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说完之后，还悄悄抬头，看爸爸的神色。

小朋友小小的一只，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郑沂心情复杂。

他的女儿，不应该是这样子。

他允许道：“可以。”

这话刚刚落下，就看到刚才还有些畏畏缩缩的试探的小家伙眉眼似乎染了光，看着郑沂的眼睛，也有光芒在闪动着。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大概就是本来阴沉的天幕，因为她的笑容，因为她的愉悦，一下子就光芒万丈，春暖花开。

郑沂把她抱起来，看着小朋友开心的笑容，问道：“这么开心吗？”

岁岁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熊，小手在小熊与郑沂的衬衫之间，小手轻压着郑沂的胸膛，带着很轻很软的感觉。

岁岁看着爸爸帅气的面容，轻轻点了一下头：“嗯嗯。”

“我都没有跟爸爸一起睡过觉。”

小朋友轻轻的声音里边，带了一点儿，小小的期待。

亲生父母在孩子的生活里边，缺席的实在有些厉害。

郑沂没办法弥补母爱给她，姜荔已经去世。

他摸了摸孩子的头，调整表情，让自己没什么笑容的脸上表情尽量柔和，抱着她往床上去。

郑沂刚刚出来，打算回归正常生活的他，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没办法早睡。

走到床边，刚刚打算把小朋友放下，岁岁就伸出小手，摸了摸郑沂光秃秃的脑袋，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爸爸，你的脑袋，是不是不会长头发出来了？”

孩子的小手柔软，并没有完全摸到郑沂的脑袋，只是摸了个边，她抬手的目的，也只是因为好奇。

之前在山上，郑沂没觉得自己顶着个光头有什么不妥的，如今，却有些诡异的违和。他努力了好一会，才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嘴角仍旧微微抽搐了几下。

作为一个父亲，他还是想要在孩子面前有着高大伟岸的形象的，顶着个光光的脑袋，只能说不太符合郑沂想要表现的形象。但是，没办法。

他也没想到，这个小宝贝竟然会在这时候进来。

他说：“会长回来的。”

“要多久啊？”

郑沂不太想跟她讨论这个问题：“很快的，不用很久。”

“那为什么电视里的小和尚一直光头？”

小东西话太多了。

郑沂把她放下，摁进被子里边，面上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甚至微微有些严肃，催促岁岁：“赶紧睡觉，明天还要坐飞机。”

岁岁不困，虽然面对爸爸是有那么一点小腼腆，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启话唠模式，一双眼睛闪亮得好像藏了很多星星：“我们坐飞机去哪里啊？”

面上还带着几分向往：“我都没坐过飞机呢。”

岁岁当然是坐过飞机的，只不过那会她尚在昏迷之中，那一架飞机，险些把岁岁带去没有尽头的深渊。

郑沂自然不会提醒岁岁这些不美好的事情，他跟岁岁解释：“我们现在在国外，明天要坐飞机回去，要很早起来。”

小朋友刚才对郑沂的脑袋的好奇，让郑沂有些不想面对岁岁，他现在只想着赶紧把小朋友给赶睡觉，不想此刻的自己，在孩子面前，留下很深的印象。头发迟早会长回来的，他希望自己在岁岁这里的形象应该美好一点。毕竟他郑沂也是很要面子的。

当然，岁岁也确实应该早点去睡觉，毕竟时间已经很晚了。

岁岁着国内国外其实没有很深刻的印象，她的世界很小，到过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看起来很是繁华的市里。陌生的地方，对于岁岁来说，国内国外，没什么两样。

不想睡觉的小朋友抱着小熊，小手露在外面，乌黑的眼睛极为清明：“那爸爸，你是要带我去庙里面一起当小和尚吗？”

