快，比起从前来说，更是显得十分缓慢，“你来帮我。”

林安泊跟在他身后，闻言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前面人看不到她，重新补上了一句，“好的，先生。”

斯内普好像也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只是默默地走着，一直走到温室门前，才简洁地对林安泊说明了要带的工具。

带好了工具，两个人在温室中忙碌起来，林安泊配合着斯内普，努力在不劳烦他开口讲话的情况下完成自己的工作。

林安泊对两个人之间的沉默颇为习惯，从前在斯内普办公室帮忙的时候，他们间也经常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是眼下，她实在有个问题想问。

手中的药材有许多种搭配组合的方法，能够配出的大多是校长室中魔药箱里曾经放置的药物。林安泊正在试图将魔药箱填满，但是繁忙的工作确实使她有心无力。

“查看过魔药箱了？”犹豫之下，问题脱口而出，她只好及时补救，“我是说，先生。”

斯内普轻轻挥了挥手，似乎是叫她不必那么守礼。

“你知道，这是我的工作，实在不应该麻烦您。”林安泊背对着斯内普采摘药材，有点愧疚地说。

斯内普反而纠结了一下，他看了看林安泊的背影，慢吞吞地说，“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干涉了你的工作，Amber。”

“什么？”林安泊有点没听懂似的转过身，“哦，不！怎么会呢，先生。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斯内普稍微勾起了嘴角，摇了摇头，示意林安泊重新回到她的工作中去，“作为前教师，我显然清楚霍格沃茨的工作不能用‘轻松’来形容。”

他说起话来不再像从前那么有气势，总是显得低沉懒散，近乎耳语，近些天来，他也好像放弃了掩饰自己的一脸倦容，眼中总是带着疲惫。林安泊觉得，他甚至懒得自己站稳，总是倚靠在门边、墙上，抱起胳膊，将自己的重量分担出去。

然而如果你问起他的身体，恐怕只能得到“我很好，别多事”这个回答。

“我看他根本是懒得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这是来自卢修斯·马尔福的总结，这位高傲的巫师甚至不得不请求斯内普每周到自己家中用餐一次，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和老友断了联系，毕竟“我敲门的时候他竟然会假装不在家！”

前几天，卢修斯专程来霍格沃茨拜访林安泊，就为了抱怨这件事。

林安泊试图为自己的前教授辩解，“也许他是真的不在家。”

卢修斯怀疑地看着她，“你放任爱情懵逼了你的双眼，小姐。我怀疑你认识的西弗勒斯和我认识的不是同一个。”

“那么，也许他是嫌弃您太吵，马尔福先生。”林安泊面无表情地说。

排除这一点，林安泊其实与卢修斯一样震惊，她从不觉得斯内普会放任朋友在外敲门而真的不理不睬。

“也许……他确实是病了。”像她之前看到的那样，疼痛难忍，无力回应。

卢修斯的眼神告诉林安泊，他显然也知道是怎样的症状在折磨着斯内普。

“我翻遍了马尔福庄园的书房，”卢修斯移开了视线，“恐怕还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办法。”

卢修斯难得的气馁使林安泊心惊，她原以为那只是需要时间治愈的病痛，随着更多的休息，也许就会痊愈。然而，如果连马尔福庄园那丰富的藏书中都没有什么提示……

就算斯内普从未想过寻求帮助，她也想找机会开口问问，起码请求他不要再忽视自己的健康问题。那忽视并不是逃避的一种，他是真正的对他自己毫不在意。

眼下也许正可以谈谈，温室的光线变化使林安泊意识到，现在已近黄昏，也许他们可以边吃晚饭边讨论这件事情——

她转过身去，发现他坐在桌边，已经沉沉睡着。

斯内普的眉心浅浅蹙起，似是倦极而眠，他用手臂支撑着自己，放任自己陷入了黑暗。

林安泊放轻了声音，一步一步地走近他。

双面间谍也有一天会放弃自己的警惕吗？

还是说，如果能够作为普通人度过一生，他就会是现在的样子——作为一名普通的巫师，打理着自己的药材，在天色渐暗的时候稍事休息，做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梦。

林安泊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斯内普仍未醒来，只是好像感觉到了她的靠近，将眉心蹙得更深，似乎快要醒来，林安泊赶忙又向后退了退，看着他在睡意中挣了挣，又重新坠入梦里。

林安泊放任了自己的目光，她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尽情地看着他。

比起从前，他更加瘦削，也更加苍白，眼睛下面有一抹浓重的青色。明明是深冬，他却只是穿着一件薄薄的袍子，披着一件聊胜于无的斗篷。

也许是经常皱眉的缘故，他的眉间有几道细细的皱纹，林安泊不由得伸出手去，想要抚平那些坎坷。

但是她最终也没有走得更近，只是怕惊动了他似的，隔着空气抚了抚，就好像隔着她错过的那些时间。

在那些时间里，其他人，甚至包括邓布利多，可能都很难想象斯内普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在黑白两方游走、怎样独自走在黑夜中的。

林安泊很想知道，偶尔，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是不是也会在夜半轻声叹息。

而现在，他需要的到底什么？

林安泊并不急于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那样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暮色将他们笼罩。

“教授，”她终于轻轻地唤他。

斯内普缓缓睁开眼，先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弄清了自己身处何地，然后又带着一点刚醒来的茫然看向她。

“天凉了，我们回去吧。”林安泊微笑道。

“这是用来保护热带植物的温室，Amber。”斯内普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低低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去拿已经被林安泊整理好的药材。

林安泊不要他插手，自己抱着一下午的所有成果，率先一步向城堡走去。

斯内普并不着急追赶她，只是踩着月色下的积雪，慢慢走在林安泊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