岁岁还是很喜欢自己的爸爸的，他要是带自己去当小和尚，岁岁也是很喜欢的。

至于姜妈妈，等爸爸不忙的时候，应该，也可以带着岁岁一起回去看看她们吧。

带着岁岁一起去庙里当小和尚？

郑沂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觉心底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他想象了一下岁岁顶着小光头，跟着自己满山跑的样子，竟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好笑。

小朋友的脑袋里不知道到底装的是什么，郑沂觉得有点可爱，又有点，蠢萌。

她真的很认真的在看着自己在问。

郑沂把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走过去把小朋友的小手放进被子里，岁岁其实还想要把小手拿出来，但是在爸爸着具有压迫感的目光下，她又有点，怂。所有小手在被子里往上挪了挪后，最终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动了，看起来好像不会动弹的笑木偶一样，只有眼珠子还会动。

郑沂说：“不去庙里，爸爸自己有房子。”

岁岁明白了，并且点头：“我知道爸爸有很多钱钱。”

这会看起来聪明一些了。

郑沂是听她说过梦见过自己的，他觉得这大概就是父女连心，他没仔细问，眼下 这样的情况，也不适合问，慢慢来吧。

心想陪她这么说下去，小东西可能会一直不愿意睡觉，这可不行。

郑沂催促她，声音带上几分严厉:”赶紧睡，爸爸还有点事情，要忙工作，你先睡。"

岁岁乖极了，不再啰嗦：“好的爸爸。”

“爸爸晚安，你也要早点睡哦~”

“好的晚安。”

郑沂关了房间的灯，跨着大步出了房间，出去的时候，轻轻把门合上。走廊吊灯的灯光落在他肩头的时候，郑沂抬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脑海里闪现岁岁那张纯净稚嫩的小脸。

岁岁为什么来他的房间，还不是害怕。

她一个小孩子，自己在房间，会不会怕黑？

想到她可能会蜷缩着身子，自己估计恐惧的躺在床上，郑沂心头没来由的烦躁，他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岁岁自己在房间，肯定很害怕。

忙什么工作啊，好几年都不干活了，急这么一会？

郑沂带着愧疚，折返回了房间。

这么一会，岁岁已经差不多睡着了，床上带着清淡的香味，岁岁躺在爸爸的床上，心里感觉很安稳，很满足，一点都不害怕。

身侧这时候微微塌陷，小家伙醒来了，眼睛已经有几分朦胧，揉着眼睛，声音带了几分含糊，不住的打着哈欠：“爸爸，你不工作了吗？”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岁岁似乎已经快要睡着了，小家伙看来，并没有很害怕。

郑沂感觉自己多虑了，但是也没有离开，躺在旁边，跟岁岁之间隔着大概两个小熊的距离。

他说：“不忙了，很晚了，工作改天再做吧。”

岁岁很困了，她又打了一个带着奶香味的哈欠，小手弯曲着从被子里露出来，声音含混：“好的爸爸，我睡觉了喔。”

小朋友说睡就睡，不一会，就传出绵软的呼吸声，很轻很轻，在黑暗的房间里，带着令人安心的感觉。

郑沂却没什么睡意，他手搭在自己的后脑勺，开始去想这些年的事情，想到姜荔，想到孩子这些年没有父母陪在身边的可怜以及以后没有母亲陪伴的遗憾，他心脏微微抽痛。

就在这时候，小朋友微微靠了过来，脸颊贴在了郑沂的脖子上，带着甜丝丝的奶香。

她睡觉有些好动，小熊被丢到脚下了，以为他是大熊，岁岁就伸出一双柔软的小手，抱住了郑沂的脖子，还像小熊一样，在爸爸脖子轻轻蹭着。

郑沂心底那股密密麻麻的疼，一下子就散了大半，他微微侧头，看着听着孩子的呼吸声，感觉整个人都安宁不少。

没关系，他以后，会努力把所有的爱，都给岁岁。

他会替姜荔，照顾好他们的宝宝。

不会让岁岁再经历一点苦难。

郑沂给孩子盖好了被子，合上了眼